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凤凰罗汉坐山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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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凤凰罗汉坐山虎-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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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天,那不是阮姨娘与小铃噹杨姨娘么?怎么也搞成如此凄惨法儿?”

  半跪在地下的女人认出潘一心,亦失声道:

  “你不是那窃贼潘一心吗?几时被你逃出来了?”

  一声“窃贼”,六个人听着全免不了感到刺耳,孙有财没好气的道:

  “阮姨娘,现在可不是你过堂审案的场合,没那多威风好使,二位同我们差不离,全到了屋檐下,不低头也不成,哼哼,‘窃贼’?窃贼比亡命总要好过一点!”

  娇小却泼悍的“小铃噹”杨姨娘柳眉倏竖,杏眼圆睁,愤怒的道:

  “你——”

  阮姨娘伸手示意,容颜凄黯;

  “三妹,这人说得不错,我们中了好计,被‘血合字会’趁虚而入,如今正是家毁人亡、四顾彷徨的境地,不忍讳着,又能怎么样呢?”

  杨姨娘尚不待回话,林子外面传来不寻常的人声鼎沸,而寒芒闪耀,厉叱暴吼之声起落不绝,看情形,竟似有人抄向这边来了!

  阮姨娘形色大变,急忙转向孙有财道:

  “这一位——呃,朋友,能不能请各位行行好,帮我姐妹一个忙?”

  孙有财端着道:

  “我们哥几个人微言轻,只怕帮不上二位姨奶奶什么忙!”

  移近了些,阮姨娘十分恳切又委屈的道:

  “不须要各位帮什么大忙,但求你们别出声响,让我姐妹躲过追兵就行……”

  火焰透过松隙的散碎光影中,反映着缪千祥那张敦厚的圆脸上一片深切的同情,他的声音仿佛融入了阮姨娘的委屈里。

  “你们二位放心,如今我们都算是落难人,同船过渡也有五百年的缘份,何况现在又串连着陷于险地?好歹得帮着你们……”

  阮姨娘注视着缪千祥,幽缓的道:

  “多谢各位成全——”

  松林之外,人声嘈杂,而且逐渐逼近,有个粗大的嗓门猛然吆喝:

  “甘老六,这片乌林子还没搜过,你领几个兄弟送去打探打探,我就不相信那两个骚娘们有得上天入地的本领,能逃出我们手掌心!”

  一个尖锐的声音立时回应,随即便有五条身影掩向林边,周遭跳动的火苗子拉长了这五条鬼魁般的影像,染照着他们暗红色的衣装,手上的兵刃烟增晃亮,杀气逼人,没有错,是“血合字会”的追兵到了!

  干干的咽了口唾沫,孙有财双目凸瞪,喃喃自语:

  “天老爷,这一下乐子可大了……”

  姜福根任是身子虚软,脑筋却已清醒,他暗暗扯了汪来喜一把:

  “二哥,若是万一吃对方发现了我们,却该怎么应付是好?”

  汪来喜正在犹豫,缪千祥一直愣愣的道:

  “有道是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不拼也只有拼了,何况二位姨娘正巧窝在这里,要讲不是同伙,怕他们亦不相信……”

  狠狠瞪了缪千祥一眼,汪来喜小声骂着:

  “你倒会怜香惜玉,英雄救美,桩儿,你可明白我们乃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哇!”

  缪千祥闷闷的道:

  “莫不成就见死不救?”

  这边在悄悄争论,那头人家业已一字排开,大模大样的搜了过来;杨豹深深吸了口气,神色非常沉重,呼吸都浊了:

  “准备拼吧,这次不会再有好运道了,就算来喜舌上生莲,约莫亦说不动老谢啦……”

  现在,五个“血合字会”的杀手已到了近前,甚至可以约略看清他们的面貌,那五张人脸,乖乖,真叫凶恶得紧哩!

  照对方搜查的方式来看,他们是决计隐藏不住的,而距离的延伸,仅是迟早的问题,大难方兴,很快就要临头了!

  于是,伏在草丛的阮姨娘暗一咬牙,身形暴起,抢先发难,两柄短剑在幽沉的林隙间闪过两溜冷芒,由于位置接近,她又是出其不意的动手,眨眼下已与当中那个“血合字会”的朋友撞成一堆——短剑刀口,尽入对方胸膛!

  另外那四个反应极快,几乎同时吼叱出声,分向四个角度跃开,缪千祥这时也不知吃了什么狠心豹胆,居然弓背弯腰,一头冲去,单刀是没有砍中人家,却与四个中的一个滚翻在地,双双扭打起来!

  汪来喜叹了口气,铜萧倏挥,招呼向其中之一,孙有财带着哭腔骂了一声,两手握转着他的宽刃短刀,狠命对准剩下的两位刺去!

  那两个“血合字会”的仁兄,由于林中幽暗,变起突兀.骤遭袭击之下,亦不禁慌了手脚,以为中了人家的埋伏,双双后退不迭,一个瘦高条回刀模截,嘴里狂叫:

  “来人哪——我们中伏啦——”

  斜刺里,“小铃噹”杨姨娘一头雌豹般扑上,短剑罩心插落,这瘦高条抽刀不及,急忙侧掠,由于一脚踏进个洼坑,身子重心不稳,又碰上了一株松干,还不等他反弹回来,潘一心的两腿已绞上了他的脖颈,更倒抛出三步之外!

  和这瘦高条一齐朝后退的,是个五短身材的壮实汉子,眼见同伴头下脚上的栽跌出去,更是心惊胆颤,他一对虎头钩漫天划地的狂舞着,边直着喉咙宛如嚎丧:

  “快来人哪,‘双老阁’的一干罪魁祸首全都窝在松林子里打埋伏——”

  嚎叫声像裂帛也似的传扬出去,杨豹的阴阳环也同他的双钩猛然交击了三次,这位仁兄无心缠战,身形挤向林子边缘,却没注意姜福根从背后倏闪上来,又轻又巧又准确的一匕首捅进了他的脊梁!

  和缪千祥在地下翻滚扑打的那一个,固然已经狠狠在缪千祥身子上捶了几拳,却不曾占着便宜,缪千祥亦毫不客气的咬了他两口;这样的打法,早就乱了章法,“血合字会”的这位论功力自是高出缨千祥不少,但落到这步景况,已失常态,只等于是打混仗了。

  甚至混仗也打不下去,因为孙有财、姜福根、潘一心、杨豹四个人分别转头扑了过来,好比群狼袭瘸虎,但见刀光环影,交相起落,血溅肉绽的一刹,便只剩下惨号如丝如泣。

  五人中仅存的那个,场面亦大大不妙,因为和他拼搏的,已不止汪来喜一人,眨眨眼里,阮杨二位姨娘早凑了热闹。

  林幽光暗,两个会合下来,这位“血合字会”的朋友业已里外全透了红,赤血染浸衫下,他才待朝外窜逃,潘一心自旁觑准时机,腾空弹腿,足尖结结实实踢中对方脑袋,当那人的身子旋转捧出,同时传来一声骨路的碎裂暴响!

  火把的亮光便在这时映照进来。二十余名“血合字会”的杀手从松林四边抢入,带头的,正是有如凶神恶煞般的“九手勾魂”谢独!

  在熊熊的焰苗跳动里,原先的沉黑就像缩了水似的被挤迫向角隔,现场的景况便无所遁形的展露出来,谢独双目瞥处,不由勃然色变,模样活脱要吃人:

  “好一群歹毒杂种,居然拿这种阻报手段来坑害我的属下,若不将你们刀刀诛尽,个个轨绝,何能泄我心头之恨!”

  说着话,目光又火赤的转投向汪来喜脸上,恨得他满口牙“咯”“咯”挫磨:

  “你们这群王八蛋尤其不是东西,用一番花言巧语蒙混于我,原来仍和‘双老阁’是一丘之貉,先时吃你们混过,饶你们几条狗命,如今正好一并解决,且无论生死,都得把那付舌头勾割下来!”

  汪来喜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华,正想硬着头皮申辩几句,阮姨娘已挺胸脯,气势凛然的道:

  “谢独,冤有头、债有主,要杀要剐,冲着我们‘双老阁’的人来,这些朋友的确与‘双老阁’毫无关联,你不该皂白不分,横施暴虐!”

  重重“呸”了一声,谢独指着地下倒卧的五具尸体,口沫四溅:

  “不管你们有关联没关联,是什么狗屁倒灶的牵扯,老子死的这五个人却必然被你们共同谋害无疑,只此一桩,便通杀不赧!”

  阮姨娘面色煞白,激愤的叫:

  “从来也不曾见过似你这样阴险卑鄙又冷血残暴的匹夫,谢独,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今晚你所做的,你终将遭到报应!”

  狂笑如雷中,谢独猛然挥手:

  “宰,通通给我宰了!”

  往后瑟缩着,孙有财仓皇的问:

  “来喜老兄,我们该怎么办?”

  汪来喜的声音进自唇缝:

  “豁上了——”

  不错,眼前的情况,好比秃头顶上的虱子,明摆明显看,任你丢灿莲花,能说下个大天来,只怕姓谢的也六亲不认啦,汪来喜心中有数,除了豁上,再无他策!

  二十余名“血合字会”的杀手轰路一声,纷纷扑前,阮杨二位姨娘与杨豹等六个人也准备奋力迎击,就在白刃交接的刹那,但闻衣袂兜风之声骤起,先是六条黑影飞鸿般掠进,人一入林,立时便冲向那平“血合字会”的朋友,而金衫碎闪,额下蓄着一把红胡子的“金戈”向继终亦罩顶搏击谢独!

  形势的转变是异常突兀又急剧的,只照面之间,双方已混战成一团;“双老阁”这边,出现的是向继终与“黑衫八秀”中的六秀,他们原是跟随双老前往“百花坪”和谢独一伙人谈判去的,如今天兵神将般降临,很显然双老亦在不远!

  不仅是不远,简直就在眼前,混战才起,“掌飞雪”桑干那庞大的身影业已映入林中,在桑干的恭谨侍奉下,是两个衣着华丽、举止雍容的老人,两个老人,一位身材修长,面如白玉,留着三咎青须,另一位略见矮胜,却长眉垂梢,鹰目狮鼻,形像十分威猛;这两位老人甫一现身,那股子蒙伟之概,便已镇慑全场!

  当然,就算是白痴,此刻也知道是双老来了——名扬天下的“枯竹白骨”范寒峰、“碎兰断肠”沙含浪!

  一见双老,阮姨娘同杨姨娘儿有隔世的感觉,两个人容颜凄楚,咽声轻呼:

  “双老……”

  这两位江湖上的巨枭,很容易就能叫人分辨出来谁是范寒峰、谁是沙含浪,因为他们关切又怜爱的眼光,正各自投注向属于他们的女人身上——面如白玉,额蓄青须的一位殷望着阮姨娘,鹰目狮鼻,形貌威猛的这一位则疼惜的盯视着杨姨娘;“竹兰双老”憧然分明!

  到底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大佬,此时此地,仍沉得住气,一先不叙那等的企念与悬思,却只交待了“掌飞雪”桑干寥寥数语,然后,双双逼近“九手勾魂”谢独!

  桑干疾步侧行,朴刀在手,竟是过来卫护着际杨二位姨娘,而杨豹等六个难兄难弟跟在二位姨娘身边,不消说一齐沾了光,看样子,局面这就大转了!

  缪千祥暗中透了口长气,俯在汪来喜耳边悄声道:

  “真是天降救星,来喜哥,我们这遭大难不死,后福可就无穷啦……”

  汪来喜显然不似他兄弟这样乐观,使铜萧吹孔的一端搔了搔耳根,摇着头道:

  “你可别想得太美了,桩儿,双老饶不饶过得我们,谁也不敢说,‘血合字会’固然是他们决不并立的仇敌,咱哥几个亦不能算是人家的朋友,搞不好,双老摆平了姓谢的那一伙之后,约莫就冲着我们下手啦……”

  缪千祥愣了片歇,有些不安了:

  “说得是,我差点忘记“巧真塔”上捅的继漏了,来喜哥,只怕双老不会放过我们,趁着此时一片混乱,正好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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