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夜下香- 第30节

　　我就像一只趴在玻璃上的苍蝇，前途光明，但没有出路。
　　良和龙战的目光在空气中激烈的碰撞，电光闪烁，好像皮卡丘的十万伏特。小葵眼神烁烁，急不可待的从龙战怀中跳出，飞扑过来，抱住我垂在床沿边的手甜甜的叫：“娘！”
　　良明显全身一震，停止了以眼杀人，打量完了小葵，又上上下下把我扫描了N遍。我被他扫描的窘迫，刚要开口，良的语出惊人害我差点被口水呛死。良的眉毛拧成了麻花状，咬牙切齿道：“你和龙战的儿子？”前一秒还愤恨的很，下一秒却突然变脸一样的笑的让我浑身发毛：“怎么生的？难道这世上当真有……秘诀？”
　　“咳咳咳……”我连着顺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小葵晃动着圆滚滚的小身子爬上床，贴心的帮我拍背顺气。
　　这个孩子啊……
　　我冲着小葵温和的笑，慢慢爬起，忽视腰间的不适坐了起来。小葵见我坐起来了，轻车熟路的窝到我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小手紧紧拽住我的前襟不放，怕我飞了一样。我轻和的环抱住小葵，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他的背，他的小手这才放松了一些。
　　此情此景，良的脸黑了，龙战却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容，还是像当年一样，邪妄傲倨，透着一股势在必得意味。
　　势在必得？得什么？谁？我吗？
　　我在心中淡笑一声，移开放在龙战脸上的目光，转而看着小葵。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可以没有眷恋的移开一直在龙战身上的视线了。什么时候放下的，我却不得而知。
　　勾着嘴角，龙战道：“凤鸣，跟我回去吧。我会好好待你。”
　　“不必。”我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拍着小葵的背，小家伙已经在我怀中昏昏欲睡，“我现在过的很好。”
　　话音一落，良阴转晴，笑的春风满面，而龙战显然没有料到我会拒绝的这么干脆直接，脸上傲倨的笑收了，声音略微急切起来：“我会好好补偿你的，跟我走吧。”
　　“不必了，龙战。”我看向龙战，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没有欠我任何东西，所以不需要补偿我什么。感情这回事，没有谁欠谁。当年……就当是我们年少轻狂南柯一梦吧。”
　　龙战的脸色白了一下，随即马上恢复，“你这是在怪我。这说明你还爱着我！你还记得我们说好的，‘碧落黄泉——’”
　　“龙战，往事即前尘。就算你旧事重提，我也不会动容的。”我摆了摆手打断道，脸色和声线都很平和。龙战张了张嘴，我再次打断，“我允许你走进我的世界，也可以容忍你走出我的世界，但绝不容许你在我的世界里走进走出。”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龙战看着我，悠悠的道：“当年你这么说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一粒世间少有的痴情种子，否则不会说出这样的诗词。当年你可以为了我离家叛众，甚至成为整个武林的公敌，为了我受重创，又为了我废去一身功力。这么大的牺牲之后，你现在却说要放弃？”
　　“我本来是一粒痴情种子，但是后来下了一场雨，淹死了。”我看着龙战的眼睛，慢慢的道，“你我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要的，我不想要。我想要的，你给不起。”
　　“你想要什么？我全给！”龙战见我态度决绝，终于乱了阵脚，一向的冷静也丢盔卸甲全面崩溃。
　　“你给不了，给不起。”我温和的笑笑，看向窗外。小葵到底是个孩子，只这么一会儿就已经睡着了，丝毫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睡梦中也是嘴角带笑，把小嘴巴染的晶亮的水渍，是嘴角间隐隐挂着口水。淡淡的奶香，平和，让我心境安宁。我眯眼看着外面，轻快的继续说道：“江南的一城山水半城湖，芦花到冬至而不败，塞外的寂寞孤烟大漠斜阳，折柳的女子草棚的香茶，翩跹的少年隔在水做的西湖，如花的女子撑一把纸伞小桥边待良人归……这些，你给不了，给不起。”
　　“你……”龙战沉吟片刻，忽然恍然大悟：“待我魔教一统江湖，就算是皇帝我也做得，这天下江山全都是你的！”
　　“……”我一阵无语，最后只得叹气道：“你和我果然不是同一个星球的。”
　　“星什么？”龙战困惑的低问，我不搭理。看龙战这么坚决的态度，加上我根本无法和他沟通，估计今天他不带走我是怎么也罢休不了的。这可怎么好？搞不好龙战一激动起来用硬的，良也许会和他大打出手。
　　正当我犯愁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苦笑一下，我郁闷：今天怎么有这么多不请自来的人？
　　“老秃驴！竟然跟我跟到这儿来了！”龙战眼睛一眯，全身戒备，警惕的看向刚进来的老和尚。
　　“阿弥陀佛。”老和尚进门，看也不看龙战和良一眼，却紧盯着我不放。我和老和尚相互打量，其间是良和龙战磨牙的声音，两人的手皆探向腰间兵器，老和尚稍有动作，必定引发一番恶斗。
　　“世人只看的到人的躯壳，却不知躯壳总有腐烂的一天。银发紫眸，冰肌玉骨，如此仙嫡之姿，只祸无福啊。”老和尚叹了口气，“施主不记得老衲了？”
　　我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记得。
　　老和尚接着替我解惑道：“当年尉迟府的听松堂，老衲也在场。当年尉迟公子武功造诣深厚，天人之姿，眼神清澈。如今样貌……更胜从前，虽然武功尽废，但是那双眼睛，依旧没有变。”
　　我全身一震，“你……知道我是谁？”
　　“阿弥陀佛。”老和尚又叹了口气，“施主现在的样貌，似明月玉医云静湖九分。几年前施主以云静湖的身份出谷，断虹峡一役失踪后，明月幽潭谷就没有安宁了。谷中的两座坟，一座在竹林，一座在向日葵丛，都已经被刨开过了。细查之后，施主的身份，自然大白。”
　　胸口已经好久没有痹痛过，熟悉的疼痛在胸腔里撞击，扯得肋骨都隐隐作痛。我白了一张脸，体温骤降，急促的喘息起来。怀中的小葵被我影响，皱了皱眉头，张开了眼睛，看见我的样子顿时吓了一跳，焦急的叫了一声：“娘！”
　　龙战怒呵一声：“老秃驴闭嘴！”手中名满天下的宝刀“渡世”已经出了鞘，迅雷般架到了老和尚的脖子上。老和尚不避不动，看着龙战，眼中有怜悯之色，看的龙战几乎把牙都咬碎才能把持住自己别当场砍了这老和尚。
　　良一个闪身近到我身前，握住我冰凉的手掌，眼中的担心另我心中一暖，“别担心，姽婳和云静湖的坟墓我已经把它们恢复原样了。”
　　我一愣，随后感激的冲良笑了笑，调整了一会儿呼吸，疼痛缓和后，我慢慢开口：“姽婳和云静湖，爹娘，八叶，还有，小香香……我……连累了很多人……很多人……我，做了很多，很多事情，即便是迫不得已，但是……我伤害了很多人……很多人担心我……我却……”
　　“不用怕，不用担心，你多滤了，你没有伤害任何人……凤鸣，我永远保护你……”良的手微微一震，看着我的眼睛，柔和的可以滴出水。上下颚开合，唇轻启，良的声音温和的可以把我瞬间融化，“等一切都结束了，我就陪你去江南，去大漠……你想去哪里，我便跟去哪里。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在西湖边住下来，一起等看年年的冬至，芦花纷纷扬扬。”
　　凤鸣，我永远保护你……
　　这样关切的表情，这样的星眸灿目，似曾相识的话语和语调，很熟悉，很熟悉。良到底是谁，一定在哪里见过……
　　眼前有些模糊，我眨了眨眼睛，视野复又清晰起来，我带着浓浓的鼻音，“恩”了一声，冲着良璀然而笑。
　　“凤鸣……”龙战架在老和尚脖子上的刀慢慢放下。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突然间颓丧下来。他终于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曾经的宝物，而且再无回头的机会，“凤鸣，我似乎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能为你袖手天下，所以我们——”
　　“不如不见。”我替龙战说完，而怀中的小葵已经明白娘是不可能跟他回家，哭的惨烈，鼻涕眼泪一股脑的全都蹭在了我的衣襟上。
　　“小葵别哭……”我用衣袖轻轻擦着小葵的脸，“小葵如果想我了，可以随时来看我，我也可以随时来看你。”
　　“真的？”小葵停止了哭泣，鼻子上挂着鼻涕泡问我：“娘不骗人？”
　　小葵对我“娘”的这个称谓，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谁让小葵还很小的时候，我就指着姽婳的画像天天教他“娘”呢。结果我反倒成了小葵心心念念的“娘”。
　　“恩。不骗小葵。”我笑着抹去小家伙的鼻涕泡，小家伙觉得痒了，咯咯的笑了起来。
　　突然间，屋中的气氛紧张起来，众人同时望向院外。
　　“糟！”龙战的手紧抓“渡世”，良握着我的手也明显收紧，老和尚皱了皱眉，还没来的及“阿弥陀佛”，外面就已经有人，确切的说是一群人替他“阿弥陀佛”了。
　　我望向外面，顿时被闪了眼睛。
　　清晨灿烂的日光今天格外的灿烂——因此众多“地中海”的反射效应……
　　我长叹一声：今天算是掉进和尚堆了。

　　第三十六章　弥散！琉璃般易碎的往事？

　　“阿弥陀佛！”又一个老和尚进到屋中，张口说话前又是一句佛号。我皱了皱眉毛，一句礼貌性的“大师有何贵干”还没说出口，却瞥见龙战一张铁青的脸和手臂上暴起的青筋，未出口的话一下子憋了回去，心中对龙战的反应困惑不已。看龙战的表情……难道这个老和尚欠了他几十万两银子不还？
　　龙战瞪着刚刚进门的老和尚，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又瞪向先前的老和尚：“老秃驴！你果然够奸诈！”哈哈笑了两声，龙战的洪亮的笑声让我明白他已经着实被气疯，这怒极反笑是他的惯招。
　　“老秃驴，昨日我不杀你不成，今日你便找来帮手了吗？好！好！好！”龙战的三个“好”字说的抑扬顿挫，眼中猩红大盛，我心知不妙，今日这屋子怕是难保会变成修罗场，但也无可奈何：过血换功之法几乎换去我全身的功力给了龙战，如今我已是万万没有能力来硬的阻止了。
　　心中一急，气喘也上来了。手上一紧，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良正握着我的手。他一贯的戏谑今天全都消失了，满脸柔和，眼神融化：“凤鸣勿忧，一切有我。”
　　虽然只有短短八字，但是我顿时安定下来，气喘渐平。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自己居然可以对一个相处没多久的人如此深信不疑。难道我一直以来的感觉没有错，我真的早就与良相识？
　　良见我安下心来，眼睛几乎弯成了月牙，里面闪烁着的柔和目光，熟悉，温暖，“了尘大师。”良放开了我的手，转身面向众人，看着先前最早来到的老和尚，“大师昨日能当着多位武林人士言明一切，今日这些到此的僧众，定然不是大师引来的——”
　　话未完，却听龙战冷哼一声，对良道：“昨日你因伤先行离去，自是不知道这老和尚的毒辣！你只知道昨天他当着‘南凌三杰’的面亲口承认当年少林香客的血案是他所为，却不知，‘南凌三杰’，午夜就已经变成了‘南凌三尸’了！”
　　良一惊，没了言语，只直直的看着了尘大师，我这才惊觉良的脸色确实不好。难怪！原来昨日是与人动手，受伤了！
　　感觉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