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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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狼-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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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许平也有些吃惊,见到黄姑娘的这种表现后他心里隐隐又腾起希望。

“家严收集了一些玉石,因此我也略知一二。”黄姑娘再次低头去观察那块玉,手指在它上面轻轻摩挲:“家严收集的自然都不是俗品,但质地像许公子这块这么好的,我好像还没见过。式样也很古朴,似乎是件很珍贵的东西啊。”

“小姐的意思是,那差不多就够了?”许平满怀希望地试探着问道。

“当然不够,还差得远了!我是千金嫡女,娘亲也是堂堂大明郡主,难道许将军认为我只值一块玉?”黄姑娘抬头白了许平一眼。她单手把那块玉在手里抛接了两次,对许平道:“只是这块玉的来历我不知道,到底价值几何也说不清。许将军先把它放我这里吧,我拿回家去问问我爹,他肯定知道。”

“来历我倒是知道……”在黄姑娘把玉反复抛到空中的时候,许平的心也跟着一起悬上半空,不过幸好它被平安地接住了。许平把这块玉的来历说给黄姑娘听,他还是第一次把这个故事告诉别人。

黄姑娘聚精会神地听着,看向那块玉的眼神也变得崇敬和爱惜。

许平告诉黄姑娘:“……这块玉是先父给我娘的聘礼之一。先父事先就曾和我娘舅明言,若是他悔婚,这块玉自然归我娘所有,以示他的至诚;但是成亲之日,这块玉也要当作嫁妆再带回来……”

黄姑娘插嘴问道:“既然是聘礼,当然是舅家所有,怎么又好当作嫁妆带回去?”

“只有这块玉罢了,其他的自然归舅家所有,”许平见黄姑娘脸上似乎有些不满,连忙分辨道:“我家的聘礼自然十分丰厚,这玉只是表明我父亲的郑重之意。”

“就是说,如果许公子用这玉下聘,将来也还是要拿回去的喽?”

虽然听出黄姑娘语气中的不满,不过许平还是老实回答:“当然。”

黄姑娘虎着脸把玉塞回到许平手里,冷冷地说道:“原来许将军打的这样的如意算盘,领教了。”

许平虽然没有空手骗婚之意,但是自己的话听起来确实不太顺耳,像是不出聘礼还要白拿女方嫁妆的意思——无论如何女方肯定不会拿这块玉当嫁妆,侯府当然更不会。明朝人一向喜欢以送嫁队伍的长短来评价女家的体面,黄石的女儿出嫁时,估计当今天子都会提书赐匾,阁老尚书大概也都会随一份贺礼,达官显贵都会赴宴道喜。要是抬嫁妆的队伍不排出去几条街,以后黄石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从另一方面来说,以明朝人的观念看,聘礼意味着男方的诚意,当然也显示着男方对女方的重视程度,聘金越多女方自然越有面子。

“小姐误会了。”许平满腹的委屈,但却说不出任何的话。

面前黄姑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似乎还在等着许平的下文,但是许平心中却空荡荡的。父亲战死在边疆,舅家也已经败落,现在除了一个小屋和一个早点铺子更无别物。无论许平心里如何壮志凌云,无论他如何积极努力,甚至无论张承业将军是不是会去替他美言,许平此刻都不能不正视自己的现实——侯府千金之女的聘金他是无论如何也凑不出来的。不要说一年、两年,就是五年、十年也不行。许平把玉轻轻放回自己怀中,长叹道:“小姐,末将知错了。”

“许公子,此话怎讲?”

“小姐向末将表露身份以后,末将本该知难而退,可是却放不下这份非份之想,怎么也放不下啊。”许平突然感到胸中满满的全是那种无能为力之感。在此之前,他虽然也想过两人之间的身份差异,但是却尽力对它视而不见。今天许平离他梦寐以求的目标就差最后的一步,这就逼着他不得不正视横在自己和侯府之女间的障碍。他不需要多想就可以明白,这是根本不可能越过去的。

“末将一无所有。”许平苦笑一声,又道:“末将除了军营,连屋子都没有一间。”

等到许平得到世职后,朝廷倒是会有所安排,不过那肯定也配不上黄姑娘的身份。再说,朝廷安排的房屋也不好变卖。

黄姑娘平静地问道:“那许公子现在是打算知难而退了吗?”

虽然心里已经给了肯定的答复,但是许平实在无法把它轻松说出口,当他再次扬起头,迎上黄姑娘的注视后,许平说的竟然是:“没有。”

黄姑娘低低应了一声,把头低下沉思片刻,对许平道:“许公子,我把这块玉还给你。无论是这玉,还是许公子其它的什么聘礼,它们都应该由公子交到我爹的手里,不是吗?”

许平喃喃地答道:“是。”

“我该回去了。”黄姑娘看着许平的眼睛里,似乎带上一丝怜惜:“有志者事竟成,许公子,我说过我会拭目以待的。”

黄姑娘和秋月离去后,许平失魂落魄地在原地站立良久。秋风吹来,扬起地上的树叶和纸张。许平俯下身把方才散落的纸一一捡起。抄着《征战之源》的纸上仿佛还带着些胭脂香气。许平把它们整理好,但却没有心情看上一眼,只是默默地收到怀里。

……

朝廷已经下达对山东叛乱的讨伐命令,这个命令写在朝廷的邸报上散发天下,连誓师出兵的日子也昭然公布,确定在七月一日。根据许平的感觉,似乎没有必要把出兵搞得这般张扬,动静越大自然山东叛军也越会小心提防。不过这并不是许平的好恶所能决定的。朝廷起用黄石,只是给他一个练兵总理的职务,并不掌握兵权。这次出兵仍是按照朝廷的惯例,派文官做督师来统领全军。

“这次督师的是侯大人,除了新军的十个营和直卫外,沿途还会有六总兵八万友军加入。”张承业向许平等长青营军官介绍情况。侯恂是朝廷重臣,更是久经考验的资深东林党成员,早在天启年间在朝中就素有威望。魏忠贤主政时期,侯恂与其进行过艰苦卓绝的斗争,不幸被魏忠贤罢免。崇祯朝东林党复起后,侯恂也因为这些经历而受到东林党人的一致敬仰。资格老、政治过硬,这次统兵的重任就落在侯老大人的肩头。朝野东林君子无不交口赞誉,纷纷预祝侯老马到成功。

“侯爷已经和督师大人探讨过军事部署,因此侯大人已经同意我们的大致计划。等到达山东后,督师大人会再重申一遍这些命令的大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自行发挥了。”张承业笑得很是欢畅。黄石虽然没有兵权,但仍尽力施加影响,让新军可以按照预案行动,这让张承业非常满意。

进入七月(农历),天气逐渐转凉,便于大规模的军事行动。避开炎热的夏季,士兵不容易感染热病,医药运输的压力自然也大大减小。而且七月也是秋收的季节,农民收割过后,会集中大批的秸杆堆放在田边,这对军队来说收集马粮会容易许多。至于军粮更不用说,就地征集的难度大大减少。山东缙绅和地主的粮仓正处于饱满状态,只要付给地方上一些钱就可以免去长途运输的麻烦。

“从今天开始放假两天,七月一日上午,督师大人检阅大军,然后向山东进发。”明朝的誓师大会总是一成不变:督师训话,向京师方向遥拜天子,三军齐喊万岁;然后找几个神汉向全军宣布今天大吉大利,必能旗开得胜,三军再次齐喊万岁,最后杀牛祭旗,三军第三次齐喊万岁,然后出兵。除了从京师出发的三万余新军官兵和已经等候在沿途的数万友军外,侯恂自己也配有一个督师标营,这个营大约有五千兵马,由禁军和京营组成。这个督师标营属于侯督师直辖,他们基本不是为了作战而建立的,而是为了帮助督师控制其他的将领,监视其他各军,以保证兵将们能认真作战。

“为圣天子开太平,报国安民,封妻萌子,诸君努力!”

“遵命,大人!”

众人轰然应诺后,张承业留下吴忠和许平,对他们压低声音道:“七月一日清晨,侯爷会先去一趟校场,检阅新军十营和直卫的指挥官。”

十个营的指挥官就指各营的指挥使和同知、佥事。许平听到直卫的名字后,心中暗道,金神通肯定会到场,就是不知道杨致远的儿子会不会去。现在金神通在直卫中权威更盛,大小诸事一手包办,杨家的孩子几乎插不上手。德州之战就是金神通带领直卫出战,听说这次也是一样。

“侯爷不想惹来物议,所以会早去早回。辰时我们一起去见过侯爷吧。”张承业话说得不是很明白,但是吴忠和许平都是心领神会。大都督府先开而后闭,足以说明朝廷对黄石颇有戒心。自从天下烽烟四起,朝廷虽然再次让黄石出山,但也只是任命他当一个练兵总理,而没有带兵出征的兵权,其中隐隐的戒备之心一目了然。

“你们二人不用在营里等我,更不必结伴前行。早上尽管分头去校场,然后在那里会合好了。”张承业又嘱咐一句。数万新军皆是黄石一手带出来的,新军中的将领也尽数是他提拔起来的,出征在即,黄石见见他们也是应有之义。黄石本人不出席誓师大会,只是在出征前看看新军的几十名将领,自然说明他也想低调做人。上次季寇北犯时,朝廷上下一片混乱,仓皇之中勉强同意了让贺宝刀领军。但是时过境迁,大臣们的想法与当时自然大为不同。这次黄石手下的几员大将没有人随队出发,督师大人直接指挥新军各营的营官。许平和吴忠一齐点头,表示他们不会把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免得新军官兵纷纷涌去见黄石,抢了侯督师的风头不说,还会让朝廷心下不快。

“莫要忘记了。”吴忠和许平离开时,张承业不放心地又吩咐一声。

离开军营后,许平去见过舅舅,老人家自然是一百个不放心。虽然吃饭的时候舅舅强颜欢笑,但是半夜里,许平听见舅舅在隔壁低声叹息,还轻手轻脚地地摸到厅中,好像又去给自己的父母上了柱香。许平想着心事,也没有睡好。

第二天天不曾亮,许平就换上粗布衣服,打算帮舅舅去打点铺子。不想舅舅已经早早出去,在铺子门口挂上了歇业一天的招牌。舅舅拄着拐杖,提着个袋子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要带许平出去,买些平日舍不得吃的好东西。许平坚决拒绝,不肯让舅舅如此浪费积蓄。舅舅虽然拗不过他,但也不让许平把拿来的的军饷留在家中。舅舅说:“穷家富路,你出去打仗,谁知道什么时候要用到钱啊。”

舅舅不由分说,把那个装着家里积蓄的袋子塞在许平手里,一定要他带上。舅舅还说,若是用不到,尽管回来以后还他便是。

虽然舅舅希望许平在家多留一夜,但是明天辰时以前要赶到校场,而那个时候可能城门还没有开,许平不得不在今天返回城外的军营。临行,舅舅又是千叮咛万嘱咐,要许平注意仪表,面见黄石的时候要谈吐得体。不用舅舅说,许平也一心要给黄石留下个好印象,自然尽数答应下来。他离家之前偷偷溜进舅舅的房间,把钱袋子又塞回舅舅的箱子里。

回到军营后,许平远远就听到一片喝酒划拳之声。大军出征在即,新军已经下令放开酒禁。不用进门,许平隔着好远就听到曹云的大嗓门,显然正在里面闹腾得欢。许平知道此时进去必然被灌酒,而明天还要早起,他今晚自然要早些休息。

悄悄走到自己的军帐,路上几乎一个人都没有。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有家室在京师的多半都离营回家了,没有家室的单身官兵也都跑去聚会嬉闹。许平屋内早已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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