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落的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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凋落的红颜- 第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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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中宗对裴炎可没有什么好感,虽然老裴死在武后手里,但李显可不打算“大人大量”忘记当年和裴炎结下的仇,裴家在他手里也没啥好日子过。

  还好,阴差阳错间中宗的皇位竟不能传给自己的子孙,反而被弟弟李旦拣了个便宜。当初裴炎是为劝武后归政李旦才被杀的,李旦对裴炎一直感恩戴德。刚一即位,就追封裴炎做了“太尉”、“益州大都督”,上谥号曰“忠”。

  所以说,生前身后事,都是一笔糊涂帐,无非看最后谁得势而已。假如武则天传位给侄儿,武周王朝一直延续下去的话,许敬宗和李义府也不能被摆在两唐书的《奸臣列传》里头,怎么着也该有个开国功臣的头衔,流芳百世。

  徐敬业造反平定两年后,垂拱二年(公元686)正月,武后颁诏,宣布自己将要归政皇帝。经过三年的待业皇帝生涯,李旦早已经领教了母亲的厉害,知道这不过是她堵众人之嘴的表面文章,赶紧诚惶诚恐的坚决推辞。武后当然顺水推舟,继续独理朝政。

  徐敬业造反虽然平定,武后的疑心病却越来越重,何况儿子态度好不等于别人也都情愿,她担心有人暗地里反对自己,自己却被蒙在鼓里,于是就想出了推行告密之法。

  三月初八,武后下令铸造一个铜匦,任何人都可以往里面投入书信,直接向太后告密。武后又下令:只要是声称来告密的,即使是农夫樵夫,沿途官府都要供给其驿马和五品官员的食宿,而且不得向其询问告密的内容。所有的人都可以得到太后召见,所说属实又称太后心意者升五品官,所说不实者不加罪责。

  消息传出,顿时海内沸腾。世间为恶易为善难,世人阴暗险恶的心思都是被道德文章所迫,不得不强自压抑,即使拿这些手段往上爬,也得想法子改头换面,给它们装潢个君子态度。而如今不但能置于光天化日,而且还能立竿见影、尽情发泄,简直轻松愉快无比。何况还有吃喝官禄在前,那真是没事都要找点事来告一下别个。被道德规范强制着循规蹈矩的“好人”们原形毕露,对于原本就凶险奸狡的人来说,这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很快,四方告密者蜂拥而至。

  对于这些告密而得的讯息,多数是不方便由朝臣处理的,于是武后开始搜寻适合的人选,培植为自己的亲信。一批嗜血变态的角色如丘神勣、来子珣、万国俊、周兴、来俊臣、鱼承晔、王景昭、索元礼、傅游艺、王弘义、张知默、裴籍、焦仁亶、侯思止、郭霸、李仁敬、皇甫文备、陈嘉言等人,从此“展露才华”,留名史册。

  其中尤其以胡人索元礼、来俊臣与周兴最为著名。

  索元礼为人酷毒,每查究一人,必定要小事变大,最后往往导致百十人遭殃,前后遭杀戳的达数千人。世人畏之如虎狼。

  来俊臣和周兴则比索元礼还要可怕,他们蓄养了数百无赖,专做告密的勾当。只要他们看谁稍不顺眼,就派这些无赖同时从几个地方告密,并捏造证据。又设计了许多惨无人道的刑罚,再刚强的人物落到他们的手里,不是屈打成招,就是死于酷刑之下。来俊臣还专门编了一本《罗织经》,用来教育手下爪牙如何罗织他人罪状。以至朝士人人自危,相见都不敢交谈,常有官员早晨去上班,就再不见返回家中,而家人也再得不到任何消息。以至于官员入朝时都要与家人如此作别:“不知还能回来见你们否?”

  终武则天一生,死在酷吏冤狱以及被她铲除的“异己”数不胜数,大多都是干臣良将和无辜百姓。然而权势如漩涡,即使明知冤屈,武则天也不愿手软。只因这样的杀戮既能清除自己向帝位迈进的障碍,还能树立她令人畏惧的形象。做为一个掌权者,令人生畏要比善良更重要。武则天身为女子,又是太后,无法象男子那般上阵厮杀,刀剑丛里挣天下的事她是做不了的,借酷吏之手改朝换代,就成了她的最佳选择,在这种情形下即使有枉杀无辜,难道战乱夺天下者就不枉杀无辜了么!相比其它改朝换代的时候,武则天以周代唐的过程已经是对政局国家损耗最小的了了。对于武后借酷吏夺天下的心机和手段,史家也不得不为之钦服,称之为“不出帏闼,而天命已迁。”“计不下席,听不出闱,苍生晏然,紫宸易主。”

  一般认为,武后称帝之心,是在其侄武承嗣的鼓动后下定决心的。而武承嗣的真实目的,则是利用姑母发动政变,建立新朝后成为皇位继承人,现成地当个皇帝。

  对于武承嗣的心思,武后真的一点都没有发觉?她真是完全被武承嗣蒙着的?那当然不可能。普通人说一句不贪恋权势富贵很容易,那是因为他还没有尝到个中美味,一但尝到之后再要放弃,几乎是无人能够做得到的。正如一个穷人,忽然吃惯大餐,他以后或者会在自愿的情形下偶尔品尝粗茶淡饭换换口味,但却不能再如从前那样倚赖粗茶淡饭度日,更不能接受自己从此可能再不能吃大餐的情形。(所以每当想起宋徽宗的下半生,总令人长叹)

  武后曾经是一个满足于后宫之主地位的普通皇后,但是今天她已经品尝到了权力的美味,并沉湎于其中,于是离开权势重新去过寂守深宫、将自己的命运完全让别人去安排(即使这个人是她的儿子)的生活,她就再也不能接受。若想让剩下的人生都在令人陶醉的顶峰度过,称帝成了最好的选择。武承嗣也正是在揣摩了武后的这样心思之后,才敢于鼓动其称帝,并甘为之驱使的。

  更何况,做一个皇帝,那是世上几乎所有人的梦想。一但成功,将是怎样的名振青史?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数不清的人大肆杀戮、牺牲无辜,生灵涂炭,对比起历史上其它改朝换代时刻的代价,武后所做实在不算多。后人修史,总喜欢将武则天临朝时期与唐朝其它时期相比,认为那是“唐王朝”历史上酷吏滥刑最多的时候,并以此证明武则天施政的嗜血可怕。偏偏忘记了武则天时代,是在改朝换代,如何能与唐王朝的其它正常交替时候比?武则天时代,只能与历史上其它朝代更替的时刻相比。相比之下,武后的杀戳实在不能算多。

  有这样一个故事,虽然语涉幽冥,却足够证明世上“成大事业者”的决心与狠劲。传说某帝王在发迹前曾见神人来拜访,对方将两种前途给他选择,一是甘心为臣,可保家族三十代太平宰相;一是称孤道寡,却只能传三代天下,而且将导致人间遍地血流,后代子孙也遭遇惨酷。故事的主人公所做的选择,历史已经给出了答案:他选择做帝王成就顶级功业,即使后代绝灭人间涂炭也不以为然。——这道选择题如果给我来做,毫不犹豫就会在第一种选择上打勾。相信很多人也会做同样的决定:所以我们永远成不了大事业当不了帝王,而且连宰相也可以不用指望了。我以为选择第二种的人从身体到心理,都已经不能以常情推理了,这也是一种与众不同的特质。这种特质,大概就是史书上形容帝王时常用的“天赋异禀”。而此时的武后就是这样一个人。

  在酷吏横行的日子里,李唐宗室旧臣几乎被诛杀殆尽,无计应对的人们只能想方设法讨好太后以求自保。送进宫的礼物数不胜数。所有的礼物中,唯有唐高祖李渊第十七女千金公主的恰到好处。这件礼物是一个壮年男人,陕西鄠县(今户县)人,本名冯小宝。冯小宝在洛阳市上卖药,却被路过的千金公主一眼看中,纳为男宠。千金公主的年龄不详,但她妹妹常乐公主的女儿就是中宗李显的第一任妻子,何况千金公主无论如何不可能生在贞观九年以后(她爹是这年死的),可见她也不年轻了,作为同龄人,对于武太后在权势之外的需要她当然也心中有数。于是在一段时间的调教后,她“大方”地将冯小宝进献给了武太后。

  这份大礼果然取得了武后的欢心。四年后,武后正式登基称帝,李唐宗室旧臣也在酷吏的帮助下几乎被诛杀殆尽,就连李贤两个较年长的儿子也没能逃脱一死。幼弱的李氏后人也都被流放岭南。唯有千金公主得以保全,被武后收为义女,改姓武氏,称“安定大长公主”,她的儿子克乂还娶了武承嗣的女儿为妻,一家人极得恩宠。

  从千金公主所得的特殊待遇,就可以想见冯小宝的得宠程度。这时的冯小宝早已经改名为薛怀义,武后命太平公主的驸马薛绍呼之为叔父,并重修洛阳白马寺,将薛怀义剃度为僧,做了白马寺的主持。薛怀义名为和尚,其实常常出入宫禁,是武后的男宠,乘御马,使宦官,朝臣贵族都要对他行礼,武承嗣武三思更是马屁加三级,亲自为他执辔服役如僮仆,薛怀义都视若无睹。不过他既做了和尚,倒也对和尚很有义气,道士遇到他可倒了大霉,挨一顿狠打不算,还要剃光头发;想借他的声势胡作非为的市井少年,也都得剃度为僧。

  随着时间的推移,薛怀义也越来越神气。垂拱二年曾经发过这样一件事:他与左相苏良嗣相遇,却傲慢作态不肯行礼。苏良嗣大怒,命侍从牢牢抓住这个花和尚,然后亲自动手打了他几十个耳光。薛怀义吃了这个瘪,哪里依得,跑去向武后告状。武后头脑却很清醒,知道男宠与宰相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反而道:“那是条宰相才能用的通道,你不能出入。只要不走那条路,就不会有什么事。”

  此事发生之后,武后觉得自己的男宠没有官职,地位太低,便声称薛怀义“有巧思”,让他入宫主持修建“明堂”,打算以此为他加官晋爵。

  旨意发下,一个名叫王求礼的官儿不知是装傻还是确实消息不灵通,上书说入宫长住的男人必须是阉割过的宦官,陛下你要是想让薛怀义入宫,那就得把他也给阉了。这道奏章递上去,当然是泥牛入海再无下文。而假和尚薛怀义照样每天在宫中大摇大摆。

  明堂,是儒家的礼制建筑,按规定,它是帝王举行祭祀、朝会、庆赏、选士等大礼典的场所。

  早在隋朝时,隋文帝杨坚就曾经打算兴建明堂,并且已经派人制作好了明堂的模型。结果在选址的时候,以磨嘴皮子为己任的儒生们争论不休,谁也不肯服谁。为了维持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隋文帝只得将此事中途废止。

  隋炀帝也曾经想要兴建明堂,也没能办成。

  唐太宗继位后,也打算造明堂。结果他遇上了隋文帝杨坚遇到的老问题。无论是名称、还是结构、功能、形制等各个方面,都引起了儒生们“检六艺群书、百家诸史”的大规模翻故纸堆的运动,每个人都引经据典各抒己见,认为唯有自己说的才是道理,别人讲的都是瞎扯。这一议就是近二十年,直到唐太宗去世,也“未暇营造”。

  唐高宗登基后,决定继承前人未竟之志,而群儒也再接再厉,尽管高宗在三十四年间前后为兴建明堂下诏三次,也没能止住众人嘤嘤不绝的争吵。终于“群议未决”,高宗就先离开了人世。

  儒生们为这间明堂,前后争吵了一百多年,也没吵出个眉目。武后临朝时,他们又一窝蜂地涌来请求继续争论。武后早知高宗兴建明堂的愿望,她也烦透了儒生们在这件事上显现出来的毛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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