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狼,披着羊皮,扮成了头羊,将一群羊引进了狼群。
他就是那匹披着羊皮的狼。
在他身后,那四十七头羊知道他们正被带向死亡吗?
——不,我不是将他们带向死亡,而是带向新生。
——我做了这件事,是不是也能为自己赢得新生呢?
“动手!”
漆黑的胡同在这两个字响起的一刹那,突然变得灯火通明。
杨思古忽然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堵墙。
难道这是条死胡同?
他不能不奇怪。
就在昨天夜里,他还亲眼看见佟武一行人从另一条街上的胡同口走出来。
他回过头,发现在他们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也多了一堵墙。
墙头上有人。
火光照亮了这些人手中已拉满的强弓和青凛凛的箭头。
更让人胆寒的是,在每一面墙头上,都有四只银光闪闪的扁长匣子正对着他们。
“暴雨梨花针!”
杨思古不觉喃喃地道。
“不错,的确是暴雨梨花针,只要杨兄你动一动,就死定了!”上官仪突然出现在墙头。
杨思古道:“你想怎么样?”
他一边说话,一边抬手摸了摸耳垂。
不用回头看,他知道那七名洪虓的死党正慢慢向他靠拢。”
上官仪有些疑惑地道:“看见我,你似乎并不吃惊。”
杨思古道:“你只不过是禁军中的一个校尉,我为什么要吃惊?”
上官仪冷冷道:“你应该能听出我的声音。”
杨思古道:“我听得出,可他们未必能听得出。”
他抬手向身后指了指。
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转身,食指连点,点翻了离他最近的三个人。
上官仪怔住。
他飞快地举起了手,制止住正欲扣发“暴雨梨花针”的杨威。
杨思古此举实在大出他的意料。
——他想干什么?
——为什么他会向洪虓的心腹出手?
被困在胡同中的四十余人发出一阵低沉的惊呼。
显然,他们也不明白杨思古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尚未被击倒的四名洪虓的心腹已明白过来,他们各挺兵刃,向杨思古猛扑上去,忽叱道;“你敢背叛使者!”
杨思古一旋身,剑已在手。
剑光一闪,再闪。
他脚下顿时躺倒两具尸体。
余下二人一个翻身,一左一右向墙上撞去。
显然,他们是想破墙而逃。
胡同两边的墙壁看上去已经年久失修,应该经不起他们这一撞。
令杨思古颇为意外的是,墙头上所有的人,包括上官仪,都没有出手阻止他们的意思。
“轰,轰”两声巨响,那二人同声惨叫,像死狗一样瘫倒在地。
胡同中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这墙竟是铁铸的!
杨思古深深吸了口气,抹去剑上的血污,还剑人鞘。
他的态度十分镇定,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身陷死地的人。
他抬起头,拱手道:“这是属下送给主人的一个小礼物,不成敬意,望主人笑纳!”
上官仪冷冷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杨思古不管,转过身,对身后众人道:“洪虓被血鸳鸯令收买,谋害主人,你们都被他蒙蔽了!”
人群中有人道:“说主人与血鸳鸯令勾结的不正是你吗?!”
杨思古道:“不错,是我,我也参与了这个阴谋,但现在,我已悔过!”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说谎!”
“就是,左也是你,右也是你,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尽了!”
杨思古道:“请你们相信我,我手上有证据。”
“谁知道这不是你们串通好的?!”
杨思古指指地上的几个人,道:“你们可以问他们。”
“不用问!”
“根本用不着问,现在谁的话我们都不信!”
上官仪沉声道:“连我你们也不信?”
“不信!”
上官仪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你们不会相信,因为洪虓一定给你们看过很多所谓的证据。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请大家想一想,现在我要杀你们,易如反掌,我为什么不杀?”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杨思古嘶声道:“洪虓最有力的证据就是吴诚,你们相信他,是因为你们都认定吴诚是老主人派去血鸳鸯令卧底的,对不对?”
有人道:“难道他不是?”
另一人道:“他当年突然失踪,老主人却根本不吃惊,也没有派出得力人手寻找,不是让他卧底去了,又是为什么?”
杨思古道:“不错,他的确是老主人派去卧底的,但后来,他投靠了血鸳鸯令。他已经被我控制住,你们可以问他自己!”
人群中一人冷笑道;“他都被你控制住了。那还不是你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杨思古嘶声道:“为什么我说的假话你们都信,说真话你们反而不信了呢?”
众人都怔住。
上官仪不禁暗自一叹,朗声道:“你们不会连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吧?”
当然不会。
上官仪道:“如果你们亲眼看见洪虓与血鸳鸯令的人相勾结,你们会不会相信我?”
当然会。
上官仪道:“好,你们愿不愿意先听从我的安排?”
当然没人不愿意。
这些人自知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又怎能不听从他的安排呢。
第二十一章 破碎的镜子
上官仪举起一只粗如儿臂,长约二尺的铜管,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没人吭声。
不吭声的意思就是不知道。
同样,他们也不知道上官仪为什么要带他们来这里。
他们现在在一家酒楼上。
这家酒楼与洪虓居住的那幢宅院间,足足隔了两条街。
在这里,他们能看见什么呢?
杨思古心里动了动,隐隐有些明白了上官仪的用意。
但他不敢再开口。
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会引起这群人的怀疑。
他不想因为自己不被人信任而破坏上官仪的计划。
因为他不想死。
而现在,他的生死已完全在上官仪的掌握之中。
上官仪推开一扇窗户,将钢管较细的一端凑到眼睛上,另一端对准窗外,左手托着铜管的中端,右手慢慢转动着管子的另一端。
他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身道:“你们中应该有人听说过由波斯和大食传来的一种叫‘千里镜’的东西,对不对?”
人群中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道:“我听说过。”
上官仪道:“那你说说,‘千里镜’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
中年人道:“据传‘千里镜’能让人看到很远很远以外的事情。”
上官仪道:“你见过‘千里镜’没有?”
中年人道:“没有。”
上官仪将铜管递到他面前,含笑道:“现在,你见到了。”
中年人迟疑着,慢慢伸手接过,道:“就是它?”
上官仪微笑道:“你不妨试着用它看任何一样你想看的东西。”
中年人照着上官仪刚才的做法,将钢管较细的一端凑到自己眼睛上。
他将铜管的另一端对准了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
酒楼很大,二楼的这间大厅更是宽敞,他现在站的地方,离那幅画足有四支远。
画的右上端题有几行字,隔着三四丈距离,那几行字看上去简直比蚂蚁还小,就像是几行墨点一般,根本连一个字也分辨不出。
但中年人端起钢管后,只看了一眼,双手就剧烈地抖动起来。
他放下铜管,双眼圆瞪,大张着嘴,直愣愣地盯着那幅画。
上官仪看着他,负手微笑,不发一言。
其他人却耐不住性子了,纷纷道:“你看见什么了,快说话呀!”
中年人拉过身边一位年轻人,道:“你的眼力比我好,你能不能认出那幅画上面的字?”
年轻人眯起双眼看了看,道:“看都看不清,哪能认出来。”
中年人将铜管凑到他眼前,道:“你再看!”
年轻人只看了一眼,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其他人更着急了,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已有人伸过手,想抢铜管。
中年人道:“在这个管子里看过去,那些字一个个比烧饼还要大!”
“不可能!”
“怎么会呢?”
“哪里会有这种事!”
“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早已安排好的!”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中年人道:“你们不信,可以自己看嘛。”
上官仪淡淡道:“还来得及,你们慢慢传着看吧,不过,看过之后,不许说出那些字来。”
不过盏茶功夫,这根铜管已让二十余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上官仪对一个还未看过这根神奇的铜管的人道:“你过去,将画上的那些字念出来。”
这人迫不及待地跑过去,仰着头,大声念道:“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看过的人一起点头,道:“对,对,那上面就是这首诗!”
上官仪微笑道:“这下你们该相信了吧?”
中年人道:“可这与洪师叔是不是与血鸳鸯令勾结,又有什么关系?”
另一人道:“不错,就算这根管子的确是什么‘千里镜’,我们也没有理由一定得相信你!”
上官仪道:“我只问你们,信不信用这根管子能看清很远以外的事物。”
中年人道;“这个我们信。”
上官仪道:“就像相信你们自己的眼睛一样?”
中年人道:“是。”
上官仪拍了拍窗台,含笑道:“好,请诸位到这里来,向那边看。”
众人都拥到了窗边。
上官仪向外指了指,道:“这一带的地形,我相信诸位并不陌生。”
中年人将头伸向窗外,四下里看了看,道:“是。”
上官仪道:“这些天来,你们一直住在那边的一幢宅院里,对吗?”
中年人道:“是,不过,从这里看不见,离得太远了。”
上官仪指指他手里的铜管,道:“用它看,然后告诉大家,你看见了什么。”
中年人迫木及待地举起了铜管。
“看见什么了?”
“大门外挂着的一灯笼……还有,门外石狮子的眼睛都能看清。”
“是你们住的那幢院子吗?”
“是。”
“好,往院里看。”
“后面……那座小楼里,亮着灯。”
“楼下大厅的门呢?是开着的吗?”
“是”
“能看清厅里的摆设吗?”
“能……茶几上那个茶杯上的花纹都能看清。”
“好,传给下一个。”
铜管传到第五个人手上时,这人第一眼就看见了洪虓。
“我看见洪师叙了。”
“他在干什么?”
“他刚从楼梯上下来…··走来走去·、…·”
“能看清他的表情吗?”
“能,…··他好像很着急。”
上官仪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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