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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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故事-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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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的心事完全被人猜中了,索伦贝子不禁容然若丧,沮然地道:“误会,误会,陶姑娘只是在敝处作客,你们不信,我立刻把她请过来。”
  他朝一名侍卫挥挥手,那个侍卫走了。这边的老琴师仍然用淬毒的兵刃抵住了索伦,使他很紧张,忍不住道:“老先生,请你把兵刃拿开一点好吗?这太危险了。”
  老琴师冷笑道:“贝勒爷,你放心,老汉的手很有分寸,不会出意外的,即使真误伤到你,老汉身边也带有解药,一刻功夫内解毒,不致于伤及性命的。”
  “只是不会送命而已,人却要吃很大的苦了。”
  “是的,天蝎尾毒乃天下三大剧毒之一,毒性至烈,虽然解药能保全性命不死,但是中毒者会终生瘫痪,不能行动,这对你贝勒爷可没什么大妨碍,你家中有财有势,一辈子都有人侍候,没多大影响的……”
  索伦贝子只有苦笑了,顿了一顿才道:“红灯会倒是颇有能人,居然能想出这个方法来救人,是那一位的高明策略?是不是罗奇在帮你们出主意?”
  红菊花道:“你怎么会想到他的?”
  “罗奇专会来这一手,上次在红灯南路总堂中,也是罗奇以本爵为胁,让你们几个主脑脱身了,这次……”
  红菊花道:“这次是我们红灯会自己的活动,与罗奇无关,他也不是我们红灯会的人……”
  正说着,那侍卫陪着陶静静过来了,陶静静手上的撩拷已经被拿掉了,空着手走进来,见状愕然道:“表姐,陈大叔,怎么是你们二位来救我?”
  陈大忠瞪起眼睛道:“你以为该是谁?”
  陶静静道:“我不知该是谁?至少该是年轻的那一批人,你们老成持重,怎么会轻身涉险的。”
  白素娟道:“是有一批年轻人,受了康学文的怂恿,想硬攻将军衙门来抢救你。”
  陶静静笑道:“我说呢!康学文那批人怎么会搁下我不管了,他们也来了吗?”
  “没有,被我拦住了。如果由得他们胡闹,聚众明火执杖地干起来,那就造成了谋逆的事实……”
  陶静静冷笑道:“这又有什么差别?你们整天在塞外喊着反清复汉的口号,这不等于是谋反。”
  白素娟冷静地道:“这不一样,生活在边境,唯一能占到的就是这个方便,塞上原是维吾尔人的天下,他们天生就是反朝廷的,只要没有行动,就算不得谋反。表妹,听说你打算带一批人回到内地去参加义师。”
  陶静静冷笑道:“我说过这话,但这只是哄哄他们高兴而巳,你跟我都很明白,内地那些义师是成不了事的,投到他们那儿去,等于是送死。”
  白素娟一怔道:“你没有这个意思,干嘛要骗他们呢?”
  “因为他们都不是老实安份的料子,闲搁在那儿一定会惹事生非,我不客气地批评一句,整个红灯会的生存活动方式就是个大错误,整天在口中叫着抗清复汉,却没有一点实际行动,年纪大的人还可以自我陶醉一下,年轻人却不行,他们没这个耐心,他们要行动……”
  陈大忠不悦地道:“静静,什么叫自我陶醉呢?”
  “你们就是,聚了一大堆的人,整天在那儿想着复我河山,却不从事实际一点的活动。”
  “什么是实际活动,难道要揭竿而起……”
  “满洲人不会自己退到东北去,当然要采取行动……”
  “可是我们的力量太薄弱,螳背挡车,徒自牺牲。”
  “明知道没希望的事,为什么不干脆放弃了呢?”
  陈大忠一怔道:“放弃,你要我们放弃?”
  “不是我要你们放弃,只是提醒你们的行事错误,你们既舍不得拚了命来干一次,又不肯安份守己地做顺民,弄得什么都不是,日子也过不好……”
  陈大忠怒道:“静丫头,你究竟是什么怪种?”
  陶静静也怒道:“我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跟你们那儿的那些年轻人一样,我们心中并没有什么满汉之分,那都是听你们在叫……”
  “难道你能否认你是汉人?”
  “我不否认,汉人又怎么样呢?内地有亿万的汉人呢!他们都能安安份份地过日子,我为什么要冒着杀头抄家的危险来造反,驱逐鞑子,光复汉室我不反对,但是我反对像你们这样胡动蠢动,赶走了满洲人,天下又由谁来入主,是你们三位叔叔……”
  “不是我们,我们没那份才干,也没这个意思!”
  “那么交给谁来管呢?你们有计划没有?选定了人没有?选的人真能为国为民吗?值得我们拥护吗?我们拚死拚活,又为了什么?陈大叔,你可别又抬出什么民族大义的帽子来,我敢说红灯会中,没一个是真正为国为民的,每个人都有个贪图,你们也许不贪图为君为王,但总也想封侯拜相,图个当世富贵……”
  陈大忠叫道:“老子想都没想过!”
  陶静静道:“那更糟!你们一无所图,跟着你们的那批年轻人却没有这么清高的思想,他们是为着功利……”
  陈大忠还要辩,白素娟却叹道:“陈大叔,别争了,这是个事实。年轻一代的人,你们没有去问问他们的志向要做什么,只是告诉他们去做什么?这是最危险的事,复国虽为千秋大业,但必须出之自愿,不能勉强的。”
  陈大忠道:“我没有勉强他们,他们不干可以离开。”
  陶静静道:“陈大叔,说得好轻松,你第一没宣布过大家可以自由离开,有人倒到洪大全那边去,你立刻目之为叛徒,何尝给人家一个选择的机会。第二,就算你肯放人离开,仍是扫地出门,什么都不准带,很多人在红灯会中干了一辈子,离了红灯会,就变成一无所有。
  这些年来,红灯会聚了不少财产,却没有一个人能动用它,你们也没有说这笔财产将来归于谁。”
  “属于堂口,这是公产,谁都不能占为私有。”
  “堂口上要那么多钱干嘛?”
  “留着作举大业用的……”
  陶静静冷笑道:“这就是了,何时举业?拥戴何人?这些大前提都没有解决,却要大家像长工似的拚命赚钱,这种事只有傻瓜才会做,你们却把每一个人当作傻瓜。”
  白素娟止住要发怒的陈大忠道:“陈大叔,表妹的话没有错。我们所从事的本来就是一种傻瓜的事业,只能叫人心甘情愿地来做,却不能强迫人来做,所以这次回去后,我们必须要好好地调查一下子弟们的心愿……”
  陈大忠垂头无语,白素娟道:“表妹,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们连自己内部的人都没有抓稳,却还去奢谈千秋大业,幸亏没有仓卒举事,否则非溃散不可……”
  陶静静道:“表姐,我不想浇你的冷水,我劝你也别再白操心了,满洲人入主中原已经有百年来了,气候已深,军众势盛,无法力抗的,中原的那些义师,只是几个不安份的人在那儿拉住个题目瞎起哄,大部份的老百姓对他们都不以为然,复国大业,在目前是闹不起来的。”
  白素娟道:“罗大哥也是这样劝你的,为什么你要骂他是汉奸国贼呢?”
  陶静静道:“那是我跟他赌气,他自以为什么都了不起,看不起人,我偏要跟他斗一斗。”
  陈大忠道:“你跟罗大侠睹什么气?每次你闯了祸,都是他来收尾,遇了事都是他来解决……”
  陶静静一昂头道:“我不领情,那根本是他多事,我情愿叫人宰了,也不希罕他来救。”
  陈大忠听了不顺耳。忍不住道:“你别以为人家是希罕救你,光是你一个人,人家绝不伸手,每次罗大侠插手是看在红灯会的份上,因为你闯的祸,是以把大家都牵进去,像这一次人家就没搭理。”
  陶静静脸色一变道:“他这次没来?”
  陈大忠冷笑道:“当然没有了。凭你对他的那种态度,他干嘛要来救你?我是念在死去的陶老哥娘份上,也冒险来这一趟,以后也不管你了,你实在叫人失望。”
  陶静静突然冲过去,撞在陈大忠的身上,把他撞倒在地,索伦贝子趁机一滚退后,他的侍卫已经把他隔开保护起来。陈大忠在地上跟陶静静倒成一堆,也有人上前把他们两个人都按住了。
  陈大忠怒叫道:“静丫头,你这是做什么?”
  陶静静翻着眼睛道:“这表示我不领你的情,不想被你们救出去。”
  白素娟却一直很冷静,淡淡地道:“陈大叔,我实在很抱歉,把您给拖了来。”
  陈大忠道:“这不能怪大小姐,是我自己要来的,只是我没想到静丫头会如此胡闹。”
  白素娟朝陶静静看了一眼,然后道:“表妹,你别做戏了,叫他们放开你吧,你的目的是想把我们坑进去……”
  陈大忠附道:“什么?她是故意坑我们的?”
  白素娟淡淡地道:“她帮索伦贝子脱离您的禁制,还有什么疑问吗?表妹,对你的反覆无常,我倒是不奇怪,因为你一直就是那种任性而不讲大体的脾气,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坏到这个程度,你怎么能帮索伦贝子坑住我们?”
  陶静静干脆也挣开了两名护卫的手,走到索伦贝子身边道:“表姐,你看出来了也好,老实说,我的目的不是你们,而是罗奇,没想到罗奇会不来上当。”
  陈大忠刻薄地道:“罗大侠压根儿就看不起你,不会冒险来救你的,只有我们这些傻瓜……”
  陶静静愤怒地道:“我知道罗奇不会来救我的,但是他会来救白素娟,他知道白素娟被抓,他就会来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白素娟被囚的消息传了开来,将军府的戒备更森严了,索伦贝子安排下天罗地网,要捕捉罗奇。
  但是罗奇却没有来上当,倒是红灯会的另外两位堂主来了。沐世光和牛本初都没有带什么人,他们只是请见了迪化将军乌克明,提出了强烈的抗议,说将军衙门无故扣押了他们的总堂主白素娟和第七分堂堂主陈大忠,要求乌克明立刻放人……
  乌克明一再解释,人是索伦贝子扣的,与他无关。索伦贝子是钦派巡察边防的特使,职权在他之上,他实在无法干预索伦贝子的行为。
  沐世光和牛本初在乌克明这儿得不到结果,他们的反应都是十分理智的,只是把与红灯会下面的一些牧马领袖全部都邀来了,齐集迪化,向乌克明提出了严重抗议,说大清的特使在边疆滥施职权,任意擒捕善良百姓,他们来为白素娟请命。
  事态渐渐扩大,索伦贝子的态度却很强硬,说这话是汉人与满人间的事,与回人无关。
  那些牧民领袖对这个答覆不满意,当场表示了,在别处的汉满纠纷,回人可以不管,但是在回疆就不行,回疆上的每一个人都受阿拉真神的保护,不容人任意欺凌,回人臣服清朝,但是大清皇帝也必须尊重他们的尊严,如果要摆出侵略者的姿态,高高在上,牧民们不甘受辱,誓必起而抗之……。
  这些牧民领袖的态度强硬,行止中节,据理而争,不卑不亢,使得索伦贝子伤尽了脑筋,他知道这些人背后有个极为高明的智囊,而且跟这么多的回民领袖建立交情,只有一个罗奇,可是他只有把气闹在肚里。”
  就这么拖了将近个把月,京中忽然又来了一位特使,却是恭王爷的长子裕荣裕贝勒。
  裕贝勒被封为和颐亲王,在满洲话中,就是最尊贵的亲王之意,那是皇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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