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半月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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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半月的夜空- 第1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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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反抗是有理由的。」

    「喔。」

    「今后肩负日本未来的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世代,请你务必一起加入我们的战线。」

    他说的「战线」到底是什么东东啊?是指这道路障吗?

    「请问……」

    「嗯?」

    「我想去上厕所,可以跨越路障吗?」

    「那可不行,这么一来不就失去『封锁』的意义了吗?」

    「可……可是!都快尿出来了耶!」

    毕竟我才刚睡醒,一再累积的东西真的就快漏出来了。啊,话说回来,这路障是要怎么过啊,哇,堆得还真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看那些桌子、点滴架之类的全都紧密交叠,只是推一下是绝对不会倒的,简直就像是拼图。

    「真……真的快尿出来了啦!」

    在我大叫的同时,其它某人也大叫:

    「这位先生,请立刻停止这种荒唐的行为!听好了,你是住院病患!住院病患只要听从我们的指示就好!快把那些污秽的书籍交出来,乖乖回到床上去!区区一个住院病患,竟然敢……」

    咦,那个人不是院长吗?话说回来,声音好宏亮喔,简直都能摇撼整间医院了。

    或许是因为越讲越激动,院长的词句越来越盛气凌人,简直像是只把患者当成没用的小虫一般。就连凡事无所谓的我也开始觉得火大,院长的确是很了不起没错,可是也没那么了不起吧。人家不是常说「医者仁心」吗,从那些词句中完全感受不到半点儿「仁心」的不只是我,在场所有人一边听:心中焦躁也逐渐升高。

    大概也觉得这样下去不妙吧,一旁的年轻医师终于出言制止:

    「院……院长,您说得太过火了!」

    可是,唉,为时已晚。

    不只是我,听到骚动聚集过来的所有患者全都满脸怒容地瞪视院长。

    那种话听了怎么会觉得舒服嘛,什么区区住院患者啦,只要乖乖听医师的话就好啦,这摆明就是完全不把患者放在眼里。是觉得身为医师的自己很了不起,患者根本就是矮自己一截啰?

    「他说什么把污秽的书籍扔掉,那是怎么一回事?」

    在一片尴尬的沉默之中,一名住院患者问小林先生,因为对方在路障另一边,所以感觉上像在大声吼叫。

    「他们要求把多田先生的收藏处理掉呢!」

    他也没有扯着嗓门说话,不过毕竟使用扩音器,那句话顿时响彻院内。

    就在那时候,莫名地感到整间医院似乎为之撼动。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了。

    事实上,近处的男性患者全都为之动摇,一时之间还慌了手脚,甚至还有大概三个人闻百张大嘴巴,完全合不起来。

    不久后,四处开始传出窃窃私语。

    「骗人的吧……竟然要把多田先生的收藏扔掉……」

    「怎么这样啊……那明明就是我们的希望寄托呀……」

    「根本就是乱来……」

    「医院是打算杀了我们吗……」

    声音逐渐高涨。

    「什么嘛,这要怎么说啊……」

    「压迫……」

    「没错,这就是压迫……」

    「是压迫……太过分了……」

    「啊……这是言论压迫……」

    ﹡

    所谓的医院是个无聊到爆的地方。在那样的地方中,男性住院患者视为心灵慰藉、绿洲、乐园、未竟梦想一般憧憬的正是多田收藏,那是光辉璀璨的传说。将多田收藏当作废弃物处理掉,换言之等同于抹杀他们的娱乐自由思想信条,不论任何人都对于院方的暴政感到怒火中烧。

    ﹡

    周遭四处的声音同时高涨。

    「战斗吧!」

    「让我们共同捍卫多田收藏!」

    「没错!战斗吧!」

    其中有些出自本身的觉醒,有些则不然。

    「一同捍卫我们的自由!」

    「怎么可以把我们的梦想就这么拱手交出去!」

    「放手一搏才是武士!」

    「喔~!」

    「一同捍卫吧!战斗吧!」

    所谓的男人,是一种很容易热血沸腾的生物。小时候互相争夺公园攀爬架,长大一点争夺社团主导权,再长大一点就争夺公司霸权,像这样不断重复血债血偿的斗争。只要有三个男人,就会形成派系,那个按钮也会随之被按下,使劲确实地按下。

    长久以来曾在无数斗争中打滚的小林不可能错过这样的征兆,只见他把扩音器就定位,以缓慢却出自丹田的声音说:

    「滚~回~去!滚~回~去!滚~回~去!」

    那声音彷佛催眠术,吸收那群已然气疯的男人发自灵魂的叫声。

    「滚~回~去!」

    「滚~回~去!」

    「滚~回~去!」

    「滚~回~去!」

    「滚~回~去!」

    「滚~回~去!」

    「滚~回~去!」

    「滚~回~去!」

    「滚~回~去!」

    男人们持续大叫,双眼布满血丝,高举拳头,瞪视院长,持续大叫。

    ﹡

    眼前情势莫名其妙地逐步发展,不知不觉中每个患者已经团结一心,叫嚷声简直像漩涡一般充塞医院,就连隔壁医院大楼也能听到声音。

    但是我,此时却泫然欲泣地呢喃:

    「那……那个,厕所……要尿出来了……」

    怎样都好,总之拜托让我去上厕所吧。

    只见小林先生微微一笑,然后递出某种东西。

    「就用这个吧!」

    那是尿壶。

    啊?真的假的?

    ﹡

    斗争之幕就此揭开。四处飞散的煽惑传单,连续二十四小时响彻医院的煽惑演说,在各重要关卡筑起的路障,斗争、决然、联合、贯彻、纠弹……那样的词汇充斥院中,当然也少不了激烈的战斗,但是因此也产生一种不可思议的心手相连之感,紧紧包围所有男人。大家在路障中手持木材,怀抱着满溢的热切信念,与同伴讨论何谓正义与真实,重新找回在郁闷社会中忘却的生存价值。他们大鸣大放,身躯因此大为颤抖,同时也获得大大的满足。那里甚至是某种理想国,他们以多田收藏为核心价值,紧密连结。

    但是,院方不久后也展开反击。与互相畅谈梦想的斗士不同,权力当局所采用的是极度现实的手段。许多老年患者都非常喜爱甜食,于是院方开始针对该族群大量投入像赤福或七越甜包这类豆沙制品。

    也就是实弹攻击。

    ﹡

    吉村老人已经做好奋战到底的心理准备。他本身其实并不在乎什么多田收藏……唔,可惜当然是可惜啦……不过,他反倒是因为听到院长那番失礼至极的发言,愤慨之下才会加入战线。

    那个吉村老人为了内急而离开路障,指导阶层那些人虽然通令内急时就用目前保有的简易厕所(尿壶&水桶),但是老朽的身躯中已不再存有那样的狂热,所以也只有在内急的时候,会到路障外头去。

    「请问,吉村先生,您的身体觉得怎么样呢?」

    当他上完厕所走出去时,被护士叫住。

    「啊,勉强过得去啦!」

    此时,他还有点警戒,再怎么说护士也是拿医院薪水的人。

    但是,看她定神凝视自己的双眸,似乎真心在为自己担心,就在那一瞬间,吉村老人稍微卸下心防。啊,自己怎么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竟然怀疑这种天真无邪的女孩,心灵可是会越来越寂寥的,人类还真是狭隘,尽管活到这把年纪,却始终无法顿悟。

    吉村老人呼呼笑出声,同时说:

    「真是过意不去呀,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会。」

    她的脸庞浮现阴霾。

    「毕竟吉村先生是怀抱信念,投入这样的事情的。」

    「也说不上什么『信念』那么夸张啦!」

    「先别说这个了,要吃点赤福吗?」

    「可以吗?」

    他说这话时有点快,因为在饮食限制之下,医师都告诫他别吃甜食。即便进入路障,他也都乖乖遵照指示,现在却听到护士这么说:

    「可以啊,吉村先生您也够辛苦了。」

    「真是过意不去呀!」

    吉村老人贪婪地吃着对方递出的赤福,他在此刻形同坠入圈套。五分钟后,他便接受护士的劝说,承诺离开路障。

    ﹡

    这就是院方毫无梦想、理想、主义或主张,仅止于算计现实与效果的精彩作战,所谓的武器,也就是美色与食欲。光凭这招,首先就有三名斗士脱离战线,而院方还准备继续加强攻势。

    ﹡

    在院长室中有两个男人,一位当然是院长钢藏,还有一位是担任他参谋的年轻医师。

    「院长,让我们祭出王牌吧!」

    年轻医师说。

    那句话洋溢着能干菁英的过度自负与傲慢,简直像是指挥大东亚战争的大本营参谋一般。

    钢藏脖子一歪——最近逐渐发福,脖子都已经慢慢不见了。

    「王牌?」

    「是的,朔日麻糬已经到手了。」

    ﹡

    赤福本店每月只卖一次的朔日麻糬,由于数量极为稀少,就连伊势居民也都鲜少有机会吃到。过去是仅在八月才会推出的商品,后来在居民的热烈要求之下,才变成在每月一日,也就是朔日贩卖一定数量的当季日式点心,是种甚至几天前就要到场排队的超红商品,也是终极兵器。

    ﹡

    「冢田先生~要不要吃朔日麻糬呀?」

    护士甜滋滋的声音,诱惑敌方要不要吃甜滋滋的东西。

    「好了,别再窝在那种地方了嘛!」

    对于内心开始动摇的斗士而言,那听来仿佛是仙女的诱惑。

    「很好吃的呦,朔日麻糬。」

    的确是很好吃吧,很难得吧,很想吃吧。

    于是又有三人败下阵来。

    ﹡

    「唔,就连滝川也被瓦解了吗?」

    小林先生双臂抱在胸前咕哝,表情颇为认真,虽然那张脸已经完全是中年阿伯疲乏的脸庞,双眼的光辉却宛如年轻小伙子。

    「果然,仓促成军的斗士实在软弱,你有什么点子呢?书记。」

    「咦?我吗?」

    听他好像是在对我说话,让我吓了一跳。

    什么?书记?

    小林先生简直像说教似地对我说:

    「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当书记怎么成呢?」

    「喔,那书记是要记些什么呢?」

    我这么一问,小林先生伤脑筋地笑了。

    「戎崎,你还是不懂耶。所谓的书记呢,嗯,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职称,代表一个组织里的第二把交椅喔。」

    「咦咦!」

    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也只是提供病房……不对,根本就是被强行占用病房而已,我会像这样和小林先生在一起,纯粹只是因为这里是我的病房呀。

    「你可得好好辅佐我才行。」

    辅佐?辅佐什么东西啊?

    「话说回来,情况实在严峻。事到如今,我说书记同志啊!」

    「什么书记同志……那也是在叫我吗?」

    小林先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现在也只能用那一招了。」

    「哪一招啊?」

    我不自觉地反射性询问。

    小林先生的眼镜顿时射出锐利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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