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总，今晚我来的主要目的是向你敲敲警钟。最近，我们公安局接到许多人的举
报电话，说乐都大酒店二楼的娱乐城，有卖淫嫖娼的嫌疑。我觉得不管这事有没有，
你都应该本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原则，你说呢？”
我赶忙点头：“是的，应该这样。高副局长，老实说，即使有的话，也肯定是
擦边球，决不会是公开的。”
高在尚吐出一口烟雾说：“杜总，你应该明白，这里不是香港，实行的不是资
本主义制度，实行的是社会主义制度，社会主义制度是不允许打色情擦边球的。”
我说：“知道，今后注意一下就行了。”
高在尚故作沉默，一边抽烟，一边不停地眨着眼睛，好像在想什么问题。良久，
他说：“杜总，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你如果为了经营的需要，愿意打点色情擦
边球的话、其实也可以，话说回来，色情业在我国一些地方也有，在临江，只要我
不过问你，就不会有人过问你。嘿嘿，嘿嘿，你说呢？”
我第一次看见他脸上露出笑容，虽然是应笑肉不笑，很尴尬，但总还是笑容，
也总比他板着面孔好。我不是傻瓜，立即明白他话中的潜台词，忙说：“是的是的。
高副局长，如果这样的话，那就请你高抬贵手，今后我请你到香港去玩。”
他说：“到香港去玩有什么实惠，还不如经常来这里饮两杯，嘿嘿。”
我说：“哪就欢迎你常光临这里。”
他说：“可是酒喝多了伤胃啊！”
我说：“那就少喝一点吧，少喝养神。”
“……”他不说什么了，似乎认为我是个笨蛋，没有听懂他的真正话意。其实
我早就懂了，他的意思很明显，是叫我给他一笔保护费，他就会像香港黑社会那样
保护我的经营。可我不会那么干的，因为我本身就没有正而八经地经营色情业。
高在尚见我懂不起，很失望地走了。
大约又过了一个月。一天晚上，我的二楼娱乐城第一次遭到警方的突击清查，
带队的是市公安局治安大队队长石磊，他们当场抓走了几个按摩女，收获很小，看
起来有些失望。
我知道这是我没有给高在尚好处费所带来的结果。但我并不害怕。有一天，我
特地去市政府找关市长。但关市长却始终不信高在尚有那种动机，还说清查一些娱
乐场所是公安局的应尽之责，凡是他们怀疑的地方，都可以去清查。他安慰我，叫
我想开些，别把这事放在心上。人们常说，听人劝，得一半。我也只好把这件很不
愉快的事不放在心上，让它慢慢忘却。
但仅仅过了半个月，石磊又带人来搞突击清查了，抓走了一对嫖娼卖淫者。不
到两个月时间，公安局来这里清查了两次，弄得乐都大酒店声誉扫地，也弄得我这
个老板无地自容，照这样下去，娱乐城只好关门。但我又不甘心，因为娱乐城仅装
修就耗资好几百万元，而且现在又无法将它改造成客房，看来，只有继续经营下去。
这时，我的一位副总出于对乐都大酒店的经济利益和未来命运的考虑，并参考
了那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的话，建议我给高在尚五万元好处费，以保乐都平
安，不经常受到警方骚扰。我考虑后同意了，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同意的，说要
给你就去给，反正我不会给他的。于是副总约他来到了酒店。但出乎意料的是，高
在尚胃口很大，嫌五万元少了，说只够他买几瓶洋酒喝。副总无奈，又给他加了五
万，这下他才勉强点了点头，表示可以接受。
真是拿钱消灾，花钱买平安。从此，石磊再不带人来这里搞突击清查了。这期
间，我本想与高在尚作斗争，向丁书记和关市长反映有关情况，但犹豫一阵后还是
没有反映上去，一是怕自己告不倒他，到头来惹火烧身；二是怕他报复，今天派人
来突击清查，明天也派人来突击清查，搞得你人心惶惶，严重影响酒店的生意。
这样平平安安地过了半年。
没想到半年后，石磊带人又来搞突击清查了，目标依然是娱乐城。相比之下，
他们比半年前厉害得多，有时半个月来一次，有时一个星期来一次，每一次来总是
说接到群众的举报电话，这里有人卖淫嫖娼。常常弄得乐都大酒店鸡犬不宁。
见此情景，我的那位副总又去找高在尚，高在尚却说又该给他好处费了，他的
十万元早就花光了。我坚决不同意，因为照这样下去，好处费会是一个无底洞的，
每年要给几十万。为此，我决定娱乐城干脆关门。
我本以为这下就平安无事了，他们再也找不到什么惜口，结果却又一次出乎我
的意料，他们常常来清查客房。凡是发现男女同居者，不管他们彼此之间是什么关
系，石磊都以卖淫嫖娼罪把他们带走。
这样一来，就没有多少人来乐都住宿了，都害怕警方搞突然清查，让自己处于
尴尬和难堪的境地。于是，经济效益一直很好的客房部，营业呈直线下降，五百多
间套房常常只有五六十个人住宿。照此下去，乐都大酒店关门只是迟早一天的事。
下一步该怎么办？
是给高在尚继续交纳好处费，还是继续萧条下去？
副总建议给高在尚继续交纳好处费，委曲求全。而我的观点是宁为玉碎，也不
为瓦全，生意萧条就萧条，我连上亿元的大酒店都能修建起，难道就亏不起吗？
后经副总再三劝我，我才叫他去向高在尚委曲求全，出手就是十万元，但高在
尚却再也不要了，不知是什么原因。
第十二章
酒店的生意越来越不好，但石磊没有忘记常常来清查。我对此十分气愤，却又
无可奈何，心里只有悔恨，悔恨当初不该来临江投资。
看着大酒店门可罗雀的惨景，我气愤地离开了临江，回香港来了，留下副总在
那里苦苦支撑。不久，副总打来电话。说高在尚找上门来了，想当个中介人，牵个
线，把乐都大酒店承包给神仙娱乐城总经理冬梅花。副总征求我的意见，说我如果
同意的话，高在尚就陪冬梅花具体来谈。实际上，高在尚也是承包人之一。
这事我也拿不定主意，便召开董事会讨论，结果决定，同意承包给冬梅花，但
高在尚必须提供担保。董事会为什么要作出这样的决定？主要是考虑经济利益，与
其让四星级的乐都大酒店在那里一天天萧条，还不如把它承包出去，多少赚点钱。
乐都大酒店，就是这样承包出去的。高在尚不但乐意当冬梅花的担保人，还从
银行贷款二百万，作为冬梅花交给我们甲方的定金。先交二百万定金是董事会决定
的，我们原以为高在尚有可能不会接受这个决定，没想到他二话没说就接受了。
由于酒店承包给了冬梅花，那位副总合同一签就回到了香港，我立即就把我侄
儿派去，主要监督冬梅花履行合同。不久，侄儿打电话告诉我，冬梅花把茶楼改为
了赌博场，而且色情业和赌博业非常红火，在临江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但公安局
从来就不去搞突击清查，而且还常常穿着便装在那里潇洒。
临江市下辖三区五县。
根据肖德胜自己的安排，他先到五个县去打听冬梅花的有关情况，如果没什么
收获，再回临江市的三个辖区打听。为什么这样舍近求远？在他看来也是有原因的，
如果先在临江市区打听，弄不好会打草惊蛇。一是因为冬梅花本人就在临江，二是
因为各区公安分局也许会有高在尚的爪牙。
肖德胜的第一站是江西县。
他来到县公安局户籍科，要求查一个人。户籍科长问他查谁，他说暂时还保密，
请原谅。既然如此，户籍科长也就不再问什么了，大力协助他。
肖德胜从电脑里将全县姓冬的人全部调出来，共有五百多人姓冬，但没有一个
叫冬梅花的人。
于是，肖德胜又马不停蹄地去了江东县。江东县姓冬的人较多，大约有两千多
人。肖德胜查了好久，才看到一个叫冬梅花的名字。
“啊，真是太好了，终于找到了！”他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高兴，心里不
由大叫一声。他发现这个冬梅花出生于70年代初，年龄跟乐都大酒店那个总经理冬
梅花差不多。他想，说不定乐都大酒店那个冬梅花，就是这个冬梅花。
他在街上匆匆吃了一碗面条，便乘车去了冬梅花的住地——江东县凌云镇槐树
街19号。
经过一个小时的颠簸，他来到了凌云镇。该镇很小，只有两条街，要找到冬梅
花的家简直是易如反掌。但他并没直接去找，还是害怕打草惊蛇。他来到一个中年
妇女面前，彬彬有礼地问：“大姐，你就是凌云镇的人吗？”
中年妇女忙回答：“是的。老弟，有什么事吗？”
肖德胜说。“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情，该镇有没有个叫冬梅花的女性？”
中年妇女说：“有，就住在槐树街，我带你去吧。”
“我就不去了，我只是想问问。大姐，冬梅花现在干什么工作？”
“她是镇上的农民，没什么工作。前几年在广东打了几年工，今年初结婚嫁人
了。”
“你知道她嫁到了什么地方吗？”
“知道，就在我们镇的大沟乡。”
“她结婚后，还在外面打工吗？”
“没有了，一直在家务农，昨天当场，她顺便赶场回娘家，我还见过她呢，她
挺着一个大肚子，看来过不了多久就要生孩子了。”
越说越离谱，看来这个冬梅花与乐都大酒店那个冬梅花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但肖德胜还是忍不住问：“大姐，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中年妇女有点不高兴了，忙说：“小伙子，我们素不相识，我骗你干什么？你
如果不信的话就到她家里去问吧，几步路就到了，别再问我！”
肖德胜正想向她解释，她却走了，显然是不想跟他多说。
尽管如此，肖德胜并不甘心，又去向另一个人打听。直到那个人跟中年妇女说
的一模一样，他才死了心，失望地离开了凌云镇。
肖德胜返回县城，乘上了最后一趟开往红玉县的车，他想去红玉县看看。
客车到达红玉县城时，天已黑了，他只好决定休息一晚上，明天去公安局查询。
肖德胜没想到，红玉县姓冬的人比前边哪一个县都多，共有六千多人。肖德胜
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小荧光屏，聚精会神地查看着，怀着一颗希望之心。
直到快要结束时，他眼睛突然一亮，只见荧光屏上出现了冬梅花的名字，她的
户籍在县曲艺团，生于1973年10月。
肖德胜一阵高兴，因为在他看来，这个冬梅花有可能就是乐都大酒店那个冬梅
花，其理由是年龄差不多，人也漂亮，而且红玉县又是高在尚的故乡。如果冬梅花
的户籍不在县曲艺团，他也不会这么推断。他想，冬梅花有可能是曲艺团的一个演
员，这几年曲艺团的经济效益肯定不好，她才巴结上了高在尚。但她是如何成为乐
都大酒店总经理的，肖德胜是想象不出来的。
从公安局出来，肖德胜直奔县曲艺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