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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尤其是当欧斯卡成功的将人们对战争对饥渴的恐慌与埋怨转化成对我憎恨之后。
我可以用那种装神弄鬼的语气唬住愤怒的人群一时，但是，我却没有办法打断欧斯卡嘴里几乎毫无停顿的控诉。
“我们保卫自己的家园，耕种自己的土地，守护自己的亲人，我们自问没有做过任何让神明震怒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还是遭受了这么多？！我们的家园在铁蹄下满目疮痍，我们的庄稼在干涸的田地里枯死，我们的蓄水池铺满里细沙，我们甚至不得不在自己的家里，看着至亲至爱因为饥饿与干渴死去，为什么？！因为你们的弥天大谎让神明震怒！因为你们的弥天大谎，我们失去了几乎半个国家！”
“安妮佳试图对我不敬，她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欧斯卡，如果你一意孤行，你会后悔……”
“后悔？”他再一次打断了我，鼓着眼睛几乎要叫起来，“臣民们，听见了她的诅咒吗？！安妮佳大人试图揭发她，她就是这样害死了她，卡瑟琳殿下试图揭发她，她也是那样害死了她，甚至连年幼的莱默殿下都不放过……”
什么？！
很明显，他根本不打算让我打断他的胡说八道，后续的话就像机枪一样飞快而震耳。
“迪奥陛下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遭遇不测？”说着，他猛地转向了高台下的人群，高抬起双手，叫嚷起来，“臣民们，看啊！就是她，就是这名下贱的巫女害死了我们的陛下！我们的摄政王！我们的大祭司！这名肮脏的赫勒女巫与弑君者苟且在一起，谋害尊贵的兰道血脉，他们试图蒙蔽我们的认知，用最肮脏的血污染兰道的血脉，用恶毒的诅咒颠覆艾伦，臣民们，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复兴我们的家园？！我们该怎样重新得到神明的青睐？！”
广场有一瞬间的死寂。
死寂到我甚至能听见风的呼啸，但是下一秒，稀稀落落的喊声响起来。
“杀了她！”
“杀了女巫！”
可是，那阵喊声并没有凝成一股洪流，甚至在我的眼神一扫之下便趋于平静。
更多的人只是站在下面，看着我，怀疑与憎恨不住的轮回在他们眼眸中。
要改变一些认知没有那么简单。
欧斯卡似乎很明白这个，所以，在那阵叫嚷平息后，他再一次开口，“或许，还有一件事情，你们必须知道。”
高台后的纱帘被掀起了一角，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小女孩。
是她？
她似乎很怕我，缩在欧斯卡身边，满脸惊惧的望着我。
可是，我却能清楚的记得不久前她是怎样欣喜的拿着夜百合，告诉我我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女神。
“别害怕。”欧斯卡摸了摸她的脑袋，眯缝的眼睛有些阴狠的斜着我，“告诉所有人，那天晚上你看见了什么，卡翠珊。”
卡翠珊是真的吓坏了，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直到大颗的眼泪流进了嘴角，她才发出了第一个音节，“为什么……”
说实话，那声音真让人心碎。
可是，这种时候我能上去安慰她说‘亲爱的，别哭，怎么回事’么？
我甚至隐隐的希望她别再说话，因为她那副模样让我觉得自己要大难临头了。
欧斯卡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别哭，孩子。”
“为什么，”抽了很久鼻子，她似乎才从那阵激动中缓过来，“为什么要杀死我的父亲？”
那句话让我忽然一震。
因为，我根本想不起来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情。
难道，这又是欧斯卡编的局么？
“为什么要烧死他们？利姆叔叔只是狱卒啊……”眼泪再一次涌进了那双眼睛，蜂拥而出，“我和祖父一直都觉得您是可敬的女神……为什么要这么做……”
冷汗冒了出来。
那一刻，我不可抑制的想起了迪奥曾经说的话，“她是昨天晚上看见了凶手的唯一的幸存者。”
我的上帝，那句话竟然是真的！
欧斯卡让侍卫将泣不成声的女孩抱了下去，肥胖的身子面对着高台下，“你们还抱有侥幸么？臣民们。他们不但杀害兰道的血脉，施放亵渎的罪犯，为此，甚至连普通人都不放过！”
高台下已经开始沸腾了。
蓄积已久的情绪一旦爆发，就像是暴雨冲刷着山头，最终汇集成一道无坚不摧的山洪。
不知道谁起的头，人群纷纷扬起拳头，一声声呐喊充斥了天宇。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他们奋力的冲击那些阻拦的侍卫，似乎想要将我撕成碎块。
也就在那时，欧斯卡转过头来，视线笔直的插…进我的瞳仁，“是弑君者…亚汀斯让你干的？”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人群能隐约的听见。
“不！”
“是谁？”
我没有答话。
因为我忽然意识到，无论我回答是谁，对我的处境都没有一丝挽救。
他想弄死我，连同着亚汀斯一齐拉下水。
他根本已经达到了目的，无论我说出谁，也只是为他的所谓功绩更加上一分。
莫名的怒火腾地烧了起来，我猛地冲向欧斯卡，如果两边的侍卫没有立刻扭住我的手臂，我想我一定揪住了他的喉咙，“他一定会扭断你的脖子，欧斯卡。”
“他？呵，如果他敢回来的话。”他用极低的嗓音回了我一句，紧接着，他的声音扬了起来，“我们要怎样杀死肮脏的女巫？要怎样才能重新获得特蕾莎女神的庇护？”顿了一下，他才吐出那个名字，“南吉大人。”
卡拉雷？
喧闹中，那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已经被人从纱帐后推了出来。
“告诉我们，我们该怎么做？”
卡拉雷拧着眉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欧斯卡一眼，顿了一会儿，还是闷闷的开口了，“用女巫的心脏献祭。”
什么？！
胳膊一疼，扭着我的侍卫立刻将我推向了高台边的木架。
我曾亲眼看见过艾玛与莉莉丝被挂在这里，施以鞭刑，烈日烘烤，直到咽气。
心里涌起的那一阵惊恐让我几乎要尖叫，“不！”可是，一个完整的音节都没有发出来，一直坚硬的手便递在了我的下颌上。
那里，是被瑟兹揍出的一片淤青，尖锐的疼让我的眼眶一阵发热。
细碎的石子被扔了过来，有一颗狠狠的砸在了我的额角。
鲜红的血流进了眼睛。
通红的视野让我害怕到了极点。
“不！欧斯卡！”我大叫起来，挣扎着，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你听我说！他还活着！如果你放了我……”
“他？”那个词让欧斯卡猛地抓身盯住了我，下一秒，他却举着匕首朝我走了过来，“我有足够的时间去找他！”
什么？！
手被紧紧的缚住。
“你害死了他们，现在，轮到你了！”
话音未落，尖锐的锋刃在我的瞳孔里飞速的放大。
不！不！！亚汀斯！！
☆、第一一九章
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所爆发出来的力量总是让人惊讶。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将那只断腿从锁链里挣出来，然后，尖叫着一脚甩在了欧斯卡的身下。
砰
我感到狠狠的踢到了什么，那种感觉让我也不由的随着他，慢慢呲起牙，皱起脸。
噢，我不禁在暗地里抽了口气，真够呛。
但不可否认，那一下救了我。
匕首停住了，锋利的尖刃顺着我的胸口，乒的落在我的脚边。
冰冷的。
一刹那，高台上下都变得无比寂静。
愤怒的人群都呆住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明白的流露出了满溢的恐惧，恐惧到几乎都忘了放下振奋的拳头。
我大口的吸着气，看着一脸土黄的欧斯卡在那片死寂里后退了两步，随后一脚踩空，翻进了无底的昏暗。
昏暗？
那种感觉让我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以为是什么流进了瞳孔，可是，我发现无论我怎么努力都看不清楚。
眼前的一切都仿佛被笼罩在巨大的阴影里，而且越来越模糊不清。
砰
欧斯卡似乎落地了，坠地的闷响终于在死水中溅起了一线涟漪。
也就是在那时，我听见高台下传来的一阵慌乱而短暂的尖叫。
“啊！”
“恶魔啊！”
“天啊！太阳怎么了？！”
什么？
我扭过头，想去看看怎么了，可是没等到我看出什么，我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更别说那些再次陷入死寂的人群。
噢，我茫然的看了看四周，下一秒，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日食？
那一瞬，我真想仰头大笑三声。
我他妈…的太走运了，不是么？！
断腿挣脱出来之后，原本紧紧捆着我的锁链有了一个很大的空隙。
轻轻转了一下手腕，我无声的从那根冰冷的锁链里挣脱出来，并且轻巧的避开了下意识想抓住我的侍卫的手指。
我想，那名侍卫是真的被日食吓坏了。因为，那之后，他忘记了出声示警，也没有做出更多的动作，这让我更有了几分把握。
眼前一片昏黑，我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木梯慢慢的往下，直到触摸到地面才轻轻舒了口气。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该往哪儿溜？
天宇间是一片漆黑，一片死寂。
偶尔传来一句窃窃私语都已经非常刺耳，更何况几条街区外，那一阵受惊的骏马的嘶鸣？
那边。
当我听见那阵声音的瞬间，我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方向。
毕竟，在这个永夜般的世界里，声音是唯一的灯塔。
顿了一下，我竖着耳朵朝骏马的方向摸过去，像狗一样。
小心，莎拉，别让他们发现你了。
地下是无数尖锐的沙石。
它们磕碰着我的手掌，我的膝盖，很疼。
然而，此刻，这根本不算什么。
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它们与我的皮肤摩挲出来的簌簌声，那声音让我的汗毛都倒立起来。
“妈妈，是不是有什么走过来了？”漆黑中，我忽然听见前方有一个蚊子般的声音在询问，那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可是，我比她更害怕，几乎立刻就停住了所有动作，包括呼吸。
“别怕，”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发抖的安慰着，她急切的呼吸着，似乎倾听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没有东西，弗里，别怕，神明会眷顾他的孩子……”
神明女神会眷顾他的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那句话让我忽然火冒三丈。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我咬起牙，从地上爬了起来，直接从她们身边擦了过去，并且狠狠的撞了一下谁的身体。
“啊！”
“妈妈！怎么了？！”
“弗里！是你么？！”
身后传来了一阵惊叫，而我只是一瘸一拐的拼命的往前，头也不回，到最后，几乎是拖着断腿奔跑起来。
神明算个屁！所有人都算个屁！人他妈…的只能靠自己！
跑！快跑！莎拉！再快一些！你得冲进街区，弄一匹马，冲出这个鬼地方！
*
然而，梦想与现实的差距就像天与地。
当第一缕黯淡的阳光重新归于大地，我才霍然发觉我离广场的边缘还有几十米。而那些矗立在广场边缘，明显还没有缓过神的士兵们更是用手里的长矛勾勒出了绝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