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品夫人- 第42节

祷告结束之后，赵兴雅才想到跑得太快，把玉娘子许诺给的猪肉，鸡和鱼都没有带来，那么驴车来送米的时候会带来吧。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石头娘，石头娘就慌乱了，这么好些肉食，这么大热天也留不住呀。全部吃掉也怪浪费的，要是冬天就好了。

赵兴雅说到：“没关系的，我看过那只鸡了，才两斤不到。鱼也就是半尺长一斤多，肉是连骨头带肉才五斤，做生意的人家就喜欢买这种好做菜。鸡就炖了给大壮娘和你自己吃，你不是采了一点草药吗，就连草药一起炖着，你们两位当娘的人都需要补一补身子。明天过节，鱼红烧着吃，至于肉，给我蒸个豆酱排骨，余下的肉存在飘红那里，保证不会坏掉，可以让大壮娘慢慢吃。”

石头娘听到这话才放心起来，小雅真是一个好孩子，这么小就知道安排事物，特别是那只鸡，石头娘连坐月子都没有吃过鸡，现在托小雅的福，能和大壮娘一起分享一只鸡了，这实在让人感动。不过玉娘子的情义，石头娘也要念着的，她赶紧把大壮和石头叫到身边说到：“这些日子你要带着人多打些喂马的草料，还有柴火，若是你能把每家的柴火都拦下来，让我们家先挑选一边就好。你现在就去办，中午我打发草儿给你们两个送饭。石头爹还要照顾土地呢，他也不准回家去。”

石头娘把三个男丁都留下来之后，就急急忙忙带着两个女孩回家，煮饭捆柴火，等到中午两点多，玉娘子家的车子就该到了。两百多斤柴火她还是能分几趟运去的，就不用占用男丁的劳力了。那些荤菜拿到之后就在大壮家处理好了，省得那些猴崽子们流口水。

石头娘真在打着如意算盘，可一到家门口，她的脚就软了，门口的是谁呀，好像是大公子名下的刑罚管事。我的老天爷，我们家可没有做坏事，刚刚祭奠过水神。刑罚管事看见了石头娘立刻叫到：“梳子，你这个贱婢，都过了吃饭的时辰，你带着媵生子哪里去了，叫老子好等。”

石头娘连忙跪下了，说到：“我带着雅儿去祭奠水神了，现在就是回家做饭的，做祭品的时候我留了雅的饭食，不会饿到她的。不知管事有什么吩咐，我立刻照办就是了。”

管事哼了一声说到：“派来接雅儿的人都等了一个时辰了，弄得老子要亲自上你们家。你的错我记下了，我是来接雅去大公子那边的。大公子还打算赐饭给雅，这不是明天过节吗。”

石头娘很恭谨地从怀里拿出十个钱来，对管事说到：“这点心意请管事收下，过节了，请管事喝一杯薄酒，您就原谅我这个糊涂女人吧。您老也是看着我长大的。”

管事看到石头娘如此懂事，便伸手召唤小雅，雅儿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她走了。她心里自然有打算，也许今天可以试探一下大公子，现在钱财上不成问题了。让石头娘开口求钟家不现实，可自己求自己的前程肯定找不上钟家，那么求大公子也是个法子。

跟着刑罚管事走了十五分钟，赵兴雅终于见到大公子的居所，不知道为什么，赵兴雅想起大公子十五岁就病死的事情，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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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讲故事

也许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这段日子大公子的身子好了不少，暂时停了药，也开始读书了。他长得很清秀，赵兴雅正式见他这么一面，脑海里突然就涌出了一个词，温润如玉。这个男孩还不到十二岁，可那种文人气质却格外出众，眼眸里带着淡淡的忧伤，年纪不大却让人觉得内心让人看不出深度。眼前他如此的样子，让赵兴雅一下子就改变了当初对他的一些看法，这个大公子绝对不是当日见到的病秧子。

赵兴雅这样愣神，让大公子感到好奇。雅儿是他母亲名下唯一的媵生子，每年重大的节日都要来给他磕头，那时候的雅还很小，见他还认生，如今能抬起头打量她，看来她确实长大了。大公子对着赵兴雅淡淡一笑，说到：“雅儿今天的衣服很漂亮，是管家拿去的料子做的吗？”

这件事赵兴雅不想对大公子说谎，她回话说到：“这是用我的零用钱在平民区买的两块碎布做成的，我想穿得体面些。”

大公子听闻此言，脸色就沉了沉，眼光有点锐利地看着赵兴雅，说到：“雅儿是觉得跟着我亏待了你？”

赵兴雅抬起头来说到：“大哥，雅儿并没有觉得被亏待。只是雅儿我喜欢漂亮的衣服，连哥哥你院子里的奴婢都能穿蓝色绢丝做成的衣裳，雅儿也想穿漂亮一点。我每年有一百钱的零用，攒了这么久才能买到这么一身衣裳穿，我也愿意。”

赵兴雅的话没有让大公子觉得奇怪，只是那两句哥哥让他大为诧异，雅儿哪里有资格叫他哥哥，这孩子是怎么了。赵兴雅没有意识到大公子的诧异，她反而直接笑眯眯地向大公子问询说到：“大哥哥找小雅过来有什么事情，难道是有东西要赏赐给小雅。”

看见赵兴雅无邪的笑脸，大公子心里一怔，然后说到：“是啊，明天是水神节，哥哥要提前去祭水神，想带雅儿去，雅儿去不去？”

赵兴雅摸摸自己的肚子，有点为难的说到：“我刚跟着石头娘去祭了水神爷爷，他老人家吃饱了，可我的肚子还饿着呢，哥哥你也带着我去祭水神，那么先要让我吃饱。”

赵兴雅这时候的表演有点天真了，惹得忧郁的公子舒展了眉头，露出了笑容，他对陪在身边的侍女说到：“小双，去给雅妹妹拿些点心来，我记得厨房里红烧了鸭子，我还没有动，就全部赏给雅妹妹吃。”

点心和红烧鸭子摆上了矮桌，赵兴雅很优雅地按照现代礼仪吃了些点心和鸭子肉，大公子就始终那样微笑着看着她用餐，一句话也不说。饭用完了，一个侍婢送上漱口的水和擦手的毛巾，赵兴雅也自然地处理了。大公子将手中的纸扇一收，吩咐道：“备车，去圣湖祭水神。”

大公子出门的时候，赵兴雅很自然地跟在了后面，这让管家和一众奴仆都觉得不可思议，按照法度，赵兴雅这个媵生子在没有确定身份之前就是按照母亲的身份享受礼仪，这里能和她拼身份的也就是管家了。小雅走在大公子背后是合乎礼法的，管家虽然眼睛里冒火，却不能说什么，她暗自在心中说到：“小贱人，你将来是不可能拥有贵族身份的，到时候看你怎么狂。”

看见俨如受过上等教育的小雅，大公子心中涌起了莫名的亲切，雅儿这样是不是注定是天生的贵人，即使是出身低微也改变不了她骨子里的贵气。这个女孩子真的不应该成为葛氏女儿的媵妾，大公子已经动心该如何帮助这个小女孩。忽然他心里涌出一个主意，乳娘说过雅儿的生父比他父亲崇爵爷的身份高贵多了，难道要帮着雅儿找到生父吗？

一路上就这样沉闷地度过了，赵兴雅对不开口说话的人是没有任何办法，她只是悄悄偷看大公子的表情，这男孩还真是够酷的，举手投足之间都很有魅力。赵兴雅在盘算着如何找大公子寻求帮助，这个还是找一个机会才好顺着杆子爬。

下了车，赵兴雅跟着大公子上了船，管家带着那些管事开始祭奠水神，大公子摇着扇子突然开口说到：“这水神是何许人也，雅妹妹知道吗？”

赵兴雅说到：“我石头娘说过，水神就是天上管下雨的神仙，我想应该是龙王吧。”

大公子说到：“我母亲对我说过，水神中还有一个很会写诗词的文人，他爱惜百姓的疾苦，劝谏大王的昏庸政治，大王不听他的劝谏，他就投水自尽了。我看过史书，这是王室留下来的手记里流传过来的。我想是本朝开国之前传下来的的古世纪故事吧。我在想这个诗人为什么一定要投江，他为什么不做别的事情再次劝谏大王。”

赵兴雅说到：“有些人的本质上已经听不进任何劝告，再多说什么，他也不会改变。那位诗人应该是无力改变大局，又不想改变自己，却有不忍心看见自己的国家被毁掉，所以只能选择自尽，永远逃避。其实他还是抗拒不了自己的爱，他爱国，爱君，我觉得他是殉道而死的。”

大公子的脸上显出了明显的惊讶，突然间对着外面的湖水大笑起来，说到：“母亲，你生前没有知己，如今终于有一个了，殉道者，好一个殉道者。”大公子笑中带泪，让赵兴雅看到了一个真实的男孩，也许这个才是大公子最本质的一面。

大公子的情绪波动一过，他就立刻让人取了手巾，让自己恢复了平静的样子，他问赵兴雅说到：“你觉得做殉道者好吗？”

赵兴雅摇摇头说到：“不好，我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殉道，放弃容易，改变难，有志气的人应该学会取舍，为什么要为错误而殉道。”

大公子的眼睛里显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默默说到：“看来，你也是我的知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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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留宿

因为赵兴雅的出色表现，大公子此刻也对她产生了很大的好感，以至于回程的路上，赵兴雅哈欠连天，大公子也不计较，让她睡在了自己车子里，还给了一个藤做的抱枕，让赵兴雅能安心睡眠。要是往日这样颠簸，赵兴雅绝对睡不着，可现在她实在是困倦到了极点，所以在大公子的车子上睡得极为香甜。赵兴雅从小的睡眠质量就最好，天塌下来，再大的事情都拦不住她的瞌睡。

大公子看着睡着的小雅，小姑娘睡相可不是那么雅态，蜷缩在一角就像冬天里偎在火炉边的小猫。大公子忍不住有笑了，这是这个小姑娘今天让他第二次发自内心地微笑。就冲着这一点，这孩子就该留在自己身边，从此他压抑的生活就有了一点快乐。

想起自己的母亲钟氏素荷，大公子的脸色就突然变了。他的乳娘说过，他母亲离世前的那个水神节，崇爵爷带着她和葛氏一同去祭水神。等到钟氏回来的时候，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乳娘问什么，钟氏都不肯说一句，然后在此之后，钟氏的身子就没有好过，一天都没有断过汤药。那个投水自尽的水神故事，就是她在去世前三个月讲给大公子听的。

大公子的乳母不是寻常人，是曾经列侯府的媵妾。钟氏的同窗好姐妹本是列侯的侧夫人，被正品夫人逼得下药自尽死了。这位媵妾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脱身逃到了钟氏的农庄里，钟氏看过自己好姐妹的绝笔书信，就收留了这位当时已经怀孕的媵妾，让她顶替了一个难产而死的家奴，换了一处地方安置。这位媵妾的孩子终究没有保住，只生下一个死胎，钟氏便干脆把她找来充当儿子的乳母。

能成为列侯侧夫人媵妾的女子本来就不简单，能被走到绝路的主人指一条生路的媵妾更不简单。这位乳母把大公子视为自己亲生的孩子，不是她一直小心周旋着，大公子怕是也活不到现在了。钟氏在那次祭水神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情，乳母最终还是知道了，不过她始终没有把真相说给大公子听。

乳母对大公子说到：“逸航，若是你像你母亲一样的性情，将来你一定活得很辛苦，也不能施展自己的抱负。你母亲太在意你父亲了，被他辜负了，还要为那份情殉葬，所以她留下一句话，让你无论如何也要尊重父亲。不过若是你变成你父亲一样的人，那我就对不起你母亲了。你父亲和葛氏是一路人，我一定要助你得到爵位，可我做的事情不一定能让你明白，你只要听我的就行了。”

钟氏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