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博维兹的赞歌 作者:[美] 小沃尔特·m·米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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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博维兹的赞歌 作者:[美] 小沃尔特·m·米勒-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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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保罗,请为我斟满圣餐杯吧,请向上帝祈祷,让我更强壮。我怕我会死去。我希望您和修士们会时常为受惊的马库斯·阿波罗祈祷。朋友,再见。’”
  “‘……公元三千年,彼得和保罗圣人节日①第八天于德克萨卡纳……’”
  【① 6月6日。】
  “我再看一下那个封印。”院长道。
  修士将卷轴递给他。保罗师拿到眼前,费劲地端详着羊皮纸底部模模糊糊的文字。文字是用很糟糕的木头图章印上去的。

  经汉尼根二世:
  德克萨卡纳的长官,护教功臣,
  大平原最高牧人 认可他的标志。

  “不知道大王后来会不会让人把这封信念给他听?”院长担心地说。
  “要是那样,院长大人,信会送来吗?”
  “我想不会。不过,在汉尼根眼皮底下用这种轻浮的举动表示对统帅无知的蔑视,这不像是马库斯·阿波罗,除非他想跟我暗示些什么……可又想不出可靠的表达方法。最后一部分……有关某只圣餐杯,有关担心死去。显然,他有些担心,可担心什么呢?这不像是马库斯·阿波罗,这一点都不像他。”
  信送到已经有几个星期了。在那几个星期里,保罗师睡得很不好,胃上的老毛病复发。他过度陷入对过去的沉思,似乎在寻找什么,想像着:假如当时不那么做,未来便与现在大不一样。怎样的未来呢?他扪心自问。未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修士与村民之间的纷争早已解决;东面和北面都没有游牧部落骚乱的迹象;丹佛帝国也没有强制对修道院教区征税;附近没有军队;绿洲照常供应饮水;动物和人类中间似乎也没有瘟疫的威胁;今年农田里的庄稼长势良好;世界呈现发展的迹象;圣莱·博维茨村庄能够读书识字的人已经达到了惊人的比例:百分之八……村民们本来应该感激莱博维茨修会的修士才对,但他们没有。
  然而,他怀着不祥的预感。一种莫名的威胁就潜伏在世界的角落,等待着太阳再次东升。这种感觉折磨着他,令人生厌,犹如在沙漠烈日照耀下,一群饥饿的虫子围着脸嗡嗡乱叫。感觉上,有什么东西即将来临,它残酷无情,愚蠢莽撞,像一条热得发疯的响尾蛇般盘绕着,即使对起伏的风滚草都要咬上一口。
  院长断定,这是他正努力搏斗的魔鬼,但这魔鬼难以捕捉,无从着手。就魔鬼而言,院长心目中的这个魔鬼很小:只有膝盖那么高,但重达十吨,有五百头牛的力量。按照保罗师的想像,它并无恶意,只是受狂热驱使,有点像疯狗。它吃肉,啃骨头,只是因为它诅咒自己,而这种诅咒却又激起了可恨的贪得无厌的食欲。它恶,只是因为它否定善,这种否定成了它的组成部分,或者说是它本质中的一个漏洞。保罗师觉得,在某个地方,它正跋涉着经过人海,留下残缺可怖的印记。
  胡思乱想,老头子!他责骂自己。等你厌倦了生活,任何一点变化都显得邪恶,不是吗?到那时,沉闷的生活如死一般平静,任何变化都会搅乱它。好吧,是有魔鬼,行啊,但我们别给它过多重视,超过它应得的。你那么厌烦生活吗,老顽固?
  但不祥的预感还是挥之不去。

  “您觉得秃鹰吃掉老埃利埃泽没有?”身边一个声音平静地问。
  保罗师吓了一跳,在暮色中扫视周围。声音来自副院长高尔特神父,也许他将成为院长继承人。他站在那里,手指拨弄着一枝玫瑰。由于扰乱了老人的独处,神情显得有点不自在。
  “埃利埃泽?你是说本杰明?怎么了,你最近听说他的事了?”
  “噢,没有,院长神父。”他勉强笑道,“您似乎在向平顶山眺望,我还以为您在想那个老犹太人的事呢。”他朝砧形山脉瞥了一眼,山脉在西面灰色天空的辉映下轮廓尽现,“那里升起一缕轻烟,我猜他还活着。”
  “用不着猜,”保罗院长生硬地说,“我要过去看望他。”
  “听口气,您今晚就要去。”高尔特微笑道。
  “过一两天。”
  “最好小心点。他们说,他朝爬上山的人扔石头。”
  “我五年没见他了,”院长承认,“真惭愧啊。他很孤独,我一定要去。”
  “他要是感到孤独,那为什么坚持要过隐居生活呢?”
  “为了逃避孤独,在一个年轻人的世界上所感到的孤独。”
  年轻的牧师哈哈大笑。“说不定他真是那么想的,院长大人,可我实在难以理解。”
  “到了我的年纪,或者他的年纪,你会理解的。”
  “我可活不到他那么老。他说自己已经活了几千年了。”
  院长笑着回忆起往事。“要知道,我也不能驳斥他的说法。五十多年前,我还是个见习修士的时候就见过他。我可以发誓,那时他跟现在一样老。他肯定一百多岁了。” 
  “三千两百零九岁,他是这么说的。有时还要更老些。我觉得他真是这么想的。疯得挺有意思。”
  “神父,他是不是疯了,我不敢肯定。只是神智有点不正常。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三件小事。第一,在塔代奥阁下到来之前……我们怎样才能把诗人请出高档客房?他几天内就到,而诗人已经安顿下来了。”
  “我来处理诗人老兄。还有呢?”
  “晚祷。您会在教堂吗?”
  “晚祷之前我不在,你替我。还有呢?”
  “地下室的争论——有关科恩霍尔修士的实验。”
  “谁在争论?怎么回事?”
  “唉,争论的要点有点无聊,好像是安布鲁斯特修士觉得世界末日即将来临,而科恩霍尔修士却觉得,现在才千年之初。科恩霍尔搬走了一些东西,腾出地方来放一件设备。安布鲁斯特大叫‘毁灭!’科恩霍尔修士大叫‘进步!’他们互相抨击,最后怒气冲冲地来找我解决。我指责他们乱发脾气。他们很惭愧,互相讨好了十分钟。可过了六个小时,安布鲁斯特修士又在图书馆里怒吼‘毁灭’!震得地板直发抖。吵嘴的问题我可以解决,但似乎还有一个根本问题。”
  “我看,是根本上有失体统。你要我怎么办?把他们开除?”
  “还不至于,但您可以警告他们。”
  “好吧,我会追查的。其他没事了吗?”
  “没有了,院长大人。”他走开几步,却又停下来,“哦,顺便问一下您觉得科恩霍尔修士的装置能行吗?”
  “但愿不行!”院长哼道。
  高尔特神父显得很惊讶。“可是,那为什么允许他……”
  “因为我最初有点好奇。可到现在,这工作引起这么多混乱。我很后悔让他干。”
  “那为何不阻止他呢?”
  “因为我希望,不需要我的干预,他就能发现这件事很荒唐。要是事情失败,那么,失败的时机很合适,正好赶上塔代奥阁下到达。让科恩霍尔丢丢面子也好,提醒提醒他,让他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不然的话,再过一阵子,他就会认为自己献身宗教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在修道院地下室制造电物质发生器。”
  “可是,院长神父,您不得不承认,要是成功的话,那可是一件显著成就。”
  “那不一定。”院长简短地说。
  高尔特走后,院长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决定先解决诗人老兄的问题,然后再处理毁灭对进步的问题。诗人问题最简单的解决方法是将他逐出高档套房,最好是逐出修道院,让他走得远远的,从视觉、听觉、脑子中消失。但谁都不敢指望能有什么“最简单的方式”甩掉诗人老兄! 
  院长离开围墙,穿过院子,走向客房。他是凭着感觉在走,楼房在星光下留下巨大的影子,只有几个窗口亮着烛光。高档客房的窗口漆黑一片。诗人睡觉时间不定,现在可能就在里面。
  他来到楼道里,摸索着找到房门,敲了一下。没人立刻应答,只有隐约的嘀咕声,也许是从套房内传来,也许不是。他又敲了一下,然后试着推了推,门开了。
  炭炉发出微弱的红光,冲淡了黑暗。房间内散发着食品的馊味。
  “诗人?”
  又是一声隐约的嘀咕,但这次更近了。他走到炭炉前,扒出一块炽热的火炭,点燃一片引火柴。他扫视周围,看到房间内的垃圾时不禁打了个冷颤。房间里没人。他点燃油灯,在房间里搜寻着。房间必须彻底擦洗、熏香(或许还需要驱魔),然后塔代奥阁下才能搬进来。他希望由诗人老兄来擦洗,但心里也明白,希望渺茫。
  在第二个房间,保罗师突然感到有人在盯着他。他停下脚步,慢慢地扫视周围。
  架子上,水缸里,一只眼珠子凝视着他。院长亲切地朝它点点头,然后继续往前。
  在第三个房间,他碰上一头山羊。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山羊高高矗立在橱柜顶部,咀嚼着芜菁绿叶,看上去像是小种山羊,但头顶光秃秃的,在灯光下呈鲜艳的蓝色。毫无疑问,是天生畸形。
  “诗人?”他轻声问道,目光直视着山羊,手摸着胸前的十字架。
  “在这里。”从第四个房间传来睡意朦胧的声音。
  保罗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山羊继续嚼着芜菁绿叶。要是诗人当真变成了山羊,那才可怕呢。
  诗人伸开四肢躺在床上,身边放着一瓶酒。他用那只正常眼睛烦躁地对着灯光眨眼。“我在睡觉。”他埋怨道,一边调整黑眼罩,一边伸手去拿酒瓶。
  “那就起来吧。你得马上搬出去,今天晚上就搬。把你的东西扔到大厅里去,让房间里换换空气。要是你一定要睡,就睡楼下马夫的房间。早上回来,把这里彻底打扫一遍。”
  诗人显得像朵受伤的百合,好一会儿才伸手去抓毯子底下的东西。他伸出拳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它。
  “上次是谁住在这里?”他问道。
  “朗吉大人。怎么了?”
  “不知是谁把这些臭虫带过来的。”诗人松开拳头,从手掌中挤出什么东西,用指甲掐裂,扔掉,“让塔代奥阁下养它们吧,我可不要。自从我搬进来,我简直快被它们吃掉了。我正打算离开,既然您要把原来的房子还给我,我很高兴……”
  “我的意思不是……”
  “继续接受您的盛情邀请,再住一阵子。当然,等到我把书写完了再说。”
  “什么书?没什么,只要把你的东西从这里拿走就行。”
  “现在?”
  “现在。”
  “好吧。这些臭虫,要我再待一个晚上,我可受不了。”诗人翻身下床,停下来喝口酒。
  “把酒给我。”院长命令道。
  “当然可以。喝一点。这可是好酒。”
  “谢谢,这是你从我们的地窖里偷来的。而且刚好是圣餐酒。你想过吗?”
  “还没有经过祝圣呢。”
  “你居然想得到这一点,真让我吃惊。”保罗拿过酒瓶。“总之,我没偷。我……”
  “这酒先不说。山羊你是从哪里偷来的?”
  “我没偷。”诗人抱怨道。
  “这只是发生了?”
  “是别人送的,神父大人。”
  “谁送的?”
  “一个好朋友,大人。”
  “谁的好朋友?”
  “我的,大人。”
  “这可就说不通了。说,你是从哪里……”
  “从本杰明那里,大人。”
  保罗师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你从年迈的本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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