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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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怪客-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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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曾。” 
  史提夫,他突然想起他。他一度曾想过要谋杀他。 
  布鲁诺斜歪着头。 
  “你当然想过,我看得出来。你为什么不承认呢?” 
  “我或许有过一些稍纵即逝的想法,但我从未付诸行动过。我不是那种人。” 
  “那你就错了!任何一种人都可以谋杀人。纯粹是情势所趋,与性情无关!人们到了紧要关头——就算只是碰上最小的事,便能让人义无反顾。任何人皆如此,即使是你的祖母也一样。我知道的。” 
  “碰巧我并不认同。”盖伊很干脆地说。 
  “跟你说,我几乎谋杀我父亲一千次了!你曾想要谋杀谁?跟你老婆鬼混过的人?” 
  “其中一人。”盖伊低声说。 
  “你做到了什么程度?” 
  “什么也没做。我只是想过这件事而已。” 
  他想起那好几百个失眠的夜,以及除非报了仇才能得到平静的绝望感。当时可能有某件事让他豁出去吗?他听见布鲁诺喃喃的说话声: 
  “你渴望做的程度比你想的还要高出很多,我只能说这些。” 
  盖伊一脸迷惑地瞪着他看。他的身形有如昼伏夜出的赌场庄家,弓着身子,衣袖卷起的两只手臂放在桌上,小头锐面,样子令人生厌。 
  “你看了太多侦探小说。” 
  盖伊说,话一出口,竟不知为何会冒出这些字句。 
  “侦探小说很好呀,它显示了各种人都能杀人。” 
  “我认为那正是它恶劣的原因。” 
  “你又错了!”布鲁诺十分愤慨地说。“你知道上报的谋杀案占实际发生的比例吗?” 
  “我不知道,也不在乎。” 
  “十二分之一。十二分之一吔!想想看,那其余的十二分之十一的谋杀案,会是什么人干的?是许多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警察知道他们永远逮不到所有的凶手。” 
  他开始再倒威士忌,发现酒瓶空了,便懒懒地站起身。一把串连在金链上的小金刀从他的裤袋中发出闪光。以审美眼光来看,这把小金刀,正如一件美丽的首饰让盖伊赏心悦目。看着布鲁诺猛拍酒瓶瓶口时,他心中想着,布鲁诺有一天可能会用那一把小刀干下谋杀案,而且他大概会肆无忌惮,因为他不在乎被捕与否。 
  布鲁诺转身,咧开嘴笑,手中多了瓶新的威士忌。 
  “跟我一起去圣塔菲吧!嗯?休息个几天。” 
  “谢了,不行。” 
  “我带了很多钱,我请你去,嗯?” 
  他不慎泼洒了些威士忌在桌上。 
  “谢了。”盖伊说。 
  从他的衣着上来看,盖伊猜想,布鲁诺以为他没有什么钱。这条灰色法兰绒长裤可是他最喜爱的长裤呢。如果天气不会太热,他在梅特嘉夫和棕榈滩也要穿这条长裤。他往后靠向椅背,两手放进口袋,却摸到右边口袋的底部破了一个洞。 
  “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呢?”布鲁诺把已添满酒的酒杯交给他,“我非常喜欢你呢,盖伊。”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好人。我的意思是你很正直。我见过很多人——不是在说笑,但没有多少个像你一样。我很钦佩你呢。” 
  他冲口说出这些话后,又喝起酒来。 
  “我也喜欢你。”盖伊说。 
  “跟我一起去嘛,嗯?在我母亲来之前,我有两、三天的空档。我们会玩得很高兴的。” 
  “找别人去吧!” 
  “拜托,盖伊,你以为我在做什么?只是随便找个一起旅行的同伴吗?我喜欢你,所以邀你和我同行,即使一天也好。我会从梅特嘉夫抄近路去,甚至不用到艾尔帕索。我必须去看看大峡谷。” 
  “谢了,我在梅特嘉夫的事一办完,就有份工作要接。” 
  “噢,”又是那张满是渴望和钦慕的笑脸。“要盖什么是吗?” 
  “是呀,一家乡村俱乐部。”听起来仍然很奇怪,而且和他一贯的风格不符,那是两个月前他绝不会想建造的建筑物。“棕榈滩的新帕米拉俱乐部。” 
  “真的?” 
  布鲁诺当然听说过帕米拉俱乐部的大名,因为它是棕榈滩最大的俱乐部,他甚至曾听说他们就要盖新俱乐部的事。他去过旧俱乐部几次了。 
  “是你设计的?”他像个崇拜英雄的小男孩般俯视着盖伊。“你可以画一幅它的图样送给我吗?” 
  盖伊在布鲁诺的通讯录背面很快画了一幅那栋建筑物的草图,并依布鲁诺的要求签上名字。他解释说,他要让墙面陡斜而下,好让下层楼成为一直扩展到阳台去的大舞厅,而且他希望能获准使用百叶窗,因为那样能省去空调问题。虽然他放低音量说话,但他愈谈愈高兴,兴奋的泪水也涌上眼眶。他心里纳闷着,自己怎么会跟布鲁诺谈得这么亲密,显露出他最佳的一面呢?布鲁诺又比谁多了解他几分呢? 
  “听起来棒极了。”布鲁诺说:“你的意思是说,建筑的样式由你决定吗?” 
  “不是,我得把它弄成皆大欢喜呢。”盖伊突然头向后扬,大笑出声。 
  “你就要一举成名了,啊?也许你现在就很有名了。” 
  新闻杂志上将会有照片出现,或许在新闻影片中会出现某些报导。他们尚未一致通过他的草图,他提醒着自己,但他很有把握确定他们会通过。在纽约和他共用一间办公室的建筑师麦尔斯很确定会通过;安也持肯定意见;布瑞哈特先生也是。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委托案。 
  “盖好了之后,我可能会成名,这是他们会用心宣传的那一类事情。” 
  布鲁诺开始向他谈起他大学生活的一段长篇故事,说他如果在某个时期和他父亲没有发生某件事,他早该成为摄影家。盖伊没专心听。他茫茫然地啜着酒,想着在棕榈滩之后将接踵而来的委托案。也许不久会是在纽约的一栋办公大楼。他对纽约的办公大楼有个构想,而且渴望能眼见它付诸实现。“盖伊·丹尼尔·汉兹”,金字招牌。他再也不会有股时时自觉他钱赚得比安少的烦厌感。 
  “难道不是吗,盖伊?”布鲁诺再问一次。 
  “什么?” 
  布鲁诺深吸一口气。 
  “假如你老婆现在大事声张离婚之事激起众人非议;假设她趁你人在棕榈滩时挺身反击,并让他们炒你鱿鱼,这样是不是会构成你谋杀的动机?” 
  “杀蜜芮恩?” 
  “当然啰。” 
  “不会。”盖伊说。 
  但这个问题扰乱着他。他很怕蜜芮恩从他母亲那儿听说了帕米拉的工作,那她可能会纯为了伤害他取乐而试着加以干涉。 
  “当她背叛你时,你不想杀死她吗?” 
  “不。你能不能别再谈这个话题呀?” 
  有片刻的时间,盖伊看见他的人生拆成两半——他的婚姻和事业,两者并排而列,他竟觉全然陌生。他的脑子晕得令他想作呕,他试图了解他的人生怎么会在婚姻这一部分如此愚蠢和无助,在事业这部分却如此地有才干?他匆匆看了下布鲁诺,布鲁诺仍凝视着他。他微有醉意,便把酒杯放回桌上,推离手边。 
  “你一定曾想过。”布鲁诺夹着酒意轻微坚持。 
  “不曾。” 
  盖伊想出去散散步,但火车像永不会停止似的,在直线上前进又前进。假定他真的因蜜芮恩而丢掉他的委托案。那么他得在那儿住好几个月的时间,而且也将如众人预期,继续和董事们周旋。布鲁诺很了解这些事。他摸了一把湿润的前额。当然,难题就在于没见到蜜芮恩之前,他无法知道她的想法。他累了,而且在他累的时候,蜜芮恩就会像大军般向他侵攻。这两年来,这种事发生的频率之高,已使得他渐渐不再爱她。现在蜜芮恩又像大军般入侵了。他对布鲁诺厌倦透了。布鲁诺则笑容盈面。 
  “我告诉你我想要谋杀我父亲的一个构想,好吗?” 
  “不要。”盖伊说。 
  他一手盖住布鲁诺正要倒下酒的酒杯。 
  “你要选哪一种?浴室中破裂的电灯插座,或是充满一氧化碳的车库?” 
  “你就动手吧,不要再空谈了!” 
  “我会的,你别以为我不会!知道以后我要做什么事吗?如果我有一天想自杀的话,就会去自杀,而且要设计成看似是被我最大的敌人谋杀了的样子。” 
  盖伊嫌恶地看着他。布鲁诺仿佛被溶化般地渐渐模糊了形影。现在的他似乎只剩声音和灵魂,邪恶的灵魂。他所鄙视的一切,盖伊想,布鲁诺集之于一身;而他不想变成的模样,正是布鲁诺目前或日后的模样。 
  “要我替你设计一桩杀死你老婆的完美谋杀案吗?将来你可能会用得上哟。” 
  在盖伊的盯视下,布鲁诺不自在地蠕动了一下身子。盖伊站起身。 
  “我要去散散步。” 
  布鲁诺用力一击掌。 
  “嘿!拜托,那是个好主意呀!我们彼此为对方杀人,明白了吗?我去杀死你老婆,你去杀死我父亲!我们在火车上碰面,明白吗?没有人知道我们彼此认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懂了吗?” 
  墙壁在他眼前很有规律地跳动着,仿佛就要向外弹开似的。“谋杀”!这个字眼令他感到恶心,让他感到恐怖。他想逃离布鲁诺,逃离这个房间,但一股恶梦似的沉重攫住了他。他试着要伸手扶住墙壁,了解布鲁诺所言,以便稳住自己,因为他感觉得出布鲁诺的话有些道理,就像待解决的问题或待拼凑的拼图一样有迹可寻。 
  布鲁诺被烟熏黄的两手在膝上抖动、打颤。 
  “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他尖叫着说。“这是我一生中最棒的点子!你不明白吗?我可以在你出城的某一天去杀人,你也可以在我出城的时候去杀人。” 
  盖伊懂了。绝不可能会有人发现真相。 
  “我非常乐意去阻断蜜芮恩这种人的人生,来帮助你这种人发展事业。”布鲁诺嗤嗤地笑出声。“你不觉得在她毁了更多人之前,应该有人出来阻止她吗?坐下来,盖伊!” 
  她并没有毁了我,盖伊想要提醒他,但布鲁诺根本不给他时间。 
  “我是说,假设布局大致如此。你下得了手吗?你可以告诉我她住处的一切细节,而我也会告诉你我家的细节,清清楚楚,好像你住在那里一样。我们可以到处留下指纹,搞得刑警们发狂!”他窃笑着。“然后我们分开几个月,这是当然的,而且彼此绝不可联络。老天哪,这是铁定会成功的事!” 
  他站起身,却险些跌倒,又一把拿起酒杯。然后带着令人窒息的自信,直逼着盖伊说: 
  “你做得到的,嗯,盖伊?不会有任何阻碍的,我发誓。我会搞定一切,我发誓,盖伊。” 
  盖伊把他推开,使用的力比他打算发出的还大。布鲁诺从窗旁的座位上很快恢复站姿。盖伊环顾四周,想吸点新鲜空气,但四壁却如坚实的空间,房间已成了个小小的地狱。他在这里做什么?他又怎么会喝了那么多酒呢?什么时候喝的? 
  “我很肯定你做得到!”布鲁诺眉头紧锁。 
  带着你那些该死的理论,闭上嘴吧!盖伊想向他大叫,但发出的声音反而像是耳语: 
  “我厌倦这话题了。” 
  他看见布鲁诺窄细的脸上顿时奇怪地扭曲着,讶异得发出傻笑,一副阴险而无所不知的丑恶模样。布鲁诺和蔼地耸耸肩。 
  “好吧。我仍要说这是个好点子,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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