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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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队的人-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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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指认死者呢? 现在还太早,没错。他随时都可能被人认出来。毕竟,他只是那晚
众多人群中“失踪”的一个。不是所有的人都急着想看是谁被杀了,因为他们认为
他们的儿女和亲人都在别处欢度周末。

  用尽耐性、体谅及机敏的心智,格兰特探长访谈了七位他原先预定要见的人—
—真的只是见了形式上的一面。

  就算不奢望能直接从他们那里听到什么,他还是得一一登门造访,对讯问的内
容做个整理。他发现他们都竭尽所能做了不同的描述,除了詹姆斯·洛克莱的太太
之外。洛克莱太太虚弱地躺在床上等候医生诊疗,她仍为她所受的惊吓难过不已。
她的妹妹——一个妩媚动人、蜜色长发的女孩,出来和格兰特探长说话。她走进会
客室,对警方在她姐姐卧病的情况下前来满怀敌意。警察的出现让她大吃一惊,她
不经意地多瞄了一眼来者的证件。格兰特内心的莞尔远大于他脸上的表情。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他以平淡的语调表示歉意,“但我希望你能让我和
你姐姐说几句话,两分钟就好。你可以在外面计时,当然,你想进来听也无妨。我
不是要和她谈什么秘密的事,只是,我现在负责侦办这个案子,有责任对案发当晚
离死者最近的七个人做些了解,这会有助于我今晚的工作进度,拟定明天的侦查方
向。不知你意下如何? 只是个小小的例行公事,对我却有很大的帮助。”

  如他所愿,他的理由获得了美人的颔首。犹豫了一下,女孩说:“我去看看能
不能说服她? ”格兰特探长的魅力窘得她满脸绯红。比他预期的还顺利,不一会儿
工夫,她回来带着探长去她姐姐的卧房。探长见到泪眼婆娑的洛克莱太太倚在床上,
她出于自卫地声称在死者倒地前不曾注意有这么个人。她汪汪的泪眼一直瞅着探长,
一条手帕轻掩着嘴,并时不时按按双唇。格兰特希望她能把手帕放下来一会儿,他
的理论是——嘴永远比眼神表露得多——尤其是女人。

  “死者倒下时,你正好站在他的身后? ”

  “是的。”

  “当时,与他并排的是什么人? ”

  她不记得了。去戏院看戏,没人会记得那些旁的琐事,更何况连平时上街时,
她都很少去注意别人。

  探长临走的时候,她以孱弱的声音说:“真的很抱歉,我希望能有用得上我的
地方。当时我注意到那把刀了。我愿意做任何事,协助你们抓到凶手。”格兰特探
长一告辞出来,就把她摒除在脑后。

  为了见这位女士的丈夫,他跑到另一个城市去——其实,他可以随便派个苏格
兰场的探员去,但他想看看命案发生后的第一天他们是怎么办案的。洛克莱先生提
供了有用的资讯。他说,当时有一些小贩在队伍前面兜转,因为剧院门大开的缘故,
他们周遭人的位置都变了。他还记得,排在死者旁边,也就是排在他前面的那个男
的,是同伙四人中的一个,那四个人当初是一起来的。洛克莱先生和他的妻子一样,
直到死者倒地才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

  格兰特探长探访的其他五人,全是一问三不知,没有人注意到那名男子,这让
探长略感意外。为什么没有人留意过他? 他一定是一直留在原地没有离开,一个还
没被挤到队伍前面的人,暂时是不会引起他人不快的。什么都不曾注意的人多少会
在事后想起他们看到的,即使他们当时无心去看见一些事。格兰特探长返回苏格兰
场的时候,仍然在苦思这个问题。

  他发新闻稿给媒体,要求当晚任何看见有人离队的民众和苏格兰场联络。他同
时也公布了死者的详尽资料与案情侦办的过程。他唤威廉斯来问他的工作进度,威
廉斯汇报他们已经采集了死者的指纹送往鉴定小组,但警方的资料并没有显示出这
个人的身份。武器专家找不出手枪有任何特别之处,可能是把二手枪,用得很旧了,
但仍是支颇具杀伤力的武器。

  “嗯哼! ”格兰特嗤鼻。“了不起的专家! ”威廉斯笑笑。

  他回忆说,“专家说这把枪没什么特别之处。”

  威廉斯又解释说,在把枪送到专家那里之前,他检查过,枪上有大量指纹,他
现在在等化验结果。“干得好! ”

  格兰特说罢,带着死者的指纹档案去见总督察。他向巴尔克简要汇报了这一天
调查的结果,但隐藏了自己的看法——这宗不寻常的、非英国形式的犯罪可能是外
国人所为。

  “这么说我们今天一无所获喽,”巴尔克说:“除了这把匕首外,这整个案子
看起来更像是小说里的情节,反而不像一桩真实的谋杀案。”

  “没错。”格兰特说:“我在想,今晚会有多少人到沃芬顿剧院前排队。”他
岔开话题。

  巴尔克若有所思地想着这个有趣的问题没多久,就被进门的威廉斯打断了。

  “长官,左轮上的指纹。”他简洁地报告说,把档案放在桌上。格兰特探长漫
不经心地拿起档案,比对那些令他漫无头绪的指纹。霎时,他像只猎犬般突然兴奋
了起来。

  清晰的指纹有五枚,其他的则不完整,但这些完好或残缺的指印都不属于死者
所有。指纹报告来自指纹化验小组,而报告上却没有对这些指纹做任何注记。

  格兰特回自己办公室坐下,思索着。这表示什么,这些讯息到底透露着什么意
义? 枪难道不属于死者所有? 是借来的,可能吗? 就算是借来的好了,枪可确确实
实是在死者身上发现的呀。枪真的不属于死者所有,难道是有人刻意将枪放人死者
的口袋里? 没有人会连自己口袋里被塞了一支沉甸甸的自动手枪都感觉不出来。不,
人已经死了——他是在遇害之后才被栽赃的。为什么? 没有答案。无论情况多么繁
杂,问题还是横在他的眼前。格兰特解开包裹起的匕首,放在显微镜下细看,但他
还是深陷毫无转机的五里迷雾中,觉得十分疲惫。他得出去走走。五点钟左右,他
步行前往沃芬顿,想见见前晚负责守门的人。

  黄昏的天空是淡黄色的,衬托着被紫雾晕染成一片的伦敦。格兰特感激地深吸
一口气。春天就要来了。他要追踪黎凡特人的下落,势必得请个几天假——假如想
不到什么正当理由,就只好请病假了——去钓鱼。该上哪儿去呢? 最理想的地方是
苏格兰高地,但那里的人似乎有点不友善。不然就去泰思特钓鱼吧——施塔克桥那
一带,可能不错。钓鳝鱼是种很没劲的运动,但是那儿有家干干净净的小酒吧,是
个绝佳的去处。他还可以骑马,或是在草坪上溜溜马。汉普郡的春天……

  他思忖着,打起精神沿泰晤士河北岸河堤一路走去,把手边的公务暂且抛到九
霄云外,这就是格兰特的行事风格。巴尔克有一句名言:“反复咀嚼,不停地咀嚼,
睡个觉醒来后,你就找到事情的症结所在了。”这话是针对巴尔克而非格兰特说的。
格兰特再次思索着他咀嚼时未虑及之处,但他感到口腔隐隐作痛。每当有令他忧心
的事困扰着他,或在过程中无法突破时,他就会暂时失去部分感官功能。他接到重
大案件时,总会纵容自己“闭上眼睛”一阵子,等他再次睁开眼时,一道曙光乍现,
始料未及的灵感会赋予老问题新的诠释。

  沃芬顿下午的戏刚散场,格兰特发现剧院前面空无一人,场后却凌乱不堪。门
房不在岗位上,也没有人知道要到哪里找他。看来,他晚上要做的工作既多又复杂。
热心的传话者从大楼另一端传回讯息,“先生,没有看到他”。

  格兰特最后终于在幽暗的舞台后面找到他。表明身份及来意后,那人变得十分
热诚,滔滔不绝。他平常只能远远地对尊贵人士表示致意,却不是每天都有机会与
他们这么亲切的交谈,尤其来者又是苏格兰场的探长。他微笑着调整帽子的角度,
理理胸前的绶带,用裤管擦干濡湿的手心。

  如果这样能让探长高兴的话,他会说他肯定曾在队伍里看到过那个鬼崽子。格
兰特在心里闷哼一声,他总是保持一贯的疏离,他——以旁观者的心态——想着这
个老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以警察第二职业本能预设了结果,他礼貌地向没提供什
么线索的门房告辞。一个感性的声音传来,“怎么是格兰特探长! ”他转身看到蕾
伊·麦克白站在堆着她东西的门外,显然那里是她的更衣室。

  “你在找工作吗? 只怕要不了一个钟头,你就不会愿意待在这儿了。”她带着
微笑挪揄着格兰特,而她低垂在帽缘下的灰色眼珠却亲切地凝视着他。他们于一年
前相识,当时她戏迷馈赠的昂贵化妆箱遭窃,事后他们再也没碰过面,而她对他显
然未能忘情。他面不改色——即使他旁观者的身份已经感觉出她的情意,并露出了
笑脸。他向她解释自己到戏院来是为了公事,笑容即刻从她的脸上褪去。

  “嗯,可怜的家伙! ”她说:“但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跟你一样。”她接着说,
将手放在他的手臂上。“你问了一整个下午的问题吧? 现在喉咙一定很干。到我房
里喝杯茶吧。我有女仆,她会为我们准备的。我们应该好好聊聊,我们已经这么久
没有见面了,真是令人难过。”

  她带着他走进她的更衣室,房间里半面墙都是镜子,另一半则是挂满服饰的衣
橱,与其说是设计给人使用的房问,倒不如说是间花店。她把花拿在手中挥舞着。

  “我的身体不好,不能接近花,最后它们统统得留在这儿,医院的人很有礼貌,
但他们坚持他们怎么说我就该怎么做。我不能好好地说,‘不准有花’,这么说会
像丧礼的花一样,让人伤心。”

  “这是人们惟一能做的事。”格兰特说。

  “嗯,是的,我知道。”她说:“我没有不知好歹,只是得慢慢习惯罢了。”

  茶水送来,她为他斟上,女佣又用锡盘呈上一盘小脆饼。她为自己倒茶时,他
轻搅着茶。他的心里忽然打个颤,像个缺乏经验的骑士突然受惊撞到马嘴。她竟是
个左撇子! “我的老天! ”他喃喃咒骂自己,“你不是应该休一天假,而是你必须
休个假。你到底要为此下什么注脚? 全伦敦有多少这样的左撇子,你竟然发这种莫
名其妙的神经。”

  一个念头令他转醒,他才打破沉默,开口说:“你是左撇子? ”

  “是啊,”她事不关己地说,理所当然地将话题转向有关他案情侦办的情形。
他告诉她的都是那些隔天媒体将报导的消息,对她描述那把匕首及这件案子让他感
兴趣的一些论点。“匕首是把银质的圣器,上面装饰着红蓝相间的亮漆。”

  蕾伊·麦克白平静的眼神突然闪动了一下。

  “什么? ”她不由自主地说。

  他本来想问:“你曾见过类似的东西吗? ”随即改变心意,因为他笃信她的回
答将是否定的。他已经掌握到线索,他意识到他原本未注意的事,继续他的描述。

  她说:“圣器! 挺神奇的,多么不可思议呀! ——负责这么重大的案子,我相
信你一定会得到庇佑的。”

  她用她冰凉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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