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新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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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新妇-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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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城东贾公摆宴,我要求他把伎乐换成我的人。阿嫤,你帮得了我么?”

我瞠目结舌。

若婵与她对视,胭脂点染的双眸透着冷淡的光。

“若婵……”

“我已经不叫若婵,他们都叫我桃娘。”她淡淡道,“你该回到阁楼上去,丞相大公子的夫人,可不能与我这倡优之辈站在一处。”说罢,她把纨扇重新掩起,转身便走。

我的话被噎在喉头,怔怔看着她的背影,很不好受。

楼阁那边的笑声仍然欢快,伴着伎乐的喧闹,刺耳得很。

我突然几步追上去,扯住若婵的衣袖。

“放开。”若婵回头,寒声道。

“不放。”我胸中的闷气像找到了发泄口,一股脑冲出来,“我不曾得罪你,何以这般说话伤人!你觉得我得意是么?现在你面前的傅嫤二度已为妇,家族尽毁,我过去那些所有如今已不剩分毫。你是要听我说这话么?魏郯娶我不过是为了我的身世,你觉得我全家的死换来这些,我会很得意?我告诉你,若能换我父兄母亲回来,我宁可命也不要!”

我一口气说完,嗓间噎着难受,低低道:“你若觉得我得意,就算我认错了你!”

若婵定定地看着我,嘴唇紧咬,双眸里却渐渐浮起水光。忽然,她侧过头去,举袖按住眼睛。

她的动作很熟稔,再抬头时,除了内眶有些泛红,粉妆一点也没花。

“你变了,过去我若说出这样的话,你会比我先哭。”她说,“你也从不反驳我。”

我咬唇不语。

“你也变了,”过了会,我说,“你过去从不对我说这样的话。”

若婵看着我,片刻,无言地伸手抚抚我的头顶。

“……夫人……”这时,水岸花荫那边传来呼唤声,似乎是阿元在找我。

若婵往那边看看,道:“我该走了,可不能让她们看到你同我说话。”

我张了张口,却又收住。

她说得没错。不管我心里怎么想,世事变化,在我们之间堑出一道鸿沟,即便我们曾经情同姊妹。

似乎看出我的心思,若婵叹口气,指尖轻轻握了握我的手,低声道,“你肯认我就够了。”

那双目中流光微动,若婵重新将纨扇遮面,低头款款地朝桥地另一头走去,消失在晚风轻摇的花影之间。

“夫人!”没多久,阿元出现在长桥的一头,看到我,脸上的焦急之色顿时开解。 “可找到你了,”她匆匆走过来道,“夫人,大公子来了呢,就在前庭。”

我愣了愣。

魏郯来做什么?我记得早晨时他说今日有事的时候,那个昂首挺胸的架势,就像要鞠躬尽瘁忙到深夜似的,怎得空来了这里?

我应了声,跟她朝园外走去。

“夫人,”阿元走两步,回头望了望,小声道,“我好像看到若婵女君了,她……”

“嘘。”我摇摇头。

阿元会意,噤声不语。

庭前,魏郯果然在这里。

他正同卢公说着话,身上还穿着早晨出去时的长襦,腰间的革带下系着长剑。灯火璀璨,他屹立在衣冠如云的宾客中间,竟十分醒目。

我还看到魏朗与魏慈站在他身后,二人皆赤帻武弁,风尘仆仆。

宾客们已经陆续散席,纷沓地从宴饮的堂上出来。见到魏郯在此,不少人免不得上前见礼,将前庭堵得热闹。

魏慈看到了我,眉头一扬,捅了捅魏郯。

魏郯转头,下一瞬就将目光落到了我这里。说来诡异,隔着那么多人,他就像脑壳上也长了眼睛,甚至不用看魏慈指向就已经知道我在什么地方。

他身旁围着好些人,我正犹豫这时该不该过去,身后忽然传来王氏的声音。

“傅夫人。”她带着几名侍婢快步走来,笑道:“听说夫人去了后园,我正要去寻。”

这动静挺大,许多人都看了过来。

我只得随王氏一道上前。

卢公喝酒喝得满面红光,拱手的时候步态颤颤:“寒舍粗鄙,怠慢夫人。”

“卢公盛情,何出此言。”我莞尔道,说罢,看向魏郯。

他也看着我,表情跟那日在魏府的宾客面前一样温和。

“可回府了么?”他低声问。

我微笑颔首,垂眸不语。

四周的目光汇集而来,我知道许多人正看着我们,其中不少人都是从长安来的士人和臣子。

魏郯当然更知道。

“卢公大寿,家中尊长本当登门,无奈事务缠身,还望卢公体谅。”他不着痕迹地挨着我身旁,对卢公道。

卢公忙道:“大公子何出此言,丞相为国操劳,谁人不晓。大公子与傅夫人来到,我府中蓬荜生辉。”说罢,他命家人去准备筵席,要请魏郯用膳饮酒。

魏郯推辞道:“卢公不必劳烦,时已入夜,某来接夫人还家,稍后还须往别处,不便停留。”说着,他自然地将一只手伸过来,虚扶在我的腰上。

动作虽小,落在周围人眼里却无疑饱含亲昵。

卢公唯唯,笑着赞道:“久闻大公子与夫人情义甚笃,果不虚言。”

魏郯莞尔,道:“内人乃新妇,礼节生疏。还谢府上费心招待。”

卢公和朱氏忙不迭地堆满笑容,又是一番客套。

我一直没有开口,只熟稔地微微低头,配合地展现温婉。

夜风混着初夏暖洋洋的余温,撩动着车窗的纱罗。

卢府前高悬的灯笼渐渐远去,府中的管乐喧闹和欢笑声仍然阵阵传来。

车旁,魏朗和魏慈骑马,魏慈不知说了一句什么,二人笑了起来,冲着前面的魏郯笑得满脸暧昧。

我倚在车窗旁,心里还徘徊着方才与若婵碰面的情形,有股说不清的滋味。

她说我可怜她,没错,我那时的确是可怜她。

可她告诉我,她不需要我可怜。这也是确实,她沦落风尘,我二度为妇。乱世之中,各取所需,谁又能比谁高贵?

我在黑暗中闭上眼睛,脑海里只有那个在花影中对我微笑的少女。

☆、朱槿

送我回府之后,魏郯又回兵营去了。

我习以为常,神色自如地在门前对他表示了一番保重之类的关心。待回到室中,我快速地写了一封信,告诉李尚魏傕即将征谭熙之事。把信交给阿元之后,我想了想,从妆匣中取出一只碧玉钏。

“近日若能见到你兄长,将此物给他。月末若婵生辰,让你兄长代我送去凝香馆。”

阿元闻言,有些吃惊。

“夫人要将此物送与陈女君?”她皱眉,“夫人,陈女君如今可是……”

“她还是陈女君。”我打断道,“让你兄长小心些便是。”

阿元应一声,将玉钏收起。

“夫人,”过了会,她小声道,“你想赚很多很多钱么?”

“嗯?”我看她一眼 ,笑笑,“当然要赚很多很多钱。”

“钱再多又怎样?”阿元不以为然地努努嘴,“就算能变成卢公那样的巨富,在丞相和大公子面前不也是唯唯诺诺。”

“那也比街上的流民好。”我说。

“流民?”阿元觉得可笑,“夫人可是丞相的儿妇,流民怎可相比。”

“怎不能比。”我用手指点点她的脑门,淡淡道,“勿忘了,天子来雍州之前也曾颠沛流离,三餐不济呢。”

阿元还想说什么,外面传来仆人的行礼声,魏郯回来了。阿元忙噤声,走到一边去。

若婵的回音很快就到了,她告诉我,西山上琼花观的朱槿开得正好,后日十五,她会去赏花。

我许久没有出行了,收到这邀约,兴致被勾勒起来。从前,长安贵人的女眷喜欢在各个花时相约去道观进奉,每到这种日子,我和若婵是必定要跟着母亲到场的。我们两人都喜欢看花,在花丛中嬉闹装扮,编织小女儿的憧憬。

十五那日,我一早就向郭夫人告了假,带上供物前往琼花观。

不同于共处一山的白鹤观,琼花观是个小观,即便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来进奉的人也并不多。

我入观时并没有看到若婵,待我进奉之后,观中童子过来行礼,告诉我真人正在后院讲经。我颔首,吩咐阿元在殿上处理余下之事,自己跟着童子入内。

果不其然,后院的一片朱槿花前,若婵正坐在石桌旁煮茶。不过她并非一个人,石桌对面,一个年轻男子正坐在小榻上持盏品茶,身形高瘦——是公羊刿。

我惊讶地看着他们,止步不前。

“阿嫤。”若婵莞尔地招呼我。她今日穿着一身净色衣裳,头上乌发以丝绦绾起,饰以一支珠钗。她的脸上未施朱粉,竟有几分从前的闺中女子模样。

“若婵。”我走过去,看看她,又看看公羊刿,行礼道,“公羊公子。”

公羊刿一揖,神清气定:“傅夫人。”

“坐下吧,”若婵将一只茶盏斟上,道:“庐山的雾茶,我好不容易才买到。”

她声调柔和,全然没了那日初遇时咄咄逼人的姿态。

“是么?”我放松地笑笑,“那可好。”说着,我坐到石台前,若婵将茶盏递过来。

我捧起茶盏,轻轻抿一口,茶香韵味悠长。

说来惭愧,我有个嗜茶的父亲,我的烹茶只学得半吊子;若婵的父母不喜饮茶,可若婵的烹茶却无可挑剔。

没有客套和寒暄,此情此景却熟悉非常,仿佛又回到从前。

“如何?”若婵问我。

“还是那么香。”我真心赞道。

若婵看着我,唇角弯起,片刻,又看向公羊刿:“你再添些么?”

公羊刿颔首,将茶盏推了推。

若婵舀出一勺茶汤,斟入他的盏中。

我看着若婵,她微微低眉,侧脸的线条优美。持勺的手作兰花状,另一手轻拈衣袂,有一股说不出的风韵。再看公羊刿,他神色轻松,眉间带着淡淡的笑意,原本形状冷峻的脸竟变得柔和。

“你独自出来,家中可有言语?”若婵问我。

“姑氏是虔信神明之人,并无异议。”我说,“舅氏与夫君忙碌,并不太管家中之事。”

“哦?”若婵微笑,“倒是自在。”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道,“今日天气正好,若婵常来此地么?”

“不常来。”若婵品着茶,道,“我那伎馆应酬甚多,每月空闲的日子也不过三两天。今日阳光正好,我出来走走,明日贾公那边又要去……”

“贾公?”公羊刿突然插话道,“你要亲自去?”

若婵看看他,淡淡一笑,“当然要亲自去。我打听过,贾公宴上的那些宾客,九卿就有三位。”

“你说过以后不再亲自赴宴!”公羊刿的脸色沉下来,急道,“那老匹夫以好色闻名,你怎能去?”

“男人谁不好色?”若婵不以为然,“如今雍州伎馆少么?贾公这样的大户,我不跟紧就有别人抢着去。”

“一个暴发盐贩也算得大户?若婵,你即便……”

“即便再不自重也该挑人,”若婵冷笑,“比如你父亲,是么?”

公羊刿的脸猛然变得铁青,盯着她。

若婵却撇过头去,不慌不忙地为铜釜添水。

“我真多余!”公羊刿咬牙低低道,一脚踢翻小榻,转身走开。

我望着他气冲冲离去的身影,有些尴尬,不由地觑向若婵。

若婵也望着那边,脸色有些发白,复杂的目光里似有些懊悔。过了会,她看看我,不太自然地弯弯唇角。

“他就是这样,”若婵道,“固执,说不得两句就闹脾气。”

我点点头。

釜中的茶汤又开了,若婵听到声音反应过来,将茶汤舀起。她将我的茶盏添满,手势稳当,却明显有些漫不经心。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四周安静,鸟雀在树丛中扑腾着叽喳的声音。

“想问什么便问吧。”过了会,若婵似乎终于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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