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数此岸,偶数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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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数此岸,偶数彼岸-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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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傻愣愣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想象着她方才说的混乱场景,忽然头疼了起来。
“靠,”她忽然把手中的烟扔到地上,“光顾我自己爽了,忘了帮你找身份的正事了!对了,你书包里面不是有份英文资料么?拿出来看看。嗳,怎么我不操心,你自己一点脑子也不动啊!”
我掏出那份资料说:“我昨晚早就抽空看了,似乎是关于一个什么公司的简介,但是,没有公司的名字。”
“拿来我看!”
我这次很信服地把那几张纸递给她,她一把抻过来,仔仔细细翻了一遍,失望地骂道:“靠,谁这么缺德,把这种无头无尾的东西留了下来。嗳,我看干脆烧了算了!”
“不必吧,这是唯一的证物了……”
“开玩笑呢,为了八十万我也舍不得哈哈——喂,你看,这是什么?”她猛然指着纸的背面一行浅灰铅笔字说。
我赶紧凑身过去,只见上面用大概2H铅笔淡淡地写着一行英文字:“Bld。 B, Pan…munication Tower”
“靠,”她这次真正地尖叫起来,“我认识这个写字楼,泛通大厦,离着蒙苏恩不远的!去不去,现在?”
我点点头,她兴奋地跳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了那八十万还是别的什么。
这是一座完全玻璃幕墙的建筑,就是说,它比这个城市里的其他建筑更加冰冷生硬。蓝色的玻璃上面闪烁着光,但不论是里面透出来的光也好,还是外面反射出来的光也好,毋庸置疑都是没有温度的。
女孩对这里好像轻车熟路,我们很快就找到了B座。此时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刻,写字楼里面下班的人也开始纷纷向外涌出,散到城市的各个角落中去。所以我们逆向行之,被保安拦住也理所当然。
“你们有没有搞错?难道不认识他?”她指着我,一举两得地对保安说。
保安看我一眼,茫然地摇摇头。
“他是这里的一个老总诶!”
保安继续机械地摇头:“我们有规定:上楼需要证件,或者你们去前台,她会联系楼上你们要去的公司,如果业主允许进入的话,您二位才可以上去。”
“你什么态度!”她忽然把声音提高了八度,义正词严地斥责道,“你看看我们!难道我们这些有身份的人是贼不成?告诉你,证件我们虽然忘记带了,但我不管什么规定,你把你们值班经理叫来,对客户要人性化服务,你们懂不懂?学了没有学?”
拦住我们的保安开始惶恐起来,相信叫来他们的上司于他自己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时另一个高个子、圆圆胖胖像肉丸的保安走了上来,对他耳语了几句,他点点头,作出一个“请”的手势让我们进去。
大堂里面富丽堂皇,正中间是几棵高挑的棕榈树,看样子是想努力营造出一种热带风情,不过在这个世界上,我想赤道地区也不会有多么炽热吧。
我们俩站在前台附近,看着前面各层租户标牌,装作等人的样子,实际上却不停地打量着各个公司的名字。
“可有熟悉的,或者有些印象的?”她偷偷问我。
我没有回答,因为自己在聚精会神地将那些名字一个个录入到脑子里面,做一个简单的筛选计算。
“有个名字感到亲切。”
“哪一个?”
我指着18层一家叫做“红果”的广告公司,点点头。
她拿过我的包,站起身来,朝我眨眨眼,我明白这是要我配合的意思。
“您请——”她优雅大方地朝我作出一个手势,我扶扶自己的领带,在前台和保安们地注视下,昂首挺胸地朝着电梯走去。
一等电梯的门合上,她就“噗”的一下笑出声来。
“配合得天衣无缝,和我心有灵犀啊!”
“主要看你刚才在那里威严正色地同保安对话产生灵感了。”
“靠,不错不错,真想给你一个kuss(德语:吻)。”
“会的语言蛮多嘛!”
“我,来头大着呢!”她撇起嘴角,摇头晃脑地说道。
电梯“叮咚”一声打开,我们走了下来。
电梯间上面指示着“红果”广告公司的房间号,我们走出电梯间,向右面地走廊拐去。两边的玻璃门内公司的职员基本上全部走空,只留下一些加班的,或者在检查电器关闭情况行政部门的人。
“红果”就在走廊的尽头,这是一个只有两间屋子的小公司,玻璃门还敞着一扇,看样子里面还有人。
女孩很有礼貌地在门上敲了几下,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趿拉着拖鞋走了出来警惕地问我们是谁。
“哦,是这样来着。”女孩又装出一副职业的样子,指着我说,“这位是城市电视台经济频道的市场总监,这次是想来和贵公司领导谈一下业务合作问题的。”
我点点头,朝中年人伸出手去。
“啊!您好您好!哎呀,您看这时间,老总们都下班了,就剩下我这个看家的,正在做安全检查什么的呢。您二位快请坐,我给你们去倒水。”
我们坐在小屋里开放会客室的黑皮沙发上,中年人跑到另一间屋子去倒茶。我们趁机四处逡巡。
这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小屋子,办公桌上遍是电脑和一叠叠乱放的文件,周围墙上挂着一些设计图纸啊什么的,看样子是承包的什么大型雕塑之类的。然后是几幅简单的装饰画,我指着一幅日耳曼人的棍棒兵肖像图说:“这幅图我一看到就有感觉。”
她站起身来,走到那幅图的下面,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说:“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你什么地方有感觉?”
我指指脑袋,说是头疼。
她示意问我其他的地方可有什么不同,我摆摆手,她迅即地把那幅装饰画摘了下来,放进了自己的河马胃的大手提包里。
中年人满脸堆笑的端着两杯热茶跑了出来,她镇定自若的上前致意道:“既然老总不在,那我们明天早点过来,请转告你们老总一声。”
中年人合不拢嘴地点着头,我和她倏然闪出,快步走到电梯间,正好有一部候在18层的电梯,我们上了梯子,赶紧往下走去。
我们堂而皇之地穿过大堂,快步走出高楼,正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忽然那个高个子肉丸保安从楼里冲出来,对我们大喊道:“二位,请等一下!”
我和她面面相觑地愣在那里。
六、
我和金坐在野草丰茂的高土坡上,在无垠的热浪中,隐蔽在梧桐树林里俯看下面一望无际绿油油的原野。
驺慕宜领着几十个人在下面挥舞着马桶抽杆,和镇子南面的黑沼帮的暴徒们正浴血奋战,厮杀之声,震动朝野。
金和我一人拿着一杯凉茶,吃着爆米花,默默地看着他们在美丽如画的茵茵绿草上,互相用木杆砸破头皮,击塌鼻梁,抽烂眼球,然后看到血迹飞散开来,斑斑点点的溅染到草坪上面。一声声嗷嗷的尖叫经过大气的传递,力所能及地延伸到更远更远的地方。
我从身边的口袋里面掏出一个苹果,递给金,她拿出一把红色的小刀,慢慢将苹果削去皮,然后一掰两半,伸手给我一半。
下面激斗正酣,我和金却不约而同地一起打了个哈欠。
“你觉得这个有意思么?”她指着下面,终于开口问我。
“还好吧,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娱乐活动。”我喝口金做的凉茶,舒服得就像甘霖洒在干旱的心坎上。
自从金和驺慕宜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之后,每次恶战之前,他都要郑重其事地把她交付给我。
“小昼,我要去了。这一仗很危险,万一我回不来了,金就拜托给你了……”
“别乱想,大慕,你一定能把他们打得跪地求饶的,你肯定能够完完整整的领着弟兄们回来的。”
“好兄弟!等我们凯旋。”
“好的。”我使劲憋住笑声。
“金,跟着小昼,藏好了,别让他们发现。”
“好的,你放心吧。”
“万一被发现了,就跟着小昼跑。”
“没有问题的,你安心打架,我们都等着你。”
我实在憋不住了,只好佯装打个喷嚏,把郁积地笑感释放出去。
金又在震天的厮杀声中打了个呵欠,我像往常一样,从背后握住她的手,清清冰冰的,像刚才喝的凉茶一样。金反捏我一下,我们俩相视而笑。
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我们俩往草丛深处挪了挪身体。
她看着我,笑着问:“你说咱们会不会被发现?”
“不会的,有我在。”
“跟你在一起感觉的很舒服。”
“怎样的舒服?”
“形容不出来,那种薄荷一样的味道。你知道,小的时候,哥哥带我去白河边的草地上玩,我一眼就看到了薄荷草,开着像细小的星星点点的白花,贲们都喜欢它。”
“贲?”
“是啊,以前很多的,长的跟大猪一样,但是有长长的象鼻子。很温和的动物,懒懒的,只吃干干净净的青草。还善于游泳,一会儿工夫就能游到河对岸去。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夏天死了好多,镇上的人都说,剩下的贲们都去了北边的老林子。”
我在脑海中根据她的描述,速写着贲的模样,倒觉得可能是属于貘类的动物。
“那时候我亲眼看到,贲们都喜欢卧在它们的四周,但是不吃它们,我就走上前,摘了一片叶子,嗅了嗅,那种沁凉的芬芳一样子迷倒了我。我问哥哥这是什么,他闻了一下,一下子厌恶地摔到了地上,捂着鼻子大声对我说:这是臭草,你不要碰它。我从来都不相信他的话,你知道么,他虽然很厉害,很孔武,是镇上的一霸,父母死后,他一手辛辛苦苦把我和工厂拉扯大,从来没有叫过一声苦。但是他从来对我就是那种态度,一点也没有温存的亲情,我无论跟他说什么话,他都不耐烦地打发着说:去去,不要问我这些无聊的东西。所以嘛,我就自己去查书,才知道叫薄荷草,于是我偷偷挖了许多,种在花盆里面,藏在房间中。现在我长大了,哥哥给了我自己一个小院,我可以无所顾忌地种的到处都是了……”
“你家有很多书,是么?”
“嗯,不过他们往这些不叫书,原料,他们把它们叫做原料。厂里面有一个巨大的仓库,里面永远堆满书,永远处理不完。从各地收购来的图书像垃圾一样抛扔在仓库的泥地上,工人们踩来踏去,许许多多的纯净的文字被肆无忌惮地玷污。它们等着被扔进臭不可闻的池子中沤泡,然后变成烂泥一样的东西。然后工人们用大铲把烂泥锄进蒸球里面煮成浆糊,最后经过一道道工序,就变成镇子上卖的那种发黄的纸。而那些辛辛苦苦,年年岁岁积累起来的文字却永远地失去了……”
“我小的时候,哥哥总是忙着处理厂里和他的暴力团伙的事情,我就被带到厂里,在那堆原料上爬来爬去。说来也奇怪,我不知道怎么就开始认字,开始喜欢起那些脏乱的‘原料’来。天文、地理、历史、文学、科学,什么都有,连妇女杂志啦,生活指南啦这些东西都有。我于是瞒着人们,偷偷地把我喜欢的书都捡出来,装到自己的衬衣里、裤子里带出厂去。哈哈,你不会相信吧,一个小女孩,内裤里面藏着几本书,一扭一摇地行走着。好在现在有了一辆宽大的机车,我可以毫无困难地把许多大部头的著作放到车里面带走。”
“这里最无聊的地方,就是没有书,没有传媒,只有那些课本,我这些天都要把它们翻烂了……”我说。
“呵呵,”她又捏了一下我的手,“等着我给你看。”
草坪上的恶战还在继续,驺慕宜的手下毕竟还是学生,经验稚嫩,所以渐渐有点支持不住了,许多人流着鲜血倒了下去,但是有大慕奋勇杀敌作着表率,还没有一个人弃械逃命。白桦木的抽杆都被染成了绛红色,上面或许还沾着头发和汗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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