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夜想曲(短篇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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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夜想曲(短篇合集)-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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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退居墙边保持沉默,因为我也找不出适当的应对,我们跟这名女性──布兰达·玛休兹相识多年,透过她男友──赖瑞·凯休的介绍。

  她开口说道,没有任何惊惶失措的言行举行。

  “看到您无恙我就放心了,总统先生。”

  说完,她就直视著总统。

  ※       ※       ※

  “总统变黑了?哼,总比变红来得好吧。”

  据说共和党右派某位参院议员在新闻记者面前如此说道,不料事情有一必有二。

  “脑部移植等于是违背了上帝所赋与的自然之道,应该与堕胎一起从这社会根除,生死定夺必须取决于神的旨意。”

  某位宗教家带著一脸无趣的表情谈论著了无新意的内容,整个舆论界鸡飞狗跳,如同一个遭到狐狸袭击的鸡笼。说好听点是雨后春笋百花齐放,但“支离破碎的鼓躁状态”这项批评比较接近事实。

  “怎么能让黑鬼当美国总统,以民主阵营统帅的身份领导全世界?”

  如此公然叫嚣的是历史悠久的三K党,但“拥有良知”的知识份子则对此事视若无睹,他们只关心总统先生的健康问题,因为他们怀疑总统的身体在接受重大手术之后,也许无法胜任一国元首兼最高行政首长的重责大任。这群人虽然不像三K党具有强烈的种族歧视而且口无遮拦,但他们的质疑却显得更阴险更狡诈,不过具有赖瑞·凯休肉体的布拉德佛登总统面对这些批评反而捧腹大笑。

  “我的健康会有问题?开甚么玩笑,我在手术后年轻了二十二岁,这就表示我必须继续执政二十二年才会抵达就任时的年纪啊。”

  总统先生虽有意刷新富兰克林·罗兹贝特的就任记录,可惜他这番壮志终将落空了,不但两年后总统大选的失败显而易见,甚至在党主席竞选中也很难取得复选资格。

  “看来只有光荣退休了。”

  我报告完民意调查惨淡的结果后如此说道,总统黑褐色的脸上浮现了苦涩的微笑。

  “百分之二十二的人希望我再度出马角逐,而不表支持的人却占了百分之七十一,显示我相当不得人心,话又说回来,我到底是做错了甚么?我又不像尼克森专管窃听,也不像甘乃迪性好渔色,更不像哈汀迂腐贪污、败坏政府。”

  “您完成的是历任总统所办不到的,总统先生。”

  我继续出示其他资料。

  “与前任政府相比较,国内失业率与犯罪率有减少之势;对日贸易收支也有大幅改善,与俄罗斯在限武方面的谈判大有斩获;内政、外交政策的成果斐然,遗憾的是民众支持率急速下降,理由只有一个。”

  总统激动得往桌面一敲。

  “接受脑部移植手术是不可原谅的罪行吗?话说在前头,我可不是自愿接受这项手术的啊。”

  “总统先生,我想这点所有人都能谅解,真正的问题并不是在这项手术。”

  “请不要忽视选民的心情,他们认为当初自己的选票并不是投给一个黑人;恕我直言,您的政敌单凭一身的白皮肤就能赢你。”

  “即使他的能力与器度比我差?”

  “如果能力与器度能决定一切,那这个世界看起来也许会比较顺眼一些。”

  “──我明白了,你说的对。”

  总统表情严肃地陷入沉思,突然间他开口说道。

  “我有个法子你听听看,既然我的黑皮肤是阻碍我参选的主因,那我只要让皮肤变白不就得了?”

  “您打算喝下漂白水吗?”

  “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是说真的,总而言之,我可以再进行一次脑部移植手术,把身体换成白人即可。”

  我哑口无言地注视著总统的表情,如果现在有幅画叫做“认真”,他就是最好的模特儿。

  “法兰克,你觉得我这个想法好不好?”

  总统的声音与他的表情配合得恰到好处。

  “总统先生,我承认您有个天外奇想,但你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痴心妄想也该有个限度,我没办法再跟您谈下去了。”

  我从茫然若失的深渊爬出来,以严厉的态度打断话题,总统挑了挑眉毛显露出他的惊讶。

  “法兰克,我知道你认为我想取得白人的尸体是痴人说梦,但现在有很多人死后愿意捐赠眼角膜或肾脏,而我只是延伸这项做法而已……”

  “我所担心的并不是这件事。”

  “你害怕手术失败吗?”

  “不是的,总统先生,我现在要请你慎重考虑目前支持你参选的民意比率,数据上勉强超过两成,绝大多数来自黑人选民;一旦你再度移植到白人体内,原先支持你的黑人票源即将流失,而这也不代表你会因此获得白人选民的支持;到头来支持率会跌得更惨,你只会平白断送自己的政治生涯罢了。”

  说著说著,我气得七窍生烟;因为我所认识的布拉德佛登不可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至少过去的他绝非如此,更何况他也不会利用这么消极的手段试图重振威信。我突然想到:“会不会是脑部移植手术会损害一个人的政治器度?”但我立即使劲摇头,总统先生大概是有点心急吧,理由一定就是这么单纯。不过这个心理倾向一旦表现实际行为上,正好给了反对党绝佳的攻讦机会,以肉体健康与精神稳定为藉口迫使总统下台。

  “真伤脑筋。”

  我长叹一口气,总统与我似乎即将迎接冬天的来临。

  ※       ※       ※

  每天宛如坐在火山口上,就在距离三月底不到数日的某一天,我接受了布兰达·玛休兹的来访。

  “真高兴能见到你。”

  我由衷地欢迎这位一身达吉琳红茶肌肤的美女,一方面因为她的美貌与才气,另一方面则是由于近来我的工作诸多不顺,想在忙中偷个喘息的空档。

  总统原本以德克萨斯州为主的阳光地带诸州巡访计划宣告中止,因为三K党以他们一贯的恐吓手段威胁道:“不要忘了达拉斯(译注:位于美国南部,为德克萨斯州第二大都市,甘乃迪总统在此遭到暗杀。)的教训。”因此FBI与德克萨斯州警局异口同声表示此行相当危险,以目前的人力恐怕无法负担维持治安的重责大任。记者会上也有记者询问:“是否因为布拉德佛登的‘转变’引发了阳光地带浓厚的种族主义呢?”我无法含糊其词,只有以“无可奉告”规避问题。

  另外,东部的小报社曾经报导负责贸易问题的总统秘书私自收受西德政府与汽车工业团体总共七十五万美元的贿款,积极为西德的利益铺路一事,结果由于涉案人完全否认才尘埃落定,因此这时的我在事态尚未明朗化之前,嘴边只好不断重覆“无可奉告”这句话。

  此外,日本的外交部长也发生祸从口出的事件,他在议会面对在野党议员要求他针对美国总统进行脑部移植手术此事发表意见,于是他便糊里糊涂地答道。

  “我很遗憾布拉德佛登总统被移植到黑人体内,所幸他的脑部还是属于白人,因此我们不必担心美国对日政策会有所偏差。”

  结果这番谈话引发在野党猛烈抨击外交部长种族歧视,此人在一九七○年代的石油危机期间曾经放话表示:“阿拉伯人竟敢以石油为武器胁迫世界,他们简直是全人类的敌人!”这番谈话立刻引起欧美保守派舆论界指为“勇气十足”,让这位一言居士饱受无的放矢的责难,但这次事关“友邦”的面子,也无怪乎他要遭党内除名,从内阁的宝座上重重摔下。

  “夏曼发言人,请你发表对此事的想法。”

  “恕我无可奉告。”

  某墨西哥移民在车祸意外中头部受到强烈撞击,不幸成了植物人。贫困得支付不起医疗费的家属将父亲的遗体损赠给未来的脑部移植手术实验,打算藉此省下繁琐的治疗手续,还要求医院当局把治疗费打个折扣。

  “发言人,请发表高见。”

  “恕我无可奉告!”

  意大利某家专拍僵尸、食尸怪、恶魔等神怪片电影的制片公司还推出一部名为“总统科学怪人”,内容描述科学怪人与美国总统进行换脑手术,惹得总统大使馆当下发表委婉的抗议,但这家制片商却反驳这是侵害创作自由的行为,(不过一想到能够免费宣传,心底不由得喜上眉梢。)而法国报纸则幸灾乐祸地报导:“这场美意科学怪人大战,胜利女神将会对谁展露微笑呢?”

  “发言人,请发表高见。”

  “恕我无可奉告!”

  南非种族问题己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译注:本书写作时间在一九八○年,目前的南非种族问题已趋和缓。)黑人暴动频传,多处金矿、钻石矿与铀矿的开采活动被迫中止,西方世界的矿产资源市场机构因此无法顺利运作,美国总统为打破僵局才安排了一趟南非的访问,如果能让黑人与白人面对面,渐进达到法律上的种族平等,这在布拉德佛登总统的外交政策上无非为一大斩获,但这次访问却被无限制延期了。

  南非方面的理由是由于总统身体不适,但事实上则是因为不愿以国宾身份迎接一个黑人,所有人害怕这种异常现象的出现。当然,正面拒绝总统入境是不可能的,因此只有躲进一位名叫病原菌的贵妇人罗裙之下。

  “发言人!”

  “恕我无可奉告!”

  类似的情况一而再、再而三发生的结果,导致记者团体对我的评价有如夕阳企业的股价一般直落而下,有凌驾修克罗斯博士的趋势,不知从何时起,我也被冠上“无可奉告先生”的尊号了。

  布兰达来访的前一刻,我刚遣退了一个女性杂志记者。那位年轻的女记者是个标准的花瓶美人,头盖骨外侧高达百万美元,内侧只值二十五分钱;她藉口说要制作我的个人专访,牛头不对马嘴地瞎扯了一堆问题,接著立刻把重心转移到总统的夫妻生活。

  “现在到处斐短流长,不知发言人是否有所耳闻?”

  “你倒说说看。”

  “据说总统夫人拒绝与总统先生同床共枕,夫妻关系陷入恶化。”

  “总统先生五+八岁,夫人五十一岁,这个年纪的夫妻没有同床共枕并不值得大做文章。”

  “可是总统先生有三十六岁的身体呀,而且又是个黑人,黑人啊……”

  “黑人又怎么样?”

  她红著脸噤口不语,大概是察觉到自己任意离题,受访者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头。家庭不和对美国总统是一项致命的丑闻,总统的家人必须圆满和谐,塑造一个模范的美国家庭形象。历代美国总统极少有离婚经验,一八八四年的总统大选,克里夫兰苦战后当选,原因就在于他与寡妇有染,并产下私生子的过往艳事为政敌所揭发,要不是敌对候选人J·G·布莱恩一再失策,他其实可以轻易扭转六万票的差距。

  这名记者所说的传闻极有可能是事实,布拉德佛登总统夫人向来以外貌高雅、学养丰富博得“总统贤内助”的美名,现在并非住在一栋沼泽环抱的公寓里,总统夫人必然很难接受一个黑人丈夫。总统的两名儿子分别在英国与义大利留学,他们并没有为此事特地长途跋涉飞越大西洋而,更显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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