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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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 第4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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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应物叫姚谦放心,但姚谦如何真能放心?谁要去东厂也不能放得下心。最终方应物无可奈何,便对方应石吩咐道:“你陪同姚员外前往东厂,务必要护得姚员外周全!”

方应石自然不会害怕,笑嘻嘻地答应了下来。他跟随着姚谦去东厂,主要任务当然就是给姚谦壮胆。

方应物又想起什么,又吩咐道:“把这两人的嘴巴堵住!免得在街上大喊大叫惊世骇俗。”

如此将事情安排妥当,方应物离开辽东杂铺,径自回家去了,辽东杂铺被勒索这桩事儿也暂时扔到了脑后——下面该着东厂和即将归来的汪芷操心,有什么内情也是该叫汪芷自行掂量,他方应物犯不上掺和。

平常方应物身边有王英与方应石两个亲信随从,今天难得两人全都打发出去,只剩了他自己独行。

此时方应物很悠然自得地行走在京师街面上,随着他对政治和官场介入越来越深,大量的时间被占用,每日里不是在做着什么就是在想着什么。真正的闲暇越来越少,因而他对每一刻悠闲时光都会很珍惜。

刚走过西江米巷的时候,方应物忽然感到小腹有些涨满的感觉,人有三急,说来就来,毫无道理可言。不过这年头可没有公厕,只能想法子自行解决了。

方应物便东张西望,寻摸着钻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胡同口,然后又走了两段,终于寻到一处僻静的墙根后面。再看左右确实无人,便急急忙忙地解了裤带,爽快地开闸放水。

清空完毕,方大公子心满意足地重新系上裤带。刚要转身,忽然眼前一黑,不知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头。

方应物尚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忽然双手又被人反剪到背后并死死地按住,然后便有人拿绳索紧紧地捆住了自己的手臂。这时候方应物才意识到,自己的脑袋是被布套子牢牢地蒙住了。

其后方应物待要喊叫时,却又闭住了嘴。一是敌情不明,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乱喊乱叫容易招来不测危险,万一狗急跳墙了,倒霉的还是自己;

二是喊叫能有什么效果很难说,套住自己脑袋的布套相当厚实,大喊大叫的声音想要传出去也费劲。

其后又感到他整个身体被人抬了起来,并向着模模糊糊的方向移动。不知走了几步路,他便重重地栽倒在木板上,发出了“咚”的一声。

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另外还有驾车人的轻声吆喝,方应物判断出自己必定被扔到了一辆马车上。

混了这些年,方应物也算是见过风浪的人,乍逢剧变还是稳住了心神。虽然因为被绑架而有些慌张,但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仔细梳理此事。

首先,自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眼下不至于丢掉小命。如果对方的目的是暗杀自己,那么刚才在僻静处时,对方几人完全可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何必费劲冒着风险把自己绑走?

再说纵览大明朝历史,有名的大臣里面几乎没有被宵小绑架或者暗杀掉的,这也是方应物自我安慰的底气。他方应物如今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哪能如此倒霉?

想必自己早被盯梢上了,恰好方才自己落了单,然后便被绑架。念至此处,方应物极其愤怒,这确确实实是下三滥的行为!

大明庙堂虽然经常有很激烈的斗争,但还是遵守某些底线的,也算是一种读书人习气。绑架这种事闻所未闻,却偏偏被自己遇上了!

这件事肯定有人在幕后指使!方应物敢于断言,自己被绑架不是刑名案件,是一起政治案件!坏了规矩的政治案件。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布置的,这很难猜测,大致范围也无法圈定。回想起来,他这些年得罪的小人不少,仔细想来谁都有豁出去脸皮的可能。而且如今他又莫名其妙地卷进了太子之争里,说不定还真有小人敢于铤而走险,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他。

大概想明白后,方应物强行把火气压了下去,这种时候愤怒是没有用的,想法子脱身才是正经。

不知多久后,马车停住了,方应物又感到被人抬了起来,然后直接将自己丢到了地上。同时还有说话声音响起:“若敢喊叫,仔细结果了你!”

伴随着这句威胁,头套也被拿下来了。方应物瞬间被日光刺得睁不开眼,但慢慢适应之后便环顾四周。

却见身处地方是一处不大的院落,身旁不远处立着三个壮汉,其中一个生有虬须的人站在中间,应当是为首之人。

他们三人本来彼此之间窃窃私语,方应物等了等不见对方来找自己说话,便主动问道:“尔等何故绑架在下?”

虬髯大汉瞥了一眼方应物,隐隐然嘀咕了几句:“读书读傻的书呆子么?”然后继续与另外两人低声交谈,并没有答理方应物的意思。

人在屋檐下,虎落平阳里,方应物忍气吞声,再次问道:“在下被绑到此地,是谁指使尔等?”

方应物知道肯定问不出答案来,但他只想通过对话来寻找一些蛛丝马迹,不然坐在地上干瞪眼,能有什么收获?

虬髯大汉不耐烦地呵斥道:“你这书呆子话忒多,老实坐着!不然叫你吃一刀!”

第六百一十四章 失败的阴谋论

虽然这为首的虬髯大汉恶行恶状,但方应物有自己的底气,并不感到多么畏惧。这几个贼子肯定都是受命于人,不大可能会擅自将自己如何。

却说虬髯大汉呵斥完方应物,转身又与其他两人嘀咕起来,不知道究竟在说些什么。

方应物被冷落片刻,看那三人像是商量事情但却没有结果。于是也等得不耐烦了,不依不饶地又一次发问道:“尔等捉拿在下,究竟有何目的,不如亮出来说说!是图钱还是图别的什么,也好让在下做个明白人。”

这也是方应物的职业病了,总是通过有意识的旁敲侧击,探知出自己想要的内容和线索。在名利场中混得久了,多多少少都会修炼出几分此等本事,甚至会变成下意识的行为。

虬髯大汉冷笑几声,对方应物道:“别人遇到你这处境,不是呼爹喊娘,就是战战兢兢。但像你这样絮絮叨叨像个话唠的人,我却是头一回见到,不知道你是读书读傻了还是真大胆。”

原来此人还是个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老手……方应物闻言心中更加笃定了。虽然这虬髯大汉没有正面回答问题,但还是漏了一丝丝口风,这种老手行事想必是有一套规矩,不至于彻底不通人情的胡来,免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方应物略一思索,便知道自己应该从哪里入手了。应对这种江湖人,是绝对不能摆官老爷或者读书人那种高高在上架子的,作出一副豪杰模样,或许会有可乘之机。

心有定计的方应物微微一笑,大马金刀的坐直了,豪气干云地说:“几位好汉将在下请到这里,在下怕了又有何用?今日相识也是缘分,若换个地方,在下一定请你喝京城最好的酒!

不过在下也明白,江湖中人行事自有江湖规矩,今日之事也怨不得别人。而且冤有头债有主,在下心里不会怪罪尔等。”

虬髯大汉久久望着方应物,眼睛里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似乎有意外,又有几分惊奇。

方应物看在眼里,暗暗想道,如果是在评书词话里面,这大汉被自己折节下交地忽悠几句,说不定就要心悦诚服纳头便拜了。在故事里,类似的情节比比皆是,但方应物也知道,故事不等于现实。

不过只要能让这虬髯大汉心里产生些微破绽,对他方应物而言便也是一丝机会。

方应物正打算继续开口时,另一名矮墩墩的汉子走上前来,对着虬髯首领道:“大哥与他啰唣作甚?抓了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书呆子已经很晦气了,说废话又不会多加钱!还是黄昏时候赶紧拉出城,卖给张老三去!”

方应物是何等样人,一层话里能听出九层意思的聪明人。闻言疑心顿起,什么叫卖给张老三?难道抓他方应物这样一个大明朝堂超级新秀就是为了当牲口一样卖掉么?听起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信念急转,方应物仰天“哈哈”一笑,“这位好汉真会说笑话,将在下卖给那个什么张老三?也亏得能说出口,唬人也不是这么个法子,你还要多多学着去!”

那矮墩汉子瞪着方应物,“是不是唬你,一时半刻后便知!你真当你读过几本书就是稀罕人物了?到了西山煤窑里,只怕还不如三四十岁人卖价!”

西山煤窑?方应物愕然,情况好像有什么不对。

虬髯大汉开口道:“你说要当明白人,那就叫你明白,想必你最想问绑了人作甚?如今用煤之处越来越多,京城外西山地方广有煤窑,但挖煤的人手短缺,窑主们都开了价钱要买劳力。

我们兄弟三个,就专门潜伏在僻静胡同里绑人的,今天凑巧遇见了你而已。绑了人,自然就是当作劳力发卖到西山里面去,我们兄弟赚个辛苦钱。”

矮墩汉子对方应物呸了一口,“看后影是个人物,谁知道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读书人,只怕卖不上价钱。等到了西山里面再割去舌头,看你还能如此多话?”

方应物忍不住瞠目结舌,原来自己遇到的这伙人并非是有组织有预谋来绑架他的,而是很巧合地遇到自己!他们绑架自己,并非是受到别人指使,而是为了贩卖人口到西山煤窑里当苦工!

也就是说,这不是政治案件,而是突发性的刑事案件;不是受人之托的江湖人绑了庙堂新秀方应物,而是儿戏人命的亡命徒随机劫持了一个闲人要当苦力卖掉!

人世间并不是处处都该引用阴谋论的,自己已经习惯了充满诡谋算计的生活,就连遇到这突发性的绑架,也情不自禁地把阴谋论套了进来……

但很可惜,自己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是个假命题,根本没人指使江湖好汉来绑架自己,只有自己徒劳无功地脑补了无数道理!

想至此处,方应物背上的汗水噌噌地渗了出来,方才自己大模大样地与他们打交道,一切前提都是建立在他们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基础上。再回想起来简直像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们几个肯定并不在意自己小命的!

西山那地方与外界封闭得厉害,山里面道路也复杂,若自己真被送进煤窑去,再割掉舌头,那只怕暗无天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矮墩汉子懒得与方应物废话了,督促虬髯头目道:“大哥!莫要误了时间,等城门闭了,就出不得城了!”

虬髯头目摆了摆手道:“先不要急着走人,说不定还另有一场富贵!”

而后他又对方应物道:“方才你这口气很大,听在耳中让我惊讶万分,不知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反复问我话,我可都如实答了,想要做什么也都告诉你了,那你也总该明示一二罢!”

方应物追悔莫及,若非双手仍被绑着,必然要捶胸顿足。自己刚才实在是自作聪明了,不但没有任何效果,甚至还隐隐暴露了自己的底细。

目前是什么状况完全不可预测,这下可真棘手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 七年之痒

如果方应物还有机会再选择一次,他绝对不会把身边随从都打发走,绝对不会到这僻静地方放水。若一世英名丧于几个莫名其妙的小毛贼之手,简直就是笑话,白龙鱼服独自行动,智者所不取啊!

虬髯大汉见方应物发着呆,便对身边的那矮墩汉子道:“他若不想说出来历,那咱们也就不多问了。趁早割了舌头,从宣武门出城找张老三去,卖了银子今晚喝酒!”

刚才他们三个绑架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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