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俘手记 -张泽石1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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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俘手记 -张泽石1064-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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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6集中营                         ~
  前面的队伍终于停了下来,我们总算到达了目的地——第86号中国战俘集中营。我们被押进 大门,列队坐在广场上听候清点人数,核对战俘卡片。
  这个集中营建在一个平缓的坡地上,背后山坡上有几株没烧死的小树。小树的上方是蓝天和自由 自在地飘游着的白云。小树下方是高达丈余的三层铁丝网和在两个拐角上高耸的岗楼,岗楼上重型机 枪的枪口俯视着整个战俘营。营内中心广场两侧各有三个帐篷群,看来本集中营里有六个大队,在右 侧帐篷群背后,有一排正在冒炊烟的铁房是伙房。在左侧帐篷群后面也有一座铁皮房子,门上有 “C。I。E。”的牌匾,这是所谓的平民教育学校,“教师”是美军派来的随军牧师,也有聘请来 的和尚、道士等。在大门口的两侧各有一个帐篷,右边是医务室,左边是联队部。
  正当我仔细观察这个新的环境时,忽然,听见有人操着东北口音喊:“730#30号张泽石, 请到联队部来。”喊我的是一位中等身材长着络腮胡子,穿戴整洁的“俘虏官”。
  他把我带进联队部,负责押送我们的美军少尉对另一位美军上尉说:“这就是张。”又对我说: “本集中营总管史密斯上尉根据他的朋友泰勒上尉对你的介绍,希望你能协助他的工作。”
  我转向史密斯上尉,用英语说:“上尉阁下,我很高兴能为您效劳!”史密斯微笑着说:“你来 担任我的翻译官好吗?”
  史密斯的个子超过一米八,年近50岁,金发碧眼,看样子他也是个职业军人。我微笑着点头同 意。
  史密斯把在屋里的联队部的同事介绍给了我。刚才喊我的是联队书记长郭乃坚。联队长叫应向云, 联队副叫王福田。联队部有两个翻译,一个叫高化龙,另个叫安定元。还另有一个叫杨永成的小鬼担 任通信员。他们都友好地向我点头致意。
  我总算实现了第一步计划:利用我的外语能力,占据一个有利于斗争的位置。就这样我的集中营 生活又揭开了新的一页。
  接上关系                         ~
  两天以后,我利用翻译官的地位,很快在第六大队找到了赵政委要我联系的师宣教干事金甫同志? 他以战士身份隐蔽在一个小队里,个子本来就小,又穿得破破烂烂。很不容易为人所注意。
  在一个帐篷角落里,我把赵政委的指示传达给他。他很高兴,立即向我详细介绍了86集中营内 的斗争形势:
  这个联队共有80##左右难友,分成了6个大队。其中,第一、四、五大队的大队长分别为王 刚、戴玉书和岳天洪,他们都是坚决要求回国的好同志,因而这三个大队的领导权基本掌握在自己人 手中;另外三个大队的领导权则大部分在叛徒手里。叛徒们还掌握了“P。G。队”,即联队警备队 和“CIE”学校。好在伙房和医务室全在我们手中。联队部目前处于中立状态。一个月前美军管理 当局曾把72集中营的联队副、在东京受过训的大叛徒李大安调来当86的联队长。我们动员了以戴 玉书为首的“弟兄会”的力量将他狠狠揍了一顿,吓得他自己要求调回了“72”。现在联队部的工 作人员公开表示“严守中立”,不介入营内的两派斗争。
  谈到这里,他高兴地说:“你来了,太好了!你就首先争取联队部工作人员向我们靠拢,成为 ‘自己人’,这对咱们开展斗争十分重要!”
  我表示一定尽力去完成这个任务。我又问了目前营内咱们的地下组织情况。他告诉我现在尚无统 一的地下斗争组织,有一些自发的地下党团支部,因时间短,还未全部联系上。
  “目前我们采取了地下和公开相结合,非法与合法相结合的策略。比如四大队的曹明、时占魁他 们组织了秘密的党支部,又把戴玉书的‘弟兄会’争取了过来。‘弟兄会’则用‘反虐待争温饱’的 口号,团结了上百名坚持回国的难友。叛徒们对这种类似于袍哥和青红帮的组织,一时还未弄清它的 政治面目。叛徒们也在发展‘反共抗俄同盟’,自以为可以向其主子表示效忠,但完全自愿又敢于公 开参加的人并不多。当前集中营内双方尚末分胜负,一些动摇分子尚在观望之中。”
  金甫最后握住我的手说:“你来得正是时候,现在正好抓紧时机发展斗争力量,咱们要争取把集 中营内的控制权从叛徒手中完全夺过来。”
  听了这些情况,我十分激动,为即将来临的这场斗争而跃跃欲试。当时,我并不知道我所面临的 这场斗争的严酷性。
  掌握联队部                            ~
  我开始了争取联队部成员的工作。
  我们联队部成员单独居住一个帐篷,比一般战俘住得宽敞多了,半个帐篷作为库房,堆了些旧军 毯、旧军服、牙刷、肥皂、手巾和没有牌子的香烟等杂物,半个帐篷住我们六、七个人,垫的、盖的 都比一般战俘厚些。
  我首先把注意力放在两个翻译和书记长身上,努力观察他们。好些天我难于从那一本正经的终日 只谈具体事务绝对不谈“国事”的外表下,看出他们真实的内心活动。看来,他们对我也怀着戒心, 不知我是干什么的,我只好主动出击。
  于是,当早晚大家都在帐篷内休息的时候,我故意不经心地哼几句歌曲的旋律,如:《解放区的 天》、《团结就是力量》、《走,跟着毛泽东走》等等在部队流行的歌曲,好看看大家的反应。但既 没有人来应和,更没有人偷偷来请我唱下去。显然,这里的环境要比釜山十一收容所复杂和严峻得多。
  用老办法不行了,我只好找机会个别交谈。我本想既不暴露自己的真实思想,又要摸清对方的真 实想法,可谈了两个都碰了钉子。我有些着急了,一天晚上熄灯后,我抱着毯子躺在高翻译身边,开 始了下面的谈话。
  “老高,关于停战谈判的事你听说了吧!”
  “史密斯上尉跟我说过。”老高说。
  “但愿早日谈判成功,这场仗不能再打下去了!你说呢?”我试探着说。
  “打不打下去,对我是无所谓了!”老高漫不经心地回答着我的问题。
  “不,早一天停战,咱们就可以早一天恢复自由。你还想老在这里受罪呀?”
  “谁知今后会怎么样?我是过一天算一天。”
  “不,老高,你说的不是真心话。”
  老高沉默不语。
  “老高,你看不出来咱们联队现在的情况么?搞不好,就快变成‘72’那样了!”
  仍然没有回答。
  我见他还是不吭气,便把头靠过去低声说:“老高,我看得出来,你是有骨气的,咱们总不能 让那些认贼作父的坏蛋胡作非为吧!”
  “老张,在部队我就是个普通群众,现在我也不想参加政治斗争,有碗饱饭吃就知足了。”
  “老高,跟我们一起干吧!咱们要不抱成团,叛徒们就要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了。”
  “我,我胆子小,哪边都不参加。”
  “啊!”这太出乎我意料之外了。
  不料,老高又补充一句:
  “老张,你放心,我也决不做对不起你们的事。”
  “好吧!”我叹了口气,“希望你再想想。”
  这次谈话使我很恼火,心想:“怪不得总说知识分子有软弱性、动摇性,尽是些胆小鬼。”我找 机会把情况向金甫同志谈了,他却笑着说:“大家还信不过咱们,能够表态说决不做对不起咱们的事, 也就不错了。别着急,咱们继续做他们的工作!”
  半年以后我才弄清楚老高的真面目:其实他这时也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地下活动,但对我一来就当 翻译甚为怀疑,很不放心我。
  鸿门宴                            ~
  几天以后的一个下午,CIE学校的通信员到联队部来找我,说:“美军伍牧师来了。我们校长 请张翻译官去帮助翻译一下。”我随他进了学校的办公室。我来“86”后,还从末到这个“学校” 来过,心想趁机了解一下也好。我环视一下“办公室”,没见到任何一件教学用品,只见屋子正中摆 了张方桌,桌子上摆满了集中营里罕见的罐头食品听装啤酒,桌子周围坐了好几个人。
  傻大黑粗的大麻子程立人校长站起来说:“张翻译官大驾光临,欢迎###!”别的人也站起来 说:“张翻译官请坐,请坐。”
  我平时极少和这些人来往,只知道程大麻子是个“铁杆汉奸”。
  “他们这是干什么?”我心里有些怀疑,嘴上却说,“不敢当,是伍牧师要找我吗?”“伍牧师 今天没来,是我们兄弟想请张翻译官来叙叙家常。您请坐,随便吃点,随便聊聊!”程大麻子干笑了 一下,边说边把那些绿色军用罐头移到我面前。我在他对面慢慢坐了下来,努力用微笑来掩盖心里的 紧张,平静地说:“我从釜山来的时间不长,整天跟着史密斯上尉瞎忙,没有早点来看望你们,抱歉, 抱歉!”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抢着说:
  “张翻译官,太客气了。”
  “您不比我们这些小兵整天吃完了没事干。”
  “我们早想请您来见见面了!”
  “大家都是落难之人,您不必客气!”
  “今后还请张翻译官多帮帮我们弟兄的忙!”
  程大麻子把手一摆,大家停了下来。他端起打开盖的听装啤酒站起来说:“张翻译官,我们早就 听说您的才干深受美国人赏识,您要是瞧得起我们,今天就同咱们弟兄喝杯团圆酒。今后咱们有福同 享,有难同当,您请!”
  这时我心里反倒平静下来,我也端起啤酒站起来说:“程校长过奖了,我只不过会说两句洋文, 借此混碗饭吃罢了。今后还要你们多指教哩!”说完,我喝了一口酒坐下来。
  程大麻子坐下来想了想说:“张翻译官,您才来‘86’不久,可能还不大清楚这里的情况。咱 们战俘营虽说进来的都是战士,可混进了不少当官的,还有好些共产党分子,这些人暗中串联,还想 抓权来压制我们。咱们这些当兵的,出身不好的,上过学的,以前在部队尽受他妈的排斥、压制,好 不容易解放出来,决不能让那些当官的再骑在咱们头上!您在联队部,又受到史密斯上尉重用,您得 站到我们这边来。今天请您来,是想邀请您加入我们的组织。”
  我把啤酒罐拿在手里转了转,含笑问:“你们的组织叫什么?”
  程立人说:“这个,您若是答应参加,我自然会告诉您!”
  我把身子往后靠了靠说:“咱们都是为联合国军效劳,参不参加组织只是个形式问题。再说,联 合国军司令部早就宣布过禁止在战俘营内进行任何政治活动,让史密斯上尉知道我参加了什么组织反 而不好。您说呢?”
  这位校长盯着我看了半天说:“张翻译官,您既然这么说,我也不勉强您。不过,今天您既然来 了,我们还是想听您一句准话,究竟是不是跟我们站在一起?在关键时刻是不是能仰仗您在史密斯上 尉跟前替我们说话?”
  好家伙,这是逼着我表态了。我该怎么应付这群走狗呢?我也盯着他紧张地思考着。
  忽见他摆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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