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瞧着屏幕说。他感到烦躁的是自己还在煞费苦心地猜一个谜,而谜底除了自己外人人皆知。
弗尔南德斯说:“艾伦吗?我是路易丝,有什么情况吗?嗯,嗯,是不是……是的,是非常失望,艾伦。不,我不知道。如果你能这样做,可以。你什么时候见她?好的,尽你最大努力。”她挂上电话。“今晚不走运。”
“但是我们只有今天晚上了。”
“是的。”
桑德斯凝视着计算机屏幕上的电文,他在想,公司内部有人想帮助他,告诉他他查错了公司。这则电文似乎在暗示,他还有办法去查另一家公司。可以推测,这个知道很多秘密、发给他这则电文的人也一定清楚桑德斯已无法使用数通公司的计算机系统,他的这种特权被取消了。
他能做些什么呢?
什么也做不成。
弗尔南德斯问:“你认为这个‘艾弗兰德’是谁呢?”
“不知道。”
“假定你必须猜猜看。”
“猜不出来。”
“你想一想吧。”她说。
他认为“艾弗兰德”有可能是玛丽·安妮·亨特,可是玛丽·安妮根本不是技术人员,她的专长是市场营销,她不大可能通过国际网络的计算机系统发这则按规定路线发送的电文,她也许还不知道国际网络是怎么回事呢。因此,不是玛丽·安妮。
也不是马克·卢伊恩,卢伊恩对他大发过雷霆。
唐·彻里吗?桑德斯停下来思索了一会儿。从某个方面说,很像是彻里,但自从这个系统开始使用后,桑德斯只给他发过一次电文,彻里收到电文后还流露出明显的不愉快。
不是彻里。
那么会是谁呢?只能是西雅图那些拥有经理系统选择存取信息权力的人,他们是玛丽·安妮,马克·卢伊恩和唐·彻里,名单很短。
会不会是斯蒂芬尼·卡普兰呢?不大可能。卡普兰本质上是个埋头苦干、缺乏想象力的人,而且她不大清楚能用计算机发电文。
会不会是公司外面的什么人呢?他想,也许是加里·博萨克。加里也许因为背弃了桑德斯而心里感到内疚,而且加里具有一个计算机业余爱好者狡猾的天性以及幽默感。
这人很有可能是加里。
但是这对桑德斯来说仍然毫无用处。
你总是擅长解决技术难题,这一直是你的长处。
他掏出那个仍用塑料袋裹着的星光光盘驱动器,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包装驱动器呢?
他想:别管它,思想要集中。
星光驱动器出了故障,如果他找到了原因,那么他就获得了答案。谁知道原因呢?
用塑料袋裹着。
那条流水作业线一定有什么问题,肯定有问题。他匆忙翻着桌上的材料,找到了那盘数字录像带,将其插进放像机中。
他和阿瑟·凯恩的谈话场面出现了,凯恩在屏幕的这一边,桑德斯在屏幕的另一边。
阿瑟的身后是在排排日光灯照耀下的灯火辉煌的装配线。阿瑟咳嗽了一下,然后摸了摸下巴。“喂,汤姆,你好吗?”
“很好,阿瑟。”他回答。
“嗯,很好,听了新的人事变动我很难过。”
可是此时桑德斯没在听谈话内容,他在注意阿瑟,他发现阿瑟站得离镜头很近,近得连他的面貌都有点模糊了。他的脸很大,挡住了他身后应该能看得很清楚的流水线。“你知道我暗地里是多么难过。”阿瑟在屏幕上说着。
他的脸挡住了流水线!
桑德斯又看了一会儿,然后关掉放像机。
“我们一起下楼。”他说。
“你有主意了?”
“这叫背水一战的希望。”他说。
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刺目的光线照射在诊断组的台子上。弗尔南德斯问:“这是什么地方?”
“是他们检查星光驱动器的地方。”
“驱动器不起作用吗?”
“对。”
弗尔南德斯略微耸了个肩。“恐怕我不会——”
“我也不会,”桑德斯说,“我不是技术人员,我只能辨认人。”
她扫视着整个房问。“你能看懂这里面的东西吗?”
他叹了口气。“看不懂。”
弗尔南德斯问:“这些驱动器检查完了吗?”
“不知道。”他回答说。
接着他看见了,它们检查完了。它们应该检查完了,因为若是没检查完,诊断组就会通宵达旦地工作,设法为明天的会议做好准备。但是他们已经把工作台遮盖起来,参加他们专业协会的聚会去了,因为他们已经完成了检查任务。
故障已经解决了。
除了他以外,大家都知道答案。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只拆封三只驱动器的原因,因为他们不必拆封其他驱动器了,他们要求用塑料袋将它们封好……
因为……
那些刺孔……
“空气。”他说。
“空气?”
“他们认为是空气原因。”
“什么空气?”她问。
“工厂里的空气。”
“马来西亚的那家工厂吗?”
“对。”
“是马来西亚空气的原因。”
“不,是那家工厂里的空气。”
他再次看着工作台上的那本笔记本。“PPU”后面跟着一排数字,PPU意思为“每单位悬浮粒子”,这是工厂空气清洁的标准测度。这些从2到11范围之间的数字都不符合标准,悬浮粒子应该为0,顶多是1,而这些数字都不对头。
工厂里的空气糟透了。
这就是说,驱动器的剖开透镜有灰尘,驱动器臂有灰尘,芯片焊缝有灰尘……
他看着连接在线路板上的芯片。
“天哪。”他说。
“什么事?”
“瞧。”
“我什么也看不懂。”
“芯片和线路板之间有个空隙,说明芯片没有固定好。”
“我看没什么问题。”
“有问题。”
他向那摞驱动器转过身去,只瞥了一眼就发现所有芯片安装得都不同,一些安装得很紧,还有一些有几毫米的缝隙,金属接点清楚可见。
“不对头,”桑德斯说,“决不应该发生这种事。”正确做法是用全自动芯片压实器将芯片压在线路上,每块插件、每块芯片与线路相压的力量应该是一样的。可这些不是这样生产的,每个都不一样。因为这个原因,造成了电压不稳定,存储分配不规则等一系列故障,检查人员已经找出了这些问题。
他瞧着黑板上的流程图表,其中有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诊断组的人已在“机械的”几个字旁边划了两个检查符号,表明光盘驱动器的故障出在机械上,这意味着是流水线上的问题。
而流水线出问题是他的责任。
是他设计了这条流水线,是他把它建起来的,从开始到结束,是他检查了那条流水线上的所有规格。
可是现在这条流水线不能正常地生产。
他确信这不是他的错,一定是在他建立了流水线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怎样流水线变过了,因此它不能再正常地生产。可是会发生什么事呢?
为找出真相,他必须使用数据库。
但是他已被锁在了数据库外。
他无法使用计算机联机设备。
刹那间他想起了博萨克,博萨克可以帮他接通联机设备。唐·彻里的诊断组程序编制员也能办到,这些家伙都是计算机业余爱好者:他们能趁其他人出去喝咖啡时插入一个系统,小小地娱乐一会儿。但是大楼里此时没有一个程序编制员,他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散会回来,况且那些家伙很不牢靠,就像那个把行走垫片上吐得一塌糊涂的家伙一样。这倒是件麻烦事,他们是正直的年轻人,摆弄着行走垫片这样的玩艺儿,他们活泼,富有创造力,可又傻乎乎的,无忧无虑,而且——
“哦,天哪,”他坐直了身体,“路易丝。”
“什么事?”
“有办法接通联机设备了。”
“什么办法?”
“进入数据库。”他转身冲出诊断室。他在一只只衣袋里翻找着,找那另一张电子通行卡。
弗尔南德斯问:“我们是不是去某个地方?”
“是的,是去一个地方。”
“你能告诉我去哪儿吗?”
“纽约。”桑德斯回答。
一长排一长排的灯相继打开了,弗尔南德斯注视着房间问道:“这是什么地方?阴间训练场吧?”
“这是一台模拟现实的计算机设备。”桑德斯回答。
她看着圆形的行走垫片以及一条条从天花板上拖下来的电线和电缆。“你就是用这种设备去纽约吗?”
“是的。”
桑德斯向硬件箱走过去,硬件箱上有大大的手写标牌:“别碰”和“别摸,书呆子”。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找起控制板来。
“希望你做这些事时心中有把握,”弗尔南德斯站在一只行走垫片旁,瞧着银色的头部装置说道,“因为我想有人就是因为摆弄控制板而触电身亡的。”
“是的,我知道。”桑德斯掀起监视器上的机罩,然后又放下来,身体在机器旁迅速地移动着。终于他找到了总开关,设备很快发出了嗡嗡声,监视器一个接一个地开始发光。桑德斯说:“上行走垫片!”
他走过来扶她站在行走垫片上。弗尔南德斯尝试性地移动着双脚,感觉行走垫片下的球体在滚动。突然,激光器发出一种绿色闪光。“这是什么?”
“扫描器,它在绘制你的图形。不要担心,这是头部装置。”他拉下挂在天花板上的头部装置,戴在她头上,遮住她的眼睛。
“等一等,”她拿去头部装置,“这是什么?”
“这种头部装置有两个小显示屏幕,投影图像就在你的眼前。戴上头部装置,要小心,这些设备非常昂贵。”
“有多昂贵?”
“每台25万美元。”他给她戴上头部装置,双眼被罩在其中。
“我什么图像也看不见,只是一片黑暗。”
“这是因为你没插上电源插头,路易丝。”他替她接上了电源。
“哦,”她惊讶地说,“你知道吗……我能看见一个大的蓝色屏幕,就像一幅电影屏幕一样,就在我眼前。屏幕的底部有两只盒子,一只写着‘开’,另一只写着‘关’。”
“别碰任何东西,双手抓住这根杆子别动。”他说完,将她的手放在行走垫片的手柄上。“我马上也上来。”
“我头上这玩艺儿很有趣。”
桑德斯登上第二只行走垫片,从天花板上拉下头部装置,接通电源。“我就呆在你的身边。”他说。
他戴上头部装置。
桑德斯看见了蓝色的屏幕,周围是一片黑暗。他向左看去,发现弗尔南德斯正站在自己身旁,她穿着上街时穿的衣服,样子和平时一模一样。电视设备录下了她的外貌,然后,计算机消去了行走垫片和头部装置。
“我能看见你。”她惊讶地说着,脸上露出了微笑。她那被头部装置遮住的脸的部分是已开始工作的计算机描绘的,这样她给人一种有点不真实的、像漫画人的感觉。
“向屏幕走去。”
“怎么走?”
“就是抬脚走路,路易丝。”桑德斯踩着行走垫片往前迈步,蓝色的屏幕越来越大,直到填满了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