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这话的是一片掌声。等到掌声平息下来后,罗兰接着说道:
“特勒佛德牧场主说得对。狼群很可能会知道我们把孩子们带到了哪儿。他们去的时候,我的卡…泰特会在那恭候他们的,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对付这样的敌人了。”
这时响起了一阵赞同的呼喊声。草地上的跺脚声越来越响了,还有人拍手打起了拍子。特勒佛德和伊本睁大了眼睛看着周围,他们那表情,就像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疯人院一样。
当人们再次安静下来后,罗兰继续说道:“镇上的一些人也答应要帮助我们,他们有很棒的武器。不过,这件事你们现在也不用知道得太多。”然而,显然女人们已经告诉了那些不认识欧丽莎姐妹的人许多关于她们的信息。埃蒂不由得再次惊叹罗兰对人们的驾驭能力,他看了一眼苏珊娜,她转了转眼睛,冲他笑了笑,然而,她那握住他胳膊的手却是冰凉的。埃蒂对她此刻的想法再清楚不过了,她想要这一切快点结束。
特勒佛德企图做最后一次尝试:“大家听我说!这些方法我们都试过!”
这次轮到杰克·钱伯斯来反驳他:“但枪侠们还没有试过!特勒佛德先生。”
人们发出狂热的喊叫声表示赞同,跺脚声,拍手声更大了,罗兰不得不举起手示意人们安静下来。
“狼群的大多数会去他们所认为的孩子们的藏身之地,我们到时候就在那儿对付他们。”他说,“还有一小部分也许真的会来袭击农庄和牧场,有些狼可能会到镇上来,并且他们可能会放火。”
人们点着头,安静地听着,对罗兰充满了崇敬,并且正如他所希望的那样,他话刚说完一半,人们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房子烧了可以再盖,可是孩子如果没了那就无法挽回了。”
“对,”罗莎丽塔说,“孩子没了就是没了。”
人们,尤其是女人们,纷纷小声赞同着,在卡拉·布林·斯特吉斯,男人们总是很冷静,他们不怎么谈论内心感情方面的事情。
“大家听我说,我最后一次重申:我们大家都十分清楚这些狼是什么东西。我们的那些疑惑已经被杰米·扎佛兹解开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发出惊讶的低呼,人们纷纷转过头去,发现老杰米正站在他孙子身边,只见他费劲地拉直了背,几乎把他那含着的胸也挺了出来。埃蒂此刻只希望这个老家伙不要出声,要是他出来捣乱,反驳罗兰接下来要讲的话,那他们的事情就不会那么顺利了。如果老家伙那么做,那他们应该立即把安迪和斯莱特曼抓起来,如果芬里·奥提戈——按斯莱特曼的说法,在道根就是这么叫的——在狼来之前一直没有这两人的消息,那他一定会起疑心的。埃蒂忽然觉得胳膊上有东西在动,低头一看,原来是苏珊娜将手指交叉了起来。
4
“那些面具下面根本不是活物。”罗兰说,“那些狼不过是主宰雷劈的吸血鬼的奴仆而已,他们是一些残骸。”
这番精心修饰的胡说八道竟然让人们啧啧惊叹。
“我的朋友埃蒂、苏珊娜和杰克称他们为行尸,除非你打中他们的头部或心脏,”为了强调,罗兰拍拍自己的左胸,“不然弓箭或子弹都杀不死他们。当然,他们来袭击的时候,衣服下面都是穿有结实的铠甲的。”
韩契克点着头。其他一些年纪大些的男女——他们都记得狼群近两次,而不仅仅是上一次来袭的情况——也点着头。“你说得很明白,”他说,“但我们怎样才能——”
“我们没法打中他们的头部,因为他们的斗篷下面戴有头盔,”罗兰说,“但我们在剌德见过这种东西,他们的命门其实在这儿。”他再次拍拍胸部。“残骸是不用呼吸的,但在他们的心脏上方有一种像腮一样的东西。那里是不能用盔甲护住的,如果护住那儿,他们就会死去。我们要打中的正是这个地方。”
人们开始低声议论起来,这时老祖父激动地颤抖着声音说:“他说得千真万确,因为莫丽·杜林曾经用盘子打中过一头狼的心口,虽然那头狼没有马上死,但他立即倒了下去。”
苏珊娜紧紧抓住埃蒂的胳膊,他都能感觉到她的短指甲陷进了自己的肌肉里。但当他看着苏珊娜时,却发现她居然咧嘴笑着。他看到杰克也是同样的表情。老家伙在紧要关头还真能见风使舵,埃蒂想,我还一直怀疑你会捣乱呢,真是对不住了。那就让安迪和斯莱特曼过河去通报这个狗屎好消息吧。他曾经问过罗兰,他们(这个他们指的是那个叫芬里·奥提戈的人)会不会相信他们这些鬼话。一百多年来他们一直袭击外伊河这边,没有一个人伤亡,罗兰当时回答道,我想他们什么都会相信的,从这一点来看,他们最活跃的特点就是安于现状。
“请在狼来的前夜把你们的双胞胎孩子领到这儿来,七点钟,”罗兰说,“到时候我们会把孩子们的名字写在石板上,会有几位小姐——也就是欧丽莎姐妹——把到场的双胞胎的名字划掉,我希望九点之前大家都到齐。”
“你们可不许在我的名字上头画线!”后排有人愤怒地喊道,很快,说这话的人推开人群,大步走到杰克面前,这是个矮胖的男子,他在南边很远的地方有块小稻田。罗兰翻找着脑中杂乱的记忆(虽然杂乱,但却什么也没拉下),总算想起了这人的名字:他叫尼尔·法剌德,当罗兰和他的卡…泰特们来卡拉的时候,他是少数几个不在镇上的人之一,至少罗兰他们觉得他不在。他干活挺卖力,但据逖安说,他喝起酒来更是不要命,他这会儿眼睛周围挂着黑圈,两边脸颊上纵横交错的紫红色血管条条爆出,总之就是一副邋遢相。然而,特勒佛德和图克却向他投去惊喜感激的目光,仿佛在说:谢天谢地,总算有个明白人出来说话了。
“狼会抢走孩子,把镇子烧成平地的。”他的口音很重,让人几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到时候我要自己看着每个孩子,这样起码我那三个孩子不会送命,而且不会受伤,不过我的泥木屋就难保了!”法剌德用厌恶而不屑的眼光环顾着四周,“你们肯定会被烧死的。真是一群笨蛋!”他说完便走回到人群中去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有许多人似乎都被他的话震住了,他们若有所思地呆立在那里。看来,他这一番愤世嫉俗、让人半懂不懂的话(至少对埃蒂来说是这样)对人们所起的作用比特勒佛德和图克加起来还大。
虽然他现在可能是镇上排得上号的穷光蛋,但是一年之后,也许就能毫不费力地得到图克的赏识。埃蒂想,如果图克家商店还开着的话。
“法剌德先生有权保留他的意见,但我还是希望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能改变主意,”罗兰说,“希望大家能帮他改变主意。因为如果他固执己见的话,那他不仅不能保全他的三个孩子,而且很可能一个孩子也保不住。”他抬高了声音,冲着法剌德所在的位置喊道:“那样的话,很可能他就得尝尝犁地时只有妻子和两头骡子帮忙的滋味了!”
特勒佛德涨红着脸,气冲冲地走到台阶边上,冲着罗兰说:“你真够谨慎的,先生,为了骗取大家的信任,你是不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什么谎都撒得出来?”
“我可没有说谎,而且我也没有把话说死。”罗兰答道,“事实上不到三个月以前我甚至都不知道有狼的存在,如果在场的任何一位听了我的话以后觉得我无所不知,那么我向他道歉。但在恭祝各位晚安之前,请允许我讲个故事,在我还是个蓟犁的小男孩时,那时‘好人’还没有来,其后的那场大火也还没发生,在领地的东面,有一块种树的田。”
“谁听说过在田里种树啊?”有人嘲笑地说。
罗兰微笑着点点头:“也许那不是普通的树,甚至连铁树都不是,而是开花树,这是一种漂亮的小树,但生命力很强。用这种树的木头来做船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如果你从这树上切下一小片木头,它几乎能在空气里浮起来。成千上万公顷农田里,几十万棵这样的小树就那样整整齐齐排列着,它们都由护林人来看守,并且,那儿有一条从没被违反过的规定——砍二罚三。”
“是的,”艾森哈特说道,“这和股市的规矩差不多,如果你炒的是赔率高的股票,那你每卖出或取消一股,就得买进四股,但没多少人能拿出这么多钱。”
罗兰漫无目的地扫视着人群:“但那年夏天我砍了十株这样的树。因为当时树林里爆发了虫灾,许多蜘蛛在树顶上结网,那些树于是从顶部开始腐烂,坏死,还没等虫灾蔓延到树根,它们就都因为支撑不住树干的重量而倒下了。护林人发现这一情况以后,下令人们立即把剩下的那些完好的树砍下来,这样至少还能挽救一些可以利用的木材,你们发现了吗?这个时候,所谓的砍二罚三的规定已经不攻自破了,到来年的夏天,蓟犁东面的那片开花树林也不复存在了。”
回答这话的是死一般的沉寂,这时,白天已彻底退去了,镇子陷入了长久的暮色中。火把嗞嗞地燃烧着。人们的视线都定格在枪侠的脸上。
“而在卡拉,狼甚至都不用去播种,便可以来收割我们的孩子,这是因为——听我说——孩子是男女之事的自然产物。这个连小孩子都知道,他们会说:‘爸爸很聪明,他会播种,而妈妈很明白她该做什么。’”
人们窃窃私语起来。
“狼来抢走一批孩子,然后等着新的孩子出生,然后再来抢一次……接着再等。他们觉得这个法子很好,因为无论降临什么不幸,总是会有男人女人种出新的孩子。但这次不一样了,这次降临的是一场虫灾。”
图克开口了:“对,你说得对,你不就是这场虫灾吗——”话音未落他的帽子便被人打掉了。伊本·图克转了一圈,试图找到一个人来附和他,却发现回应自己的只是五十张冷冰冰的脸,他只好把帽子捡起捂在胸前,乖乖地闭上了嘴。
“如果他们发现这儿再也不能给他们产出新的孩子,”罗兰接着说道,“那他们这次抢走的就不会仅仅是双胞胎了,他们会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把所有能抓住的孩子都抢走。所以,我强烈建议大家七点之前把你们的孩子都带到这儿来。”
“你们还给了他们什么别的选择吗?”特勒佛德问道。他又气又怕,脸色都发白了。
罗兰忍无可忍地冲他喊道:“你不用操这份心,镇上的人都知道,你的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有你说话的时候,不过不是现在,现在你给我闭嘴行吗?”他的蓝眼睛里似乎一下子要喷出火来,把特勒佛德吓得直往后退。
人们用热烈的掌声和跺脚声回应着罗兰。特勒佛德埋着头,耸着肩膀,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公牛,忍受着周围的嘲讽和讥笑,终于他再也听不下去了,转身推开人群走了出去,图克跟在他身后,不一会儿,两人就不见了。很快,集会也结束了,没有人投票,罗兰根本没有提出需要由投票决定的事儿。
“不,”埃蒂在推着苏珊娜去吃点心的时候,不禁又开始想:“这种集会真让人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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