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他们就厌倦了。总袭击些无能的人类有什么意思？于是他们回到这座在人类严重毫不起眼的小城，试图在同类间寻找刺激和滚滚财源。
长久以来，美沙缇尔知阿纳维，阿纳维不知美沙缇尔的态势一直维持着。近十余年，异界的存在才以朦胧的面目在市井传闻的低语中忽隐忽现。人界的国家无一例外地不曾发表对美沙缇尔的态度。是刻意回避还是坚信那只是无聊公民的无聊造物不得而知。
然而对于那些精力旺盛不够安分，以及混迹于人类之中的异界之民而言，R市的地位不可小觑。因为它拥有一条沟通两界的通道（称为“走廊”），而且它是以异类为中坚力量的大型人力派遣公司——荒神的总部所在。它够活跃，每天都有新的事件创生，旧的事件消灭；它也够危险，谁知道谁是猎手，谁又突然被盯上。
伊沃和莫妍持有有效期为三个月的短期通行证，对阿纳维不甚熟悉，所以本想躲开这个是非之地。但是三个月太短，他们不可能将它耗在渺茫的等待上。
美沙缇尔严格控制与阿纳维的接触。任何有可能暴露这个世界存在的事物都被纳入严厉的监管。任何不按照事前约定回去的异族都会被严厉惩罚。异界甚至会派出小队抓捕长期不归或者玩得太过火的异族，就地正法也不新鲜。
这也是为什么莫妍会烧那本书的原因。在这方面，美沙缇尔不习惯讲人权。
在内部，传播走廊那边的事情的行为也受到控制。但是仍有异界之民前仆后继地涌向人界，为了一纸通行证不惜等上数年十数年。拼了老命才得到的机会，自然不想空手而归。
那么又有多少人，像莫妍被这个弹丸之地庞杂到难以想象的势力关系吓傻了？
“我知道你很担心。”伊沃说这话的时候铝盆里的灰烬早已凉透了，“不过咱们马上得回去了，就不能放纵一把？！权当买土特产！”
“好吧。”莫妍叹息道，“这回听你的。目标是？”
伊沃头往窗外一撇。
“T中？”莫妍连连摇头，“上次不是提过了。不行。我不会对同族下手。”
“所以是别的。”
“什么？难道，不是T中？”
“是。不过……”伊沃压低声音，“你出门不久，我发现了一只小猫。”
“猫？”
莫妍不解。她终于反应过来，正欲失声惊叫，伊沃赶紧用手封住自己的嘴，示意她不可张扬。
这可是条大鱼，不能被别人抢先了！虽然确定整栋居民楼里只有他们两个异界之民，莫妍仍然压低声音：“成色如何？”
“正值妙龄，看样子是那所学校的学生。而且是女性。”
听伊沃这么说，即使没开流光（注1），莫妍的眼睛也在闪闪发亮。类族俗称“猫灵”，血液拥有解百毒的功效，哪怕是氰化物也照解不误。几千年来他们一直龟缩在独立界环·薏空城（注2），碰到一只非常不容易。十二年前的光之劫虽然把他们轰出了老巢，却也把数万的猫灵一起烧成了渣渣，险些令这个族群团扑。目前在异界，随便一只老弱病残都能卖到上万金币，年轻的更是无价之宝。更妙的是类族女性素来以面容姣好，体态玲珑著称，能拥有一只猫灵女奴是对自身财富和权势的最佳证明。如果运气好，赶上那个小姑娘是皇族或圣女族的后裔，说不定还能得到传说中神乎其神的能力……
不，太贪心会吃大亏，还是别要求太多。
莫妍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和同样兴奋的伊沃讨论具体怎样将这只古往今来最贵的“猫”搞到手。
两名猎人争分夺秒加紧完善计划，而另一方面，他们的猎物对之后的遭遇无知无觉。光是发生在米儿眼前的事情就够她头疼的了。
“参观校园”和“半夜”两个词汇之所以表面上不冲突，仅仅因为从来没谁想过把它们俩拉郎配吧。
在追问未果抗议无效的情况下，午夜十二点，米儿和晴雨打开寝室门。
走廊很黑。T中的宿舍除公厕外，其他地方到时间一律拉闸。
和白天一样，米儿一身白裙，晴雨没睡觉也就没换衣服。
至于自己有没有想吓晴雨一跳，而晴雨又有没有让自己找不着她的企图，米儿不太清楚。不过就算有米儿也是完败。见了她晴雨连眼皮都不跳一下，倒是晴雨的色彩搭配对比强烈，制造出了只长了头和胳膊的错觉。
“不用多穿点？”晴雨问米儿。
“我在里面加衣服了。你呢？”
“我不需要。”上身T恤的晴雨这样回答。
总而言之，准备停当，只待出发。
“怎么走？宿舍门都锁了。”米儿心怀小小的幸灾乐祸，语气苦恼地问。
“你说。”晴雨善解人意。
我说回去睡觉！
见米儿被她两个字击昏，晴雨不慌不忙地把句子补完：“你说是正经用脚走下楼，还是从窗户下去？对了，也可以用楼梯天井。”
“天井？！你傻了吗这是六楼！会直接变成果酱的！”米儿这回是真的很苦恼地揉揉额角，“算啦，咱们先下楼，到大门口再想办法吧。”
“米儿。”
晴雨靠着走廊的扶手。在她身后就是直达一楼地板的竖直空间。T中这栋女生宿舍的内部呈回字结构，四个方向都设有房间，并在内侧用走廊和楼梯将楼房绑定成一个整体。这样使得全校的女孩子都能集中在一栋建筑物里，节省了多栋楼房之间为采光不得不留下的空间，而以建筑物内部的中空取而代之。但是虽说空间不算小，可全靠人工光源照明的公共通道即使在大晴天也气氛压抑，反倒到了晚上能轻松些。反正里外一样黑。
“怎么了？”感觉不加上这句，晴雨就不会往下说似的。
“也许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你对异族没有实感。这和知识没有关系。你大概没有太多机会接触同类，是么？”
“嗯。”语言黏黏糊糊地堵在米儿的喉头，原因在于对“同伴”的违和感，“我从很小就生活在……人类的家庭里。对异类，还有自己的事，知道得不太多。”
晴雨点点头。
“我不了解你的过去。反过来你也一样。不过这个还是以后再说，今天晚上的主要目的是让你熟悉这种实感。所以呢……”
晴雨瞥向楼梯天井。
“从这儿走。公主抱怎么样？”
常听人说世风日下，惨剧发生在眼前也换不起人们的激愤，只得到一张张木然的面皮。其实人们应该互相体谅，毕竟太过超出常理的事情发生在自己面前，是个人第一反应都会是“我在做梦。”
米儿现在的感觉，和亲眼目睹晴雨被水泥搅拌车撞飞几十米落地又被碾的情景没什么两样。过了好一会儿，她呆然的大脑闪过从书上读到的关于鸢族的描述。
——鸢，形如人，唯背生双翼。羽黑，形貌昳丽。其翼可收，然则与人无二。
“……好吧。听说鸢的翅膀能让骄阳都黯然失色。真希望能亲眼见见。”
于是晴雨拎起米儿，把她稳稳地托在自己的双臂上。轻松得像抱起一只小猫。米儿惊讶于晴雨的力气，倒是后者小小的“嗯”了一声。
“怎，怎么了？”
“没什么。没想到你还挺沉的。早知道用肩扛了。”
“……去你的。”
米儿有点生气地朝晴雨的肚子捣了一拳。晴雨不仅不难受，反而笑了出来，潜藏在平静的眼底的兴奋在月光下粼粼闪光。
“右手绕过我的脖子。对，抓紧。左手塞进嘴里。再往里面点，不泛恶心就行了。”
米儿不明就里，不过仍然一一照做。大概和公主抱一样，这些都是飞行所必须的……吧。
“记住，不许尖叫哦。”
留下最后的耳语，晴雨紧抱米儿，慢慢地后仰。
类似潜水员的动作，米儿和晴雨的连接体流畅地绕过栏杆，做了自由落体。
——啪嗒一声，拍成肉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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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流光：鸢族的特征之一，精神力释放到一定程度双眼瞳孔变色。后文会更详细地提到。
注2：界环：异界美沙缇尔由一个又一个小空间组成，单个的小空间被称作“界环”。界环以编号区分，之前晴雨曾经提到她的家乡在五号界环
第七章 非得跳楼才给礼物吗？！
更新时间2013…10…9 17：15：32 字数：3433
——怎么可以啊！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米儿连手都忘了吐，直接发出不成人形的惨叫。
眼睛也忘了闭。一楼大厅的地板铺着白沙般的月光，亲切召唤那大海般蔚蓝的眼珠上去打滚。她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只可惜那玩意儿和她同速度同加速度。
我还年轻啊！！！
这句话只能脑补了。
不过在她目前的大脑机能下，认不认识这几个字还真是个问题。
如果米儿足够睿智，应该会集中精力好好体验这生命的最后几秒钟。比如那妙不可言的失重感，海鸥式急速掠过面颊的气流，还有她和晴雨的长发宛如锦缎般迎风飞翔的美丽姿态。另外如果假设晴雨不存在，米儿的表情再幽怨点，摆个pose什么的，足可以充作凄美爱情剧女主角的最后一幕，来个一炮而红什么的。毕竟一辈子就能跳这么一回不能亏本是不是。
可是这些对两秒钟要化身果酱的人来说，有，神，马，意，义！！
“别害怕。体会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跳楼的感觉？！别以为你温柔得跟摇篮曲似的我就会乖乖闭眼长眠！！我——不——要——死！！！
“……唔？”
这两秒钟，似乎正以诡异的方式拉长。
在空旷得只有空气的半空，她们正在减速。
但那真的只有空气？
风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物质，一种力量，柔和宽厚，却又强韧有力。它似乎是流动的黑暗本身，将她们包容，托起少女们的脊背，四肢，头颅，还有那数不清的纤纤发丝，将她们留在那里。
“这是……什么？”
米儿伸出左手，试图抓住在无凭无依的绝地中保护她的臂膀。
黑暗在指尖细碎。握住的手中空无一物。
然而它存在，就在这里，不可视，不可听，而可知。
正当米儿疑惑之时，晴雨伸出骨瓷样的手腕。一个响指，封闭天井的水泥板缓缓开启。
不。天花板仍在原处阻绝着天空，纹丝未动。
那么这注满天井的光又是什么？！穿透空气的深海，冰蓝澄澈，在头顶投下如梦似幻的淡影？！
而少女们正如冰蓝深海中沉默的游鱼，如梦似幻。
光驱散黑暗。米儿终于弄明白自己的处境，立马拘在晴雨脖子上死都不撒手。
“想勒死我吗？小笨猫！”
晴雨真的有点儿急了，一脚踹开她。
米儿打了好几个滚，还没等停稳赶快手忙脚乱爬回来，死死揪住晴雨的袖子。小脸活像被虐待的抹布，要哭又哭不出来，咯咯咯地捯气儿。
晴雨长叹一声，伸手朝小猫山峦起伏的眉心使劲弹了下。
“睁眼好好看看，你掉下去了没。”
米儿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点小缝儿。然后再一次被震惊。
她漂浮在半空，于空气中潜水。
“怎，怎么做到的？！”
“等会儿告诉你。先体会在半空漂浮的感觉。”
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