《花褪残红青杏小(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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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褪残红青杏小(完)- 第1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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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明才听翠环说,我咬掉了杨骋风小指的指顶,我心里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白天,两个人互不理睬,但到了晚上,杨骋风还是和那天一样,非要把我拽过去抱着睡。我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互相妥协了——白天要么冷战,要么打得热火朝天;到了晚上,还是在一张床上躺着,他搂着我,我背对着他,各睡各的。
  我一直忍耐着,表面上不动声色,“翠环,我想出去走走。”
  翠环立刻行了一礼,“夫人或者想去花园?”行,哪里都行,我就是要四处看看。
  外面秋光初上,艳艳的日头下树叶还是青青的,觉得秋的气息来了,老远就闻到一股清香——桂花?琅声苑也有很多桂花,那年我们还赏过月。我沿着香味儿走过去。
  好大一株桂树,一树米色小花点缀在翠绿的叶子中,美得让人有些震撼。我仰头看着,心里升腾起一个模糊的想法。
  “翠环,你回去拿只盘子来,我要摘些桂花焙茶喝。”
  “夫人,这些事唤个小厮来做吧。”翠环怯怯地说。
  “不用那么声张,就折低处的几枝,桂花一次摘太多就跑味了儿。”
  翠环去了。桂树皮粗,我几下就爬了上去,小心地攀住树枝往四下看——杨骋风的府邸不算很大,远没有君府大。东、西、北三面墙,目测看来都非常高,而且最近的树木离墙也有几尺远,根本无法爬上去。院落为三进,我在中间这一进,最后一进是些矮房子,一个丫鬟正从其中一间走出来,或者那是丫鬟们的住处。再往前看,第一进院子里人来人往,看得出有不少护院,要出去恐怕不容易……
  

                  第六十七章 苦挣(二)
  我正看着,下面传来翠环颤抖的声音,“夫人,您这是……”我对她露出一个笑脸,“没事儿,嗅着挺香,就忍不住爬上来了,等我折几枝扔下去,你看着拾。”
  
  几大枝桂花扑簌扑簌落地,翠环拾起来,我又看了一眼四周才慢慢地溜下去。
  
  “少爷……”翠环的声音更抖了。
  
  我一看,杨骋风正板着脸站在不远处,“夫人在干什么?”
  
  “回少爷,”翠环战战兢兢地说,“夫人说要摘些桂花焙茶喝。”
  
  杨骋风一个耳光扇过去,“夫人是上得树的?她要是这么摔下来,我看你想不想活!”
  
  “使威风给我看呢?我支走了她才上树的,在你家我连树都上不得了?”我冷冷地说。
  
  “上不得!”他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我过去安慰了翠环,也一起回去了。
  
  杨骋风正坐在屋里,背对着门,跟在我后面的翠环缩了回去,悄悄地掩上门。我看都不看他,直接往里间走。
  “以后也是杨家的夫人了,别做些没身份的事!”
  
  “谢谢杨少爷抬举,司杏就是一个小凡人,不懂礼数,也不想高攀。杨少爷要是不待见,打发我出去吧。”
  
  “你!司杏,这么做是何苦呢。木已成舟,你人都是我的了,怎么就不能好好过?”
  
  “那我问问杨少爷,是不是愿意和绑架你的人在一起有说有笑相敬如宾?”
  
  杨骋风放下茶杯,“司杏,放眼四周,成亲前你情我愿的有几个?谁不是生活在一起之后磨出来的?你非要抓着这事儿不依不饶的,对自己有好处?你好过?”
  
  “杨少爷的高论我领教了。”我针锋相对地说着,“我原有情投意合的人,杨少爷非要拆散我们,倒也不必给自己拉上一面大旗,如此不敢承认,倒要人家笑话了。”
  
  “情投意合的人?”杨骋风盯着我,“那傻小子自己都保不了,能给你什么?君木头真要对你好,也不会为了自己去娶知事的闺女。还有就你这脾气,是能给人做妾的?君木头为什么娶那个三婆?你也不想想,真要你们有冲突了,他会帮你?”
  
  “做不做妾是我的事,不劳杨少爷闲吃鸭子淡操心!”
  
  杨骋风龇牙咧嘴的要发火,又忍了下去,“司杏,多说无用,我只是要告诉你,你的身份户籍我报上去了,你生是我杨家妇,死是我杨家鬼!死心了吧,谁也不能把你弄走,你也别想着能去哪里。我要死了,也一定会拉你陪葬!”他推开椅子走出去了,我发疯似的捶打着桌子,杨骋风,我恨你,我恨你!
  
  杨骋风的爹娘嫌明州海风硬,仍住在湖州。八月十五,他没有回去,明州杨家上上下下热闹地过中秋,我不参与,只是按时吃饭。饭桌上,杨骋风问我:“司杏,吃了饭祭月去?”我不吱声,胡乱扒了几口饭,推开碗,一个人去了花园。
  
  圆月照在两棵高出屋檐的梧桐树上,园中一半似银海一般的白,一半被花木遮得有些迷离。我抱着膝在石阶上坐了下来。人生短暂,月却千古不变,这月亮应该还是我前世见到的那一个吧。如果月亮有知,它会不会笑我——前世的我、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
  
  我就这样坐着,什么也没想,静静地坐着,任月光照着我,听着虫儿唧唧的叫着。
  
  背后有脚步声过来了,我的反感又上来了——让我一个人坐会儿好不好?
  
  “夜露凉,非要这么坐着,你那身体受得了这凉石阶儿?”一件衫子披在我的身上。
  
  我没说话,也没动。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居然没有说话。
  
  我抱着双膝,把头枕在膝盖上,后脑勺对着他,依旧看着月下的景物,风吹过来,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和淡淡的花香,真安静啊!
  
  “丫头,打算什么时候和我好点儿?”他终于开了口。
  
  我本不想吱声,又一想,“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我?”
  
  隔了一会儿,他说:“为什么就不愿待在这儿?”
  
  “杨少爷不是我喜欢的人,杨少爷的作法也不是我喜欢的作法。”
  
  “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
  
  “杨少爷出身官家,司杏本是奴婢,两不相配。少爷该有自己的生活,现在这样于你于我都不合适,与其难过,杨少爷不如放了我吧。”
  
  “司杏,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就因为我不骗你?”
  
  “你放我走吧。”
  
  “不!”他的手伸了过来。
  
  我的头枕着膝盖没动,身子却是僵硬的,“你留一个丫鬟出身的人在身边干什么?和你杨家又不配。”
  
  “丫鬟出身的怎么了?”
  
  “我和你们杨家不合适。” 
  
  “我说合适就合适。”
  
  “你是官家出身,你爹曾是三品大员,何苦要娶个别人的妾?你爹娘也不会愿意的。这些日子你我……处得也不好,你也不愁娶不到门第相当的,留我做什么?”
  
  半晌,杨骋风才悠悠地说:“司杏,我……喜欢你。”
  
  我轻轻地哼了一声,有点儿嘲笑的意味——听着这话,我怎么那么想笑?这世上,有比这话更假的么?
  
  “就算是吧,有杨少爷这么喜欢人的?”
  
  “每个人喜欢人的方式都不同,我就是用这种方式,否则,我想……”他顿了顿,“你一辈子也不会喜欢我。”
  
  我长吸一口气,声调尽量平缓,“杨少爷何苦弄成这样?”
  
  “是你何苦弄成这样?”
  
  “杨少爷既然知道我不喜欢你,何必让两个人难受?”
  
  “你的人都是我的了,非要那么烦我?我强迫你了?不也是和你换的么,你怎么就转不过这个弯儿?”
  
  “我不也换了?你为什么非要一辈子把我关在这里?”
  
  “你为什么就不能转换心意和我过日子?怎么是关着你呢?”
  
  我转过头来,“杨少爷和一个不喜欢你的人一起生活就那么开心?”
  
  “不开心。”他摇摇头,“所以我要你喜欢我。”
  
  都是人话,就是无法沟通,我站了起来,“杨少爷还是别想了,我真的不会喜欢你的,在方广寺如此,在湖州地窝子如此,在琅声苑如此,在庆余酒家更是如此。杨少爷还是赶紧另寻他人吧,司杏真的不会喜欢你。”
  他也站了起来,“我就是要让你喜欢我,愿意不愿意都要喜欢。我喜欢的东西,不会让出去!”
  
  我无语,碰上这样的人,没有办法。
  
  “那就等着吧,杨少爷非要逼我,我们就这么过吧。”我起身回了房。
  
  我天天在书房里坐着,用看书来消磨时间,也镇定心神。我不能疯,也不能死,虽然这是比在君家还不如的日子,但我还是要活着走出去。杨骋风只要在家也陪我坐着,看着我取书、放书,过些日子书房里就会多些同类的书,但我就是不看新的,只看旧的。
  
  我摸索着找书,有一次看到一封有些眼熟的信,翻开一看——
  
  今与二娘赴集市购几盆栽,余甚喜之蓬勃颜色,奈何余自养尚不能,何况花乎。汝常伏案,如不违堂上,亦可养之一二,时时视之,当养神悦目矣……
  
  我心里一缩,很久没缓过劲儿来。进君府前的一切、琅声苑的一切、萧靖江的一切一霎那全堵了上来,噎到我的喉咙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不知该说什么,血,似乎都停滞了。
  
  昨日那些,真是如同隔世了,现在的我,过的是人的日子吗?我仿佛在看无声的电影——司杏、荸荠、君闻书,他们在走动着,或笑或哭,或吵或闹。那些人,就这么死了?
  
  奈何桥上看过往宝鉴,也不过如此吧!
  
  我倏地抓起自己的头发,使劲儿往下拽——疼,我还活着。三千烦恼丝,我拽不下来,拽不下来……
  

                  第六十八章 双己(一)
  我被禁在中间一进院落里,前后都有人把守,每次走到门口都有守门的奴仆行礼,“请夫人速回,少爷怪罪下来我们担当不起。”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我算是坐牢吗?”我唯一和他说话的时候就是在饭桌上。
  
  “随便你怎么说。什么时候你觉得自己是杨家人了,哪里都随你去。”他神色如常地说着,给我夹了一筷子菜,“不要想了,我知道你想逃。你要想买什么,我让人送进来。你要嫌闷,我让人进来给你唱曲子。”
  
  “我不听曲子,我想出去逛逛,你可以派人跟着。”
  
  “哼,你的心眼儿我不知道?只要出去了,十个人也跟不住你。要出去也可以,等过些日子。”
  
  “要多久?”
  
  “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来,吃口泥鳅,你身上冰冰凉凉的,要补补。”眼前的盘子里多了条泥鳅,我恨不得把盘子扔到他脸上去!
  
  杨骋风又在算计什么,我感觉得出来,但我没有办法。面对杨骋风,我真的很难猜测到他的心计。我是下人们口中的夫人,穿着绫罗绸缎。君闻书买的那支钗,从进杨家第一天起就被拔走了,自此,我的头发就不是用簪子盘上去的。初始我觉得有些奇怪,后来想明白了,他这是记住了“前车之鉴”,哼哼,上次怎么没捅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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