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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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风云-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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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崖,此番朝廷派刘云生使德,你的担子应该轻松多了。”

  不想李凤苞连连摇头说:“不用说了,中枢和总署将这样的活宝派充公使,真是卖脸卖到外国来了。”

  李凤苞如此贬损刘锡鸿,着实让郭嵩焘吃了一惊,忙细叩其详。

  李凤苞于是像讲评书一般说起刘锡鸿到柏林后的种种乖谬之举。据说,刘锡鸿一到柏林才下火车便出了个笑话。原来与他同车的是个德国的女权活动家,且带了一帮洋女人,都是她的追随者。这个洋女人为争得妇女的普选权,正在欧洲各国游说,见了刘锡鸿,便问及大清国妇女的地位。刘锡鸿说:

  “敝国女人严遵阃教,三从四德,至死不逾。”

  洋女人问何谓“三从四德?”

  他说“在家从父,出外从夫,夫死从子,是谓三从;德言工貌,便为四德。”

  这个洋女人对这回答十分不满,便说他这是不尊重妇女。刘锡鸿竟说:

  “男女阴阳有别,就如人的手掌和手背,只能向内弯,若向外弯,岂不反了。”

  接下来,又说叱鸡不能司晨。洋女人不满,说若母鸡既能下蛋又能打鸣,岂不是大好事?他说若是这样,便是不祥之兆,国家会灭亡。

  这一说,不由激起众人不满,众洋女也不管他是外交官员,一齐质问他,他几乎下不了车。但他一到使馆却仍十分得意,且意气飞扬、雄心勃勃,认为自己能说会道,富有辩才。他见了李凤苞便说,郭某人使英一年,一事无成,就如修约一事,简直是求荣反辱,他刘锡鸿可不会重蹈覆辙,一定要把中德条约改过来,凡不利大清、不合国际公法的文字一定要去掉。

  说得那么把握十足,李凤苞还以为他果真有什么超凡的手段,或有舌辩之才,能效苏秦说合六国。于是一边冷眼旁观。

  刘锡鸿晋谒过德皇呈递了国书后,接下来便马不停蹄地去拜会各世爵大臣。他信任一个德国人,名那多威,此人同治末年曾担任驻上海领事,能说华语,谈起大清国在列强胁迫下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他显得十分气愤和同情,又说只要说动德国带头修改条约,放弃特权,其他各国一定也会不再坚持。

  刘锡鸿不加细察,认定那多威神通广大,且对大清国友好,乃由那多威带着四处拜客,见庙就烧香,广为游说。德绅中,居然也有一些人认然在理。德国的首相俾斯麦素有“铁血宰相”之称,德国的国政,便操在这个“铁血宰相”手上,凯撒威廉一世不过肩其虚名。何所谓“铁血”?“铁”即指大炮和军刀,而“血”即指上阵打仗,流血牺牲,所谓军国大事,不能操之清谈,即杀人盈城、伏尸百万亦在所不惜也——此语见于俾斯麦在德国议会上的一次发言。足见其人从政及与他国外交之手段。

  刘锡鸿到达德国时,正碰上俾斯麦宣布议会休会,国家处于无议会的军事独裁时期。他不清楚这些,却把修约的希望寄托在俾斯麦身上,想游说俾斯麦。他打听到俾斯麦出身容克贵族,而那多威说他也出身容克贵族,于是他便通过那多威,千方百计去讨俾斯麦的喜欢。

  此事连翻译博朗也认为不妥,可刘锡鸿根本不把一个小小的翻译放在眼中,博朗的话自然听不进。圣诞节前,他竟让那多威以贺岁为名,送俾斯麦一张一万马克的支票,且说这是大清国官场的“规矩”,名为“节敬”。除了这“节敬”,还有“年敬”、“冰敬”和“炭敬”。他见本国官可钱买、政可贿成,以为洋人也行这一套,且做得一点也不漂亮。俾斯麦是何等样人,眼下正目空欧洲、虎视世界,又岂是区区一万马克可买得动的?当下掷还支票,且把那多威狠狠地训斥一顿。

  不久,此事即被捅到了新闻界,立即见诸报端,闹得沸沸扬扬。这以后刘锡鸿去拜会俾斯麦,俾斯麦便只让外相与他见面,刘锡鸿再也见不着首相了……

  郭嵩焘听李凤苞说完这些,不由冷笑不已。   


难产

  尽管如此,国内撤换或惩戒刘锡鸿的上谕却迟迟不见到来。看来,弟弟仑焘所获消息不确。就是自己对刘锡鸿的弹劾也没有回音,倒是正月过后,他却接获兼使法国的谕旨。

  法兰西也是他向往已久的地方,不论是凡尔赛宫还是拿破仑一世建造的“军队光荣凯旋门”,他都曾不止一次听洋朋友说起,且心仪不已。眼下能兼任驻法公使,得往来经过英吉利海峡,出入欧洲两大最著名的都会,那应是别人难以想像的美事,何况身兼两职,足见朝廷重视。

  想起刘锡鸿的横逆及对自己的诋毁,这一道任命也可说是一种无言的慰藉。

  上谕和国书是由派往英伦考察的联芳赍来的。郭嵩焘拜读之余,激动不已,在和联芳交换了一些情况后,他便开始筹备巴黎之行。以后几天,他拜会了英国外相德尔庇,告知兼任法使的事,又去拜会法国驻英公使傅斯达,以示联络,还抽出时间检索有关中法关系的文件,写信让在柏林的黎庶昌先行会同在巴黎政治学院学习的马建忠安排馆舍,自己择日去巴黎。不想就在这时,槿儿生产了。

  要说,已是33岁的槿儿还是生头胎,以前那次小产胎儿才两个月,因钱氏的凶暴,槿儿几乎丧失了生育能力。为此槿儿此次十分慎重,终于瓜熟蒂落,能不既高兴又紧张?

  她是夜半发作的,自从和刘锡鸿翻脸后,郭嵩焘落下了失眠症,常常夜半尚未入眠,今天也是时钟敲过子夜一点后才渐渐入睡的,不想就在这时,他又被槿儿的一阵阵呻吟惊醒了。

  “槿儿,你怎么啦?”他心知有异,但头还是沉甸甸的。

  不想槿儿却神志十分清醒地说:“只怕是发作了。”

  “啊!”一听果真是发作了,他又惊又喜,忽地起来拧开了灯——除此之外,翰林公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把小翠叫醒呀。”这是疼痛中的槿儿在吩咐。

  于是,他跑到另一间房子里,把16岁的小丫头叫醒。

  可小翠一听夫人发作了,竟然露出一副羞答答的样子趑趄着不肯上前。这以前槿儿是交代了她的,一旦发作她该先做什么,再干什么。可她心一慌什么都忘了,直到老爷要发火了,她才勉强上来,但她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找出一把剪刀,怯怯地递上来。才发作,小毛毛还在肚子里,要剪刀何用?

  “不是说,要剪脐带的吗?”

  “胡说,人尚未生出来,就剪什么脐带!”老爷终于忍不住了,气咻咻地指着小翠喝骂。

  槿儿虽肚子疼痛难忍,但仍竭力挣扎着,作手势示意老爷不要发火。床上床下,三人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但比较起来,还是槿儿较沉稳,她自己慢慢把小衣褪下来了,这才发现下身已湿漉漉一大片,且浸湿了褥子——不是动了红,而是穿了羊水泡,流出了胞浆水。

  见此情形,她只好招手让小翠脱鞋上床,先把自己扶起来。小翠终于明白了,乃爬上床来。她年纪虽小,力气还是很有些的,只见她弓着身子站在床上,从后面用双手紧紧地夹住夫人的胳膊,槿儿就半边身子吊在小翠手肘子上,让肚子成下坠之势。她可不是小翠,虽不曾正式生育过,却服侍过陈氏夫人生了七胎,可谓见多识广了。此刻见自己生育时,尚未动红便先穿了羊水,知道不是好事情。此时肚子一阵一阵痛得厉害,头上已是大汗淋漓,嘴中不由喃喃地、重复地喊道:“先生,老爷——老爷,先生。”

  床下的郭嵩焘也看到穿了羊水,他也明白个中厉害,但有什么办法呢?望着槿儿脸色渐渐变得寡白,不由乱了方寸,也只喃喃地念道:

  “菩萨保佑,儿子快下来;儿子快下来,菩萨保佑!”

  这边的响动也惊动了使馆的人,终于有人忍不住要探个究竟了。一听敲门声,郭嵩焘只好上前,开门一看,只见姚若望、张斯栒皆站在门口。郭嵩焘不由尴尬地讲了一句:“贱内发作了。”

  然后站在一边不再说什么了。

  这班人一听是生孩子的事,脸上也出现了同样的尴尬——这是他们无法帮忙的。大家惶惶然站在一边,只张斯栒问了一句:“还顺利不?”

  郭嵩焘只好含含糊糊地说:“顺。”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又不愿陪他们,里间槿儿一阵阵的叫唤揪心,他只好把同僚们晾在过道上,自己奔回到卧室……

  楼梯口传来一阵急骤的脚步声,众人回头一望,只见马格里来了。这个洋人昨晚有私人应酬,回来得很晚,眼下是被众人吵醒的。他可没有他人那种讲究。一听是夫人生孩子,可能是。他二话没说便直奔卧室,众人竟没能拦住他。

  此时槿儿已是赤裸着身子,靠在小翠身上呻吟,郭嵩焘在房中踱方步显得束手无策。马格里冲进来,小翠先发现,立刻惊叫一声,呻吟中的槿儿也看到了,马上扯了一条毯子盖住了下身。

  郭嵩焘回头一看是马格里,且已到了面前,不由恼怒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马格里也同样大声嚷道:“夫人生孩子,应该去医院。”

  “去医院?”郭嵩焘似是问人又似自问。这个问题不止一次出现在他脑子里,就在槿儿有喜之日起,他就想到了去医院,可那行吗?洋人的医院他光顾过,医生大多是男的,只有护士小姐才是女的。槿儿是,说不定要动刀子的,洋人有那个能耐。然而,那岂不要全身暴露在洋男人面前么?槿儿头上虽无皇封诰命,可地位也相当命妇,怎么能赤身裸体去让洋男人接生呢?

  “胡说,中国女人生孩子,哪有去医院的。”

  马格里双手一摊说:“大人,进医院有什么不好呢?英国皇家医院是世界第一流的医院,产科也是第一流的。”

  郭嵩焘不知哪来的火,手一挥吼道:“你噜苏什么,出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说着,竟自己动手推搡马格里,马格里不由连连后退,但口中仍固执地苦劝。他不明白,这个大清使团中最开明的人,为什么会在这事上固执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驶过,他们都僵在那里,槿儿的脸色渐变成一张白纸了,声音也低微下来。

  就在这时,艾丽丝上来了。她因住在楼下的杂院里,得消息最迟。待得知消息,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槿儿的床前。

  槿儿一见她,像是遇见了救星,一把抱住艾丽丝的脖子,几乎是用哭音喊道:“艾——艾,救救我!”

  艾丽丝转过身,望了束手无策的公使大人一眼说:“大人,你还磨蹭什么?”

  说着,也不管这位大人作何表示,便又一阵风似的下楼了。可只一会儿,只见她领来三四个男仆人,并带来一副担架,一齐涌进房来,也不再请示大人了,艾丽丝动手把一床毛毯裹住槿儿,众人七手八脚将槿儿搬到担架上。

  郭嵩焘忙上前拦阻,可这回轮到艾丽丝推搡他了。只见她把双手一拦,那一双肥大的乳几乎碰到郭嵩焘的脸,郭嵩焘连连后退,并叫道:

  “干什么,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只见艾丽丝笑着用生硬的华语说道:“这不关你们男人的事,你只等着当   


再受申饬

  郭嵩焘焦躁不安地等在医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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