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一簇开无主- 第17节

欲暮不暮的黄昏，秋色弥漫在战后逐渐恢复平静的皇宫。我捧着南宫锐的骨灰袋，来到我们曾经讨论的轮回井边。

那时，我看到一个宫婢往轮回井中撒骨灰，我曾经问他，那是什么，而他告诉我，宫中的下人死了，骨灰便要撒进这口枯井里，也因此，这口井被命名为轮回井。

今日，却是我，将他的骨灰，一把一把撒进轮回井内。这是冥冥中的安排么？我抓着他的骨灰，整个人整颗心埋葬在秋日的空气里，万劫不复。《｜ＷrsＨu。ＣoＭ》

身后有人为我披上披风，回转身一看，竟是沐晨桀。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把剑。那剑的剑穗上打成梅花状，悬着一个小巧的铃铛。是我特意为南宫锐织的。

我系好披风，接过剑。纤细的手指慢慢抚过剑身，冰凉的感觉沁入骨髓。南宫锐死了，他的剑，也该随他长眠地下。我对沐晨桀点头示谢，将剑掷入井内。

夜幕降临，有宫女来请我用膳，我挽了挽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随她回到漪兰殿。一进殿门，便有一排列队整齐的宫女齐声道：“参见皇后！”

我不动声色地绕过她们，来到殿内。中央已摆好酒宴，琼浆玉液，珍馐美味，其排场比之前姜国不遑多让。北堂昊坐在席中位置，含笑凝望着我，说道：“美人，这几日朕冷落了你，今天下午，朕已正式和文武百官商议了封你为后的事，从今日起，你便是大齐的皇后了。”

他的笑容是真诚的，我依然欢喜不起来，转而一想自己的计划，我按下厌恶的心情，笑颜以对：“多谢皇上。只是，桃……我还有一事相求。”

“你我夫妻，说什么求不求的。”他似乎极迷恋我的一颦一笑，一面迫不及待地屏退众人，一面已上前来揽住我。我顺着他坐下，整个人顿时倚在他的怀中。

“好不容易将文武百官论功行赏，接下来的时间，朕要好好和美人相处。”北堂昊粗糙的手指抚过我流泉般的长发，顺着衣领触至我凝脂般的背部。我心下抗拒，但一想到自己的计策，只能忍受着。他的手指一弹，我的披风和外衣顺势滑下。

贴身的亵衣包裹着娇小而苗条的身体，女子美好的曲线一览无余。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目光中的爱恋与倾慕几乎满溢出来。我轻巧地从他的怀中钻出，一把拿过披风跑开离他几米之外的地方，迅速系上披风，媚眼如丝地看向他：“皇上，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他忙问。

“放了我的皇兄，让他当我的贴身侍卫。”我缓缓道。

“这个……”他眼底颇有疑虑。

“我与兄长详谈过，如今天下已是皇上的，他只求活命，皇上，希望你怜我们兄妹一场，让他呆在我身边。”我垂下睫毛，嘤嘤啜泣起来。

果然，这招奏效了。

北堂昊动容地打量我：“美人，你的意思是？……”

“我听说皇上有位原配夫人，性情很是泼辣，我怕……”我故意欲言又止，“我的兄长武艺出众，我想让他当我贴身侍卫。”

“好！”他答应得有些爽快。尔后大步朝我走来，解开披风。

我咬着*，努力忽略掉身体由内自外的寒意，就当，我此刻是个死人吧……

第五章　柔情

一缕晨曦透过窗棂射进来，我揉揉眼睛，从睡梦中回到现实。

身旁的男子轮廓坚硬，连熟睡时也微皱着眉头。他是高高在上的王，他已拥有世间的一切，还有什么可忧愁的呢？我望着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忘了和御熙风约好要一起逃出去，忘了还要寻找自己的生身父母。

什么都不重要了，这一刻，我想到的，是杀了他，为南宫锐报仇！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

面前闪过南宫锐颓然倒地的身影，那么冷的宫殿里，他的身体瘫软下去，血液在他体内一点一点流失，白衣染满殷红。

……

我悄悄越过他下了床，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枝发簪。我紧紧地攥着簪子，内心的浪涛一潮高过一潮。只消我拿起簪子，刺入他的胸口，他便没命了。只要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南宫锐，御明霞，还有其他所有死于战火的人，那么多的仇恨都可以就此了断！

我一把抓起簪子的一头，直直朝他走去。

北堂昊翻了个身，我慌忙将簪子调转方向，装作玩赏，却连将簪子上的装饰珍珠弄掉了也不自知。北堂昊伸了个懒腰，真的醒了。“美人，怎么一大早拿着簪子？”

“皇上，叫我明霞。”我额头几乎冒出冷汗，张着嘴半天，好不容易将脑中搜寻到的句子说出。

“明霞。”北堂昊念着这两个字，目光从我的手指移到簪子上，“这簪子虽好看，上面的珍珠却掉了，朕这就命人去为你打造几把新的来。”

“这簪子我很喜欢，修一下就好。”我这才注意到这簪子上原来嵌着珍珠的地方空空如也，我弯下腰去找珠子，不禁松了口气。幸好，没有让他发现什么。

珠子就在我的脚下，我伸手捻住珠子，立刻，另一双手覆住了我的手。“皇上，天已经亮了，让桃……让明霞为你梳洗更衣吧。”

“你一个公主还会做这些？”他不相信地望着我。他当然不知道，我根本不是姜国的五公主御明霞，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婢，日常所做的事就是服侍公主梳洗装扮。我熟练地为他穿衣，将他的头发绾好，他捉住我的手，忽说道“明霞，如果我们是小家子夫妻就好了。”

“怎么可能？皇上是万金之躯，小家子百姓是几辈子也奢望不来的。”我微笑，脸上的戏做得十足，心里的恨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如果没有他的政治野心，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残忍，姜国不会灭，南宫锐，御明霞不会死，御熙风也不会沦为阶下囚。

“明霞，你的外衣还没有穿……”北堂昊露出与豪爽面容极不相称的温柔微笑，“来，让朕帮你。”

他手忙脚乱地将外衣往我身上套，却理不顺那纷繁复杂的丝带，我莞尔，抽开他的手，自己极快地套好衣物，将丝带系成蝴蝶状，再对镜妆扮。不多时，有宫女端着水进来服侍洗漱，我和北堂昊双双梳洗过了，然后，他执起我的手。

“去哪里？”我问。

“你闭着眼睛跟我走。”他将一向自称的“朕”换成了“我”，我心底闪过异样的情愫。闭了眼任他拉着我的手，一路前行。

“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我睁开眼，一片金黄的花海霎时呈现在眼前，是菊花，去年的秋天，我暗自思念南宫锐的时候，也只身曾来这里赏花作遣。皇城的城墙一望极远，那片菊花是城北的大户人家种的，蔚为壮观。

“漂亮吗？”他期待着我的回答。

我从往事中回过神来，笑容有些勉强：“很漂亮。”

“三天后就要举行册封大典。”北堂昊拥着我的肩，说道，“今天午时，我要率文武百官去凤凰山祭天，至于你，因为没有进行正式册封，就要留在宫中。”

午时？这倒是很好的机会，北堂昊去祭天，势必带走宫中大部分侍卫，防守相对而言是最弱的时候，以御熙风的武功……

“明霞？！”

这个称呼并不属于我，我微怔，望着那张略带担忧的脸，心生惶惑，第一次相见，他就在我全然反抗的情况下强占了我，而现在，他又徒然改了脾性，对我温柔有加……不能动心，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饿了？朕竟将这事忘记了。”一脸的自责，与他的身份毫不相称。

寒风乍起，我瑟缩了一下，北堂昊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我身上。

“皇上，这样不可……”我微弱的抗议湮没在他的吻中。他的*柔软而冰冷，颤抖着，吻得很轻很轻，仿佛怕伤害到我。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思想都在此刻静止。

第六章　私奔

用早膳的时候，御熙风已站在我身边。获释的他穿着侍卫的衣服，不过几天不见，他憔悴消瘦了得不成样子，颧骨变得十分明显，但无损生就的尊贵之气与玉树临风的气度。我与北堂昊双双坐着就餐，他却形同下人，我的心里不禁一阵难过。饭后，北堂昊便去打点祭天事宜了，临行吩咐御熙风好好保护我。

我看着北堂昊走得连身影都看不见了，便叫一干宫婢侍卫都退下，谁知却有一个年约四十的宫婢不肯退下，说是得了王的吩咐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正踌躇着怎么对付她，御熙风绕到她身后，一掌切向她的后颈，那宫婢犹自惊骇，整个人在我跟前倒了下去。

御熙风将她的身体拖到内室，塞在床下，尔后拿出一套侍卫的衣服。“桃夭，赶快换上！”

“嗯。”我会意，接过衣服。御熙风退到门外，我迅速将外衣褪下，穿上侍卫服，戴上侍卫帽。一切就绪，走出门外，御熙风又伸手往我脸上一抹。

“做什么？”我不解他这么做的意图。再伸出一根手指触了一下他抹过的地方，整个手指头都沾上了黑色的煤灰。我会意，乔装成这样，大概没有人能认得出我来了。

御熙风与我并肩而行，气定神闲地走出漪兰殿。门口的侍卫见着我们二人，竟也不起疑。

皇宫是御熙风从小长大的地方，他当然极熟悉，穿过长廊，绕过行宫，走完长长的御街，立刻，宫门出现在视线之内。

没想到，一路之上竟是这么顺利。我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只要出了那道门。我就是自由的了。

前年的冬天，腊月飞雪，寒风料峭，我与御明霞、御熙风共坐一辆马车，也是自此门*，从此生命彻底改写。

这一次，走出这片宫闱，将是后会无期。

“桃夭，我们这就走吧。”御熙风清晰的声音告诉我这一切不是梦。自由，是那样可望可即，只要前行几步，只要——

“你们要去哪里？”无论在什么时候看见沐晨桀，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今日有些冷，他披了白色的披风，领口处的狐狸毛光洁华贵，益发衬得他清俊不凡。

我正要开口，御熙风抢过话头：“我奉王后之命，去市集购买她最喜欢吃的桂花糕。”

“你身边的这位小兄弟是谁呢？面生得很。”沐晨桀凉凉的目光扫过我的脸。我的心揪得紧紧的，垂下头，唯恐露了破绽。

“他是一个新来的侍卫。”御熙风镇定回答。

“所有侍卫的户籍姓名都由我记录在案，这位小兄弟叫什么名字呢？”

我的心瞬间下沉。这次的事，很明显的，失败了。

“你们回去，这次的事，我可以当作没有看到。”沐晨桀眸子里有洞穿一切的了然。“就算我这次放过你们又怎样呢，你们以为亡命天涯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少废话。”御熙风冷笑，抽出腰间的佩剑，直向沐晨桀冲过去。沐晨桀不慌不忙，赤手空拳，将御熙风的招式一一化解，很明显，他的武功更胜一筹。许是打斗声惊动了留守宫中的侍卫，不多久，不少侍卫齐齐聚拢。

我正要叫御熙风罢手，蓦然间有几个侍卫挥刀向我走来——他们定是看出来我是御熙风的同党。我根本不会一丁点武功，惊怔之下不知如何是好。

“桃夭！”与沐晨桀斗得正酣的御熙风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踮起脚侧过身退到我身旁，将我护在身后。

“大家住手！”沐晨桀一声令下，所有将我与御熙风围困的侍卫通通停止了打斗。

“信王，这是为何？”一个难听的男声响起。那男子猥琐的长相似曾相识，从服饰来看，他大约是侍卫的统领。

我的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