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永生第01部涉世之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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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永生第01部涉世之初(上)-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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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改变,可堪倒转?
  那些飘忽的灵魂在肉体幻灭扬起的轻烟中冉冉而起,手挽着手离开了这个尘世。


  第一部 涉世之初

  第一章 黛

  每一天,当阿波罗所驾的马车开始转动车毂,大地在第一缕晨曦中惺忪醒来,到处撒播下了生之欢歌。自亘古以来,日月两轮便如此驰骋着,轮流照耀我们的星球,但每一天仍然都是全新的开始。

  窗外春光明媚,漫山遍野桃红的、粉白的、赭橙色的花儿争奇斗艳,开得灼灼,把远近的山脉都染成了一片锦绣。这些刹那芳华的脆弱生命却从不知嗟叹年岁的短暂,每到春天,总是尽情竭力地吐尽自己的芬芳和色彩,在春风中自在招展。
  空气中阵阵散发出独特的清芬,混合着松木味、青草味和淡雅花香,不知名的鸟儿欢快而断续地啁啾着。艳阳高照,朵朵云团白得触目,在湛蓝一片的天幕上自由飘荡着,绘出了种种千奇百怪的图案。
  黛梦庄园里自有一种与世隔绝的缓慢调子,宛若世外桃源。仿佛时光之神来到此处,也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远方农场的山坡上一群牛羊慢慢吞吞地踱着步,不时低头啃吃几口草儿。几个年老的仆人在厨房里炖肉的浓香中瞌睡,年轻的女仆在清凉的湖中泼水洗澡,青春健康的身体在水中嬉戏,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整个庄园极大,走上两天也触不到边缘。访客们都不约而同发出过轩峻壮丽的赞叹。农场、花圃、树林、溪泉、远山、城堡的安排极其巧妙,虽是人力所为,却尽显自然气象。园主从古老的雕玉艺术得到启发而设计了她的庄园。据她说,雕玉的学问就在于依顺璞玉之势而为,将其天赋的特色发挥完全,同时使之获得新生。
  穿花拂柳,顺着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道一径走向深处,花木掩映中,赫然出现了一座精致的小城堡。冷硬的厚重门板,繁复的雕花石墙,精美的玫瑰宙,高高尖耸的两座石塔……典型的哥特式建筑。虽然比起一般的城堡来说,它小了许多,但这座小城堡显得体面、神秘,并不因其精致而失去了它傲慢的线条。
  一侧的山墙上满是绿油油的爬藤植物,中间延伸出轻巧的木窗、阳台,显得浪漫别致。
  大厅色泽鲜焕,金碧辉煌。家具、摆设、壁画、吊灯乃至地毯,都是罕有的珍品,尊贵而不俗。众多房间都布置好了,每天清扫,所有家具都纤尘不染,但其实都没人住。只有在二楼走道的最后一间,住着这座庞大庄园的主人。
  尽管到处弥漫着奢华、典雅的气氛,这个房间还是让人惊叹不已。房间不大,可是极高,据说是因为女主人无限向往天穹的缘故。天花板上,奥地利最纯净的各色水晶如藤蔓一般延伸、披覆开来,使吊灯放射着流离闪烁的光华。地上铺的是三百个心灵手巧的织女悉心花了数月手工编织而成的巨大地毯,阿拉伯娓娓动听的一千零一夜故事在上面生动铺展。人物的一颦一笑乃至指甲、睫毛都纤毫毕现。琉璃盆中一颗胡桃大的夜明珠通体生光,熠熠照亮了边上一架瑶琴,其乌檀木淡淡映射出沉隐的墨光,暗有天然的檀麝香气,弹一下声若金石,余音袅袅不绝。
  房间一角有架屏风,绢丝薄如蝉翼,绘满了敦煌飞天的仙子,怀抱着竖琴在空中蹁跹。她们唇绽樱颗,靥开春桃,云堆凤髻,明眸皓齿。远观之下,但见衣袂飘飞,缎带绵长,酥胸雪砌,纤腰楚楚,在锦屏上作回风舞雪。其姣姿妍态,观之令人忘情,只觉仙风泠泠,有如置身缥缈的烟霞之中。
  丹青用颗颗珍珠缀于屏风框上,取下来整幅穿得过一枚细细的指环,重重折叠亦可纳入一颗核桃之中,这种精妙绝伦的丝织术早已失传。这是一个欧洲王储重金拍卖得来,赠送给园主的。说是觉得这些仙子和她韵致相似。
  一张雕花大床隐于屏风之后,巨幅的绛色云锦薄幔连绵起伏,从极高的屋顶一直垂吊下来,把那香软的芳榻重重围着。三层阶梯通往大而高阔的床铺,上面睡着一个人,一头浓黑亮泽的长发随意地纷披在枕上,好似一幅大胆泼墨的写意画。薄被下的身形玲珑纤弱,竟是一个少女。那便是庄园的神秘主人了,黛丝特·孟·绮若,年方十九,其资产之多,据说一般人用尽想象力也猜测不出万一。
  黛丝特出生名门,血统良好,父母家族世代沿袭爵位,然而她的资产绝大部分却并非来自自己的家族。这是堡内严禁涉及的话题,只是影影绰绰传说有一回,她父亲的好友弗丹亲王来探望她,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回去后竟立刻修改了遗嘱,把所有的财产都留赠给了她,包括在世界各地的生意、不动产和王室中带着浪漫故事数代更迭的贵重珠宝。照这些下人猜想,这事总透着男女情事暧昧的桃色,但当时黛丝特才十二岁,亲王却已届七旬,把他们的关系这样揣测,不但亵渎王室,更不合常理。故而此事严禁谈论,但久而久之,更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甚至被传为一见钟情的浪漫故事,还闻说亲王为了这个小情人,曾四处重金求购返老还童之灵丹,百般徒劳无功,乃至含恨而终。
  弗丹亲王年轻时出了名的倜傥,与多少美女娇娃有过风流韵事。但成年后洗心革面,倒格外持重起来,怎么可能在老年与一个稚女扯上这种关系。再说历来王室成员身边都不乏这类无稽故事,荒唐得很,也不足为信。只是令人们对这城堡深处的少女更好奇了,怎样的绝代佳人,居然在童年时就用美貌征服了一个历人无数的亲王。其他不着边际的传说也层出不穷……
  平素庄园庭院寂寂,大门深闭,除了仆佣,根本罕有人迹。
  今日却有一阵不寻常的响动。听到了马蹄声,管家马修略有惊异,开门一见来人,他随即露出了一种恭敬的神色。
  “是瑟琳小姐!您好久都没来了。快请进来。”
  瑟琳是一个年轻标致的女子,眉眼端秀,肤色白皙,身量苗条高挑,举止矜持温雅。
  马修立刻在前面领路了。
  “我很久没来了,你们小姐还好吗?”瑟琳边走边问道。
  “是啊,小姐也常常惦记着您呢。”马修停顿了一下,又说,“小姐身体……还是那样。一会儿还是从走道上去,请您不要见怪。”
  瑟琳精巧的额头蹙了起来,轻轻重复道:“还是那样?”
  走道很长。奇怪的是,走廊的最后一段竟完全没有窗,只有几盏幽微昏暗的油灯,彼此相隔又远,微弱的光晕之间留着无穷的黑暗地带。瑟琳如履薄冰,唯恐一脚踏空。越走越黑,就像陷落在一个狭长的山洞……来到最后一个房间,马修小心地熄去了廊上的油灯。这才轻轻旋开门把,把门打开了一条窄缝。
  里面更加幽暗,仅有的一扇窗都用厚重的丝绒窗帘严严实实地遮着。
  瑟琳闭目一会儿,适应了房间的黑暗,这才拿起夜明珠,缓缓四处照明,打量着房间。
  “你的品位越发长进了。”她向床边走去,一边说道。
  床上的人动弹了一下,缓缓抬起眼来。一见来人,她惊喜地笑了。“哦,你总算回来了!”她执起好友的手,轻轻摇撼了一下。
  瑟琳也极为兴奋,“是啊,刚回来。第一个就看你来了。”
  “拿玻里还合你脾胃吗?”
  “倒是个好地方,只是没你陪伴总觉闷得慌。”
  床上传出轻轻娇笑,“我也总想着你呢。就在我这儿多住几天,好好陪陪我如何?再把欧洲的人物风光细细讲来听听。”
  瑟琳答应着,又道:“你呀!就知道变着法儿翻新你的庄园。刚才我一路上欣赏那恢宏气象,还以为你好了呢……也难为你,居然这么有能耐,把偌大的庄园收拾得这么好!”
  “难道你专为看庄园来了?也不先问问园主的近况。”黛丝特娇嗔道。
  “岂敢!只怕我忘了自己是谁,也不敢忘记你呢。”瑟琳笑道,“不过房间布置得委实高明。若说把这么多贵重的东西摆在一起,是顶容易俗的。可你的城堡却处处透着高雅。而你一个人布置这一切,太惊人了。我简直想不出世上有什么能难住你的,哪怕你只是在床上躺着。”
  黛丝特闻言淡淡一笑,“终日无事可做,照管一下房子、花草什么的,总好过当废物罢了。”
  “来,让我好好看看。”瑟琳在床沿坐下,拨开了柔幔。房间太暗,她凑近去看。
  只见一张清丽绝伦的脸,虽是病恹恹的,苍白得像是从未见过天日,却是娇媚万端,非人间绝色。瑟琳呆了一呆,叹道:“你每天都更美一点呢。从前我每隔一两个月来看你,惊讶也有限,可这次一年多不见,都变得我不敢认了。我在欧洲游历,人人捧场说我是个美人,可我一见你啊,连给你提鞋也不配。”
  黛丝特幽幽道,“美有什么用,我整日躺在床上,简直是废人一个呢。”
  瑟琳闻言也是黯然。“这么久了,怎的都不见好?”
  “有什么法子呢?我若能像你一样,那该多好。对了,外面现在是什么光景了?”黛丝特说着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一角。动作慢得出奇,因而显得有几分怪异。一层、两层、三层、四层,那密不透风的窗帘揭开来竟有四层!黛丝特的手停在那里,是犹豫还是恐惧?还剩最后一层,她却住了手,久久没有掀开。
  “你……还是老样子?”
  “更糟了!我七八岁上不过见了阳光觉得刺眼不舒服,十二三岁是阴天、雨天才敢出门,然后逐渐增加窗帘的厚度。到如今白天我根本不敢下床了,窗帘也加到了四层。我因此把走廊后半段的窗完全封死了,以免有人打开房门时漏进光线。你看,我这城堡有这么多新巧别致的窗户、阳台,却都不属于我。还有,我似乎对太明亮的灯光也开始觉得不适应了。”黛丝特指指顶上的吊灯,“我竟不记得我最后一次开灯是什么时候了。”
  “到处这么暗,你竟可以视物?”
  黛丝特欣然点头,“我的视线穿透黑暗,毫无困难。”
  “白天卧床不起,那晚上呢?”
  黛丝特嫣然一笑,瑟琳顿觉房间突然被这个笑容燃亮了。“晚上,是我的乐园!”
  “那还好!”瑟琳如释重负地笑了。
  “我有时以为我是夜晚的精灵,那种激情、才思甚至美貌,仿佛都是夜晚赐予我的。”黛丝特喃喃道,似乎陷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我每晚都会到园中漫步,听风儿的低语,看浩瀚的星空和树梢上的明月……我觉得,只有在这个时候,这个世界才是属于我的……”语声悦耳婉转。
  精巧的鼻翼在黛丝特的脸颊投下了淡淡的阴影。从她的话语不难想象,白日里她一个人落寞地躺在病榻之上,自觉是热闹红尘的过客和局外人,世界再热闹欢腾、五光十色都没有她的份。
  听着听着,瑟琳深深地拥抱了她。“我一定要请医生治好你。”
  “我试过不知多少医生了,都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怪病。有什么用?不过白白破坏了我这庄园的清静罢了。”黛丝特眼角眉梢都是无精打采。
  “好个捧心西施,真是我见犹怜了。”瑟琳正玩笑着,门被叩响了。女仆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黛丝特不过虚弱地摆摆手,她就又退了回去。
  “瞧瞧,又给我送药来了。”
  “你怎么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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