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新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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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新妇-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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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柔声道:“敬诺。”

出乎意料,没多久,二公子魏昭来了。

“拜见母亲,拜见长嫂。”他头戴巾帻,身着窄袖衣袍,一副习武装束,举手投足间却十足文雅。

“仲明。”郭夫人见到他,笑意从眼底泛起,“昨夜才从营中归来,怎起得这样早?”

“儿天未明时即随父亲往后园练剑,并无困倦。”魏昭答道。

郭夫人慈爱地拉过他的手,又问了些起居之事,魏昭一一答上。

我与魏昭平日不过点头行礼,这般场合,我也只能立在一旁,看着他们母子情深。

郭夫人忧恐魏昭练剑耗费体力,寒暄了一会,又转头命侍婢去庖厨取些粥来。空当之间,魏昭忽而抬眼朝我看来。

四目相触,我颔首。

他莞尔一笑,眉梢微微抬起,更显得神气风雅。

从郭夫人院中出来,我走在廊下,忽而闻得身后有脚步声。回头,却见魏昭也走了出来。

“长嫂。”魏昭一揖,声音温文。

“二叔。”我还礼,微笑道,“二叔何往?”

魏昭道:“往营中。父亲今日要看徙卒排阵,命我随往。”

我颔首:“二叔辛苦。”

“不敢当,”魏昭道,唇角微弯的时候与魏郯有点相似,却显得阴柔,“若与兄长相比,我远不及。”

我眉梢微动。

说起来,魏郯和魏昭虽是同父兄弟,在众人眼中却很是不同。我听到过一些议论,说魏郯做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在武将中颇有威望;相比之下,魏昭则待人温和,又脩容善文,很得长安一系士大夫的青睐。魏傕对这两个儿子的态度也招人思忖,他在征伐或国事上明显倚重魏郯,可出入却常常带着魏昭。

我微笑:“舅氏为国操劳,夫君身为儿辈,岂敢怠慢。”

魏昭淡笑。

“今日天气甚好。”他望望廊外,“雍都春色甚美,长嫂可曾踏青?”

我道:“上月曾往庙观进奉,不过一两回。”

“原隰荑绿柳,墟囿散红桃。”魏昭缓缓道,“雍都春色亦是不错。”

我一怔。

魏昭微笑:“我幼时曾有幸拜见傅司徒,受教之初亦以其诗作为范,至今琅琅上口。”

我看着魏昭,他的脸上染着淡淡的晨光,眉眼在近处显得格外细致,眼尾微微上挑。我仔细在心里追溯,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张俊雅的脸确实没有半点印象。

“少夫人。”正当此时,后面传来掌事的声音。

二人看去,只见他快快走来,礼罢,对我说:“少夫人,大公子在后园会客,请夫人过去一趟。”

会客?我心中有些诧异。我转向魏昭:“夫君有请,我须先行一步。”

魏昭莞尔一礼:“长嫂慢行。”

魏府的屋宅过去曾是雍侯的府邸,乱世之中,王侯将相都成了粪土,雍侯一家死于贼寇之手。魏傕入雍都时,这屋宅已经空无一物,魏傕便将此地设为丞相府。

雍侯当年也算出身皇族,侯府与长安的高门大院相比虽不算什么,庭院营造却也算得雅致。后园中有古木繁花长桥流水,观赏游玩也算惬意。

魏郯说有客人来,我以为不过一二,不想待我到了后园,发现这里衣冠芸芸,竟是来了不下二十人。

园中陈列着茵席案几,上首的画屏前,魏郯一身儒雅的广袖衣裳,头戴竹冠。我入园时,能感觉到他的眼睛敏锐地瞥来。

“少夫人。”侍立在园门的家人已经向我行礼,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传到酒席那边。

说话的声音忽而静止,宾客们的脸纷纷张望过来。

“夫人。”魏郯从座上起身,微笑地上前。

众人的目光中,我走到魏郯面前,款款一礼:“夫君。”还未完礼,一双手将我扶住。抬眼,魏郯神色和煦,平日里冷峻的五官在阳光下展现出好看的弧度。

“诸公,此乃内人傅氏。”他一手虚扶着我,转向宾客。

我望去,那些人的面孔一一映入眼中。心里吃了一惊,除了几位我素未谋面,大部分却是见过的。

“夫人,今日聚宴诸公皆长安士人。司徒当年宴乐,诸公曾为座上宾客,不知夫人可还记得?”魏郯温声道。

我抬眼,他头微微低着,颇有一位翩翩夫君对新婚妻子的温情姿态。只有我这个角度,才能看到那双眼睛后面的平静和审视。

“妾彼时年幼,只记得些许音容。”我声音柔婉地答道。

魏郯莞尔,携我走入席间,将这些士人一一与我引见。

我像母亲那样从容又优雅地与众人见礼。这些士人皆以揖礼来拜,有几人还满面动情之色,对我提起父兄当年之谊。

我听着他们的话,保持着端庄的淡笑。

当年自从傅氏翻覆,这些人我再也没有见过,如今在魏府中重遇这高朋满座,心中滋味着时奇妙难言。不过,我明白这正是自己的价值所在。我不喜欢被利用,但在羽翼丰满到足以摆脱一切之前,我会本分地做我该做的所有事。

他们归附魏氏,也并非是看我这个傅氏遗孤的薄面。

董匡被灭,山东尽归魏傕,中原一半土地已在他掌握之中。这足以使得一些摇摆观望的士人生出归附之心。魏傕有天子,本已是名正言顺,再加上一个我,能让他们的归附理由变得更加纯良。

果不其然,见到我以后,他们高谈阔论的重点变成了痛议卞后弄权、党争误国,那些对傅氏的赞誉和痛惜之言,似乎一直都那样响亮。我甚至不知道,当年我披麻戴孝高歌送父兄上刑场的那段往事,已经被人归入了新修的《列女传》。

这些士人,有的已经须发花白,有的还正值青春,不少人的名号我曾经听过,只是从前年幼,我从不费劲去把他们谁是谁记下来。

不过,有一人例外。

坐在末席的公羊刿,御史大夫公羊瓯的次子,是这席间我唯一名字和人都能对上的宾客。

他与二兄同龄,是二兄的好友。公羊氏世出大儒,公羊刿却个性桀骜不驯,崇拜游侠,在酷爱五石散和敷粉涂脂的长安纨绔之中是个异类。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那位同样崇尚游侠的二兄跟他交好,常常把他邀到府中比试剑器。

我和这个人不算陌生,有几回,我想去看市集,二兄又无闲暇,就请公羊刿带我去。

几年不见,公羊刿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骑马持剑奔过长安街头的意气少年。他个子长得更瘦更高,腮下蓄起了胡须,甚至会参加这种从前他不屑一顾的权贵筵席。只有一点似乎没有变——他看人的时候,眸中仍然带着几分锐气。

我温婉地低眉,听着魏郯介绍过之后,唤一声“公羊公子”,然后行礼。公羊刿也无多表示,还礼之后,坐回了席上。

人言武夫卤莽不善辩,我发现这话不尽然。魏郯算是武夫,言辞却不差。他很懂因势利导,那些士人们把话题跑到先帝那里的时候,魏郯三言两语提起当今时政,士人们又说起了天下局势。

魏傕如今占领了西凉至山东的大片江山,虽天子定都雍州,可天下仍然四分五裂。势利最强的是北方的谭熙,河南大部、河北、以及幽云州郡全被其割据。除此之外,吴璋割据淮扬,皇帝宗亲梁充割据荆楚,王茂割据百越,其余各路小兵小勇更是数不胜数。

能被我的父兄邀请赴宴清谈的人,其实并非是些碌庸之辈。我坐在魏郯身边,听着他们对比着各方强弱,议论攻伐之事,正当入港,一个声音忽而冷笑道:“诸公这般热心,莫忘了丞相才伐董匡,雍州钱粮已近空虚。又起战事,难道教这百十州郡饿殍遍野?”

说话的是公羊刿。

席上众人都望过去,我看向他,微微讶异。

“仲平,”坐在他邻席一个中年人瞥瞥魏郯这边,似有尴尬之色,对公羊刿笑道,“仲平何出此言,丞相乃英明之人,必不致有饥荒之事。”

公羊刿看看他,冷着一张脸,却不再出声。

席间有人适时地提起近来雍都几桩新鲜事,话题被引开,众人又热络地谈了起来。

魏郯笑意淡淡,听着他们说话,甚少发言。

我将一枚樱桃放入口中,目光瞟向末席。

公羊刿手中持盏,神色沉默。忽然,他看向我,目光相触。

他面无表情,将盏中的酒一饮而尽,转回头去。

这场宴饮算得宾主尽欢。

事后,我曾让阿元去打听关于宴上那些宾客的枝节。她回来告诉我,宴上的绝大部分人都被魏傕任以官职,只有一人例外,就是公羊刿。

我讶然,阿元告诉我原委。

公羊刿在赴宴之前就已经入朝为官,是太仓丞。他的家中对这个位置不大满意,于是公羊刿的族叔,太仆丞公羊弘将他带去了那日的宴上,准备向魏郯引荐。

我记起坐在公羊刿旁边那个和事的中年人,想来他就是公羊刿的族叔。

其实公羊刿那两句话虽然煞风景,魏郯却并不反感。那日宴席之后,魏傕曾亲自面见公羊刿。阿元告诉我,魏傕觉得公羊刿是个人才,欲将他收入麾下,做个军师祭酒或主簿。可来任命的使者还没有到,公羊刿已经挂印而去,连太仓丞都不做了。

“真是个怪人,对么?”阿元一边帮我理着织机旁的乱麻,一边疑惑地说。

我淡笑地点头,看着手里的梭子,将织机上的经纬密密交错。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kekexiaozhe大人捉虫,谢谢心为形役大人的长评,谢谢latleo大人、芒果木瓜大人、hanshuyuan2008大人、kekexiaozhe大人、MP00025097940MLQ。sdo大人(这个名字真长啊)的霸王票~

☆、若婵

魏傕回师,天子亲临城门迎接,虽也算隆重,却不过是走过场,真正的犒劳是在几日后。

听说朝堂上,一份魏傕拟的诏书上面加盖了皇帝玉玺,上面从魏傕开始,密密麻麻地写着讨董有功的将领名字。其中,魏傕已是赏无可赏,总不能把帝位赏给他,于是他名下只有金银之数。魏郯被封淮阳侯,魏昭被封山阳侯,而其他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则雨后春笋般催生了着许多闻所未闻的亭侯、乡侯或将官称号。

魏郯进爵,连带我成了侯夫人,可我在魏府的生活并未因此发生任何改变。魏郯仍然住在魏府,我仍然要尽心服侍舅姑和夫君。

魏郯有时在家,有时出门。魏傕麾下谋士将官众多,常常要在正堂议事,魏郯亦陪伴在侧。因为这个缘故,他们出征回来之后,我很少去正堂,也再也没有出过门。要么去郭夫人那边伺候,要么留在自己的院子里消磨时光。

但是,魏郯仍然没有跟我同寝。

他常常夜宿兵营,要是不便出去,就会在外室的榻上另起一铺。

我很疑惑,有几次想问他究竟为何,可究竟脸皮薄,问不出口。魏郯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有时晨起,我和他在外室相遇,他还会无比自然地一边穿衣服一边对我笑笑,“夫人早。”

这些事,只有阿元知道。她替魏郯收拾木榻上的被褥,又看向我,眼神怪怪的。

周氏有一回到府里来,私下里偷笑地同我说,魏氏的成年男丁之中,只有大公子未有生育,家里都盼着我能快快为家中添丁。

我听到这话的时候,简直要吐血。我也想添丁,可丈夫也该出力不是!

面上,我却只能微笑地支吾过去。周氏以为我害臊,露出又偷笑又暧昧的表情,就像在说起一件多么有意思的事。

我不知道魏郯的上一次跟别的女人行房是什么时候,或者他从来不曾碰过女人。让我感到挫败的是,我傅嫤当年也算公认的长安仕女,就那么引不起丈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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