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银牛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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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银牛角- 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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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细的口音又道:“姓邵的亲自押镖,可见他们对这当子买卖也十分重视……老五,你说他们一共是七个人?”

  那破锣似的声音低压着道:“一点不错,邵斌和他手下最得力的六个镖师,他们采取一种新的押镖法子,两个人在前开路,两个人遥遥缀后,其他的三个人居中,而护送的红货便在中间这拨人手上,我看哪,八成是这邵斌王八蛋亲自端着,癞哥,我们打蛇打他奶奶七寸,抽冷子截击中间这一拨包管没错!”

  细细的嗓子“嘘”了一声,警告道:“小声点,老五,你这一趟虽然玩得利落,可也千万大意不得,咱们“疤大爹”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假如走漏了风声,出了毛病,妈的,你我有几个脑袋也抗不住!”

  破锣口音低骂了一声,憋着道:“奶奶的,你不提还好,只要一提‘疤大爹’那凶神恶煞似的熊样子便能骇得人直打哆嗦,前个月,小麻皮出了那桩纰漏,他奶奶不就被‘疤大爹’活拆了?惨……”

  听着,清清楚楚的,秋离这一下子可是精神来了,他又是惊喜,呢,竟有人打主意打到“雄泰镖局”“九翼手”邵斌的头上啦!哈,够妙的,除了自己,也还有别的人物对他有兴趣哪!

  这时,那细细的声音又传来道:“明天早晨,是‘疤大爹’亲自出马,‘牛鸣石’的人手早就分派妥当啦,老五,咱们吃喝完了,马上就得出城传报消息去……”

  破锣嗓子沙沙地道:“老实说,癞哥,姓邵的也不是省油的灯,不晓得咱们的‘疤大爹’是否一定能吃住人家?”

  冷冷一笑,那位被称为“癞哥”的仁兄答道:“你是叫姓邵的那点虚名给唬晕头了,妈的,他的模样吓吓别人还马马虎虎,对‘八角会’他却只有喊天的份;尤其是‘疤大爹’那一身能耐,姓邵的只配给他提鞋。到时候,老王,你就能看见姓邵的那种窝囊样子!”

  吁了口气,接着是“吱”的一声吞下大约是一口酒的声音,那破锣嗓子略略提高了点:“‘疤大爹’可是狂哪,除了二位龙头当家,谁敢不听他的?谁敢不依他的眼色行事?奶奶的,我看,就是素不买帐的大执法莫老爷子,对他也得退让三分!”

  低叱一声,那位“癞哥”不悦地道:“你小声点行不!既然知道‘疤大爹’的厉害;你还不谨慎些?妈的,嫌命长啦?”

  又是喝下一大口酒声音,那破锣嗓子悻悻地道:“谁会听到?除非你去告密!”

  “呸”了一声,那“癞哥”道:“去你妈那条大腿,我是这种人么?告密?老子告了你的密于老子有啥好处?也当不了三分银子,长不多一块肉,操的,我只是叫你小心点,留神隔墙有耳哪……”

  哧哧笑了,那破锣嗓子道:“隔墙有耳?有鸟的个耳,方才我已注意过四周了,右边的座位没有人,左边是一个土头土脑,满身灰沙的愣小子,根本连个屁也放不出,还能有什么邪门呢!你就是凡事太紧张了,癞哥!”

  冷冷地,那“癞哥”道:“还是留心点的好。”

  暗自笑了,秋离不觉为自己叹息,威名煊赫,立霸天下的“鬼手”,如今却竟被人看成是一个“土头土脑”的楞小子,这,说起来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么?而这两位仁兄却竟是“八角会”的党羽——与自己正有着深仇大恨,自己又方待寻。找他们,经过一场覆灭厄运之后又竟死灰复燃的“八角会”党羽!

  当年秋离的义兄,也是他恩人,更是他的授业师父——名震天下的:赤胆圣手”屠孤吉,便是因为和“八角会”、“青衫帮”、“红心教”三个帮派结仇,才在一场极不公平的生死搏斗中伤重身死的。虽然,经过那场鬼哭狼嚎的血战之后,“八角会”、“青衫帮”与“红心教”的好手合起来也整整损折了四十一名,因而弄得元气大伤,一蹶不振,最后终至瓦解崩溃,烟消云散,但是,不可推诿的,屠孤吉那一条命仍等于废在他们手里。当秋离在屠孤吉传授完了他的武功秘诀,更与他结成异性兄弟之后,这笔血债秋离便已记到自己心中。他心甘情愿地为他这位赐给他一生倚持与力量的义兄报仇雪恨,他向着旭日起誓,对着高山赌咒,他要为这位陌生而又情深义重的拜兄复仇——虽然屠孤吉并未曾如此委托他便那么恬淡地逝去。但是,秋离却已经决定这么做了,他早已将“八角会”“青衫帮”“红心教”这些名称深深刻印在心版上,早已将那些自屠孤吉惨白嘴唇微弱吐露出的一些人名铭刻在脑海中了,这是一笔破天荒的债,一笔血淋淋的仇,无论时光拖到多么遥远,无论世情是如何变迁,更无论有多少艰辛坎坷横在面前;秋离也一定要去报还此仇,这仇恨,与他本身并无关连,可是,却比和他本身有关连更来得刻骨楼心,更来得咬牙切齿,不能忘怀!

  残酷地笑了,秋离不禁庆幸于自己体会出那“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两句话的真正韵味,也不是没有寻找过这些漏网之鱼,斧底游魂;相反的,他也耗了很多工夫去寻找过他们,但十年已过,景迁物移,人事全非,当年那些参与陷害过屠孤吉的余孽们全部消声匿迹了,全都不知所终了,就好象俱都在空气中消失了一般。秋离费了很多心血查访过他们,却没有得到丝毫收获,于是,在他正准备再接再励的时候,便遇着“髯虎”何大器在黑草原那件事,又碰上了周云……一连串的烦恼围困着他,他也开始了东奔西跑,在仆仆风尘中,为屠孤吉报仇的事就延缓了卞来。这些日子,他曾为自己洗雪了昔往的很多耻辱,没有叫光阴白耗——因为他总有一个洗雪耻辱的目标,不似寻查那些渺无音讯的仇敌般空茫茫地找不着头绪;但他却一直是抑郁的,沉闷的,象心头罩着一层浓厚的阴霾,似是老有一个无形的包袱荷压在他的身上,当然,秋离明白他之所以这般怔仲寡落的原因,这原因,就是他尚未替他的义兄屠孤吉报仇雪恨!换句话说,—他还没有实践自己的誓言,还没有达到他赌咒的目标。这件事,在他的精神上一直是个很大的负担,他急须卸掉,急须抛脱。前些日,从他救下的那双孤儿寡妇——又成了“干亲家”的宗于娴及那宗家的忠仆宗贵口中,他也曾听到“八角会”的名称,可惜,他们说得太含混,太没有层次,或者说,他们也根本就弄不清死灰复燃的“八角会”有什么内幕,因此说了等于白说。有关“八角会”的一切,秋离依然象是瞎子摸黑——蒙蒙晕晕,但从那时起,他也就更加重了一副担子——他已义务替宗家的未亡人承担起复仇的责任了,因为他们是干亲家呀,他是那可爱的白胖小子的义父呀。如今算来,秋离与“八角会”的怨恨可以说更是加深一层了。

  现在,秋离满足而兴奋地直搓着手,真是天赐良机,菩萨保佑呀,走遍天涯,苦寻不获的“八角会”余孽竟然就送到了身边,更在无意中指明了一桩天大的乐事——狗咬狗,一嘴毛的乐事;他又怎么会不伸出舌头舔润嘴唇,象是夏天里吞下一把冰碴子那般顺心呢?

  此刻——

  那位破锣嗓子又哑生生地道:“癞哥,你说,这趟生意做下来,我们哥们能分多少?”

  细细的声音哼了哼,道:“谁知道,‘疤大爹’高兴了多赏两个,不痛快了,给你屁股一脚,连根毛也不叫我们沾着!”

  于是,那边沉默下来,秋离这才察觉桌上自己叫的酒菜早就端上来了,他刚才在闭目养神,跑堂的伙计约摸他一定睡着了,秋离拍了拍自己后脑勺,大概由于太过专注窃听隔壁两位好朋友的交谈,自己想心事又想得太多,可能端东西上来的伙计早已招呼过自己也未可定呢。

  拿起筷子,秋离风卷残云般大吃大喝起来,他故意做得粗鲁不雅,杯盘叮当撞响,再加上咀嚼有声,嘴巴直嗒,刹那间,桌子已是汤撤酒溢,弄得一片狼藉!

  短屏那边——

  一颗尖尖瘦瘦的脑袋伸了过来,这人顶着那双阴诈的三角眼,恶意而轻藐地直生生盯着秋离,盛气凌人地大笑道:“癞哥,怎么着?我说这小子只是个浑汉吧?他那吃相,活脱饿了三年一样……”

  秋离也将计就计地还瞪着对方,扮出一副憨愣愣的模样道:“喂,你这人是怎么了,伸头过来看人家吃饭?叫的东西可刚够我一个人吃,你看,也捞不着一口油水!”

  那位仁兄“呸”了一声,叫骂道:“我把你个晕头晕脑的小杂种活削了,你当老子是谁?要饭的?我他奶奶还得跟你讨口油水吃哪?”

  一只黑毛茸茸的大手伸在那尖头仁兄的肩膀上,把他硬生生扳了回去,一边,那低细的声音在发火道:“老五,你他妈是吃错药了!在这等节骨眼上和人找岔子,弄个不巧误了正事,是你担得住还是我担得住?”

  那位尖头老五犹自不甘地狠狠盯了秋离一眼,不干净地咕噜着缩了回去。

  秋离举起酒杯,一仰脖子干了,他心中道:“别急,我的乖儿,我们就会再碰上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再发熊不晚!”

  匆由忙忙地,他加快了速度祭奠他的五脏庙,曲韶干里,由眼梢处,他已舰及那尖头老五佾同一个又粗又壮又

  匆匆忙忙地,他加快了速度祭奠他的五脏庙,在埋首苦干里,由眼梢处,他已窥及那尖头老五偕同一个又粗又壮又矮的汉子付罢酒资急步离开,临去前,尖头老五还不怀好意地回头朝他盯了一眼!

  一会之后,秋离已然酒醉饭饱,他满意地拍拍肚皮,招呼过店伙计来结了帐,用手背一抹油嘴,站起来,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在一条僻静的小街上,秋离随便挑了家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了进去,也不管是到了睡觉的时辰没有,他关起门来倒头便睡,这一睡,直到二更鼓时分才被外面的梆子声惊醒过来。于是,他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出去到柜台上把那个歪头打着磕睡,一条亮晶晶的口水拖得老长的胖掌拒拍醒,丢下几钱碎银,只顾自地抽开门门来到街上。

  接近初冬的天气了,在这样深宵,够冷的,凉瑟瑟的夜色象水似的围拢过来,那种冰森森的寒意就钻进了人的毛孔,秋离不觉悄悄打了个冷颤,同时,脑筋也就越发清醒了。

  他用力搓了搓手,又把发烫的双手放在脸颊上揉,搓揉了一阵,他感到已经有些血液流通的感觉了,才长长吸了口冰冷的空气,大踏步往前行去。

  街道上,是一片冷寂,一片溶在寒瑟黑夜里的冷寂,没有行人,没有车辆,甚至连条狗的影子也没有,只剩远处偶而传来的清脆梆子响,但是,这几声梆子响,却更加深了这初冬深宵的寥落与凄凉了……

  三拐两转,秋离来到高耸雄伟的城墙脚,他轻而易举地翻越了城墙,身子一沾地,他已展开功夫,似一抹流光般快逾电掣地飞奔而去。

  “鬼手”秋离的飞跃之术是惊人的,是骇俗的,在这混沌无人荒野,他施展起来就更无顾忌了,只见二条淡淡的影子——看不出那会是条人的影子,就那么微微一闪,已在七八丈开外,再一闪,则已踪迹全无;他奔掠起来,宛如一只脱离弓弦的怒矢,一射的前瞬息消失,而足尖只轻轻地一点,又再暴射而起,一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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