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亚-翩梦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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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亚-翩梦录-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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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问她是不是也一样忘不了杜辛?便终究没有问出口。在这么多年之后再
问这种问题已十分多余,而且伤心!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天知道杜辛现在在天涯的哪一个角落里。

 妖妖在这时十分合作地打了好几个呵欠,它那可爱的模样让她们忍不住相视
而笑,她轻轻地抱起它:“夜深了,阿姨也早点休息吧!”

 她点点头,深深地望着已是半睡眠状态的妖妖:“如果小雨还活着,不知道
今天的她会是什么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我怀念她比任何人都多。”

 ★        寒寒        ★任何有过她们这种经历的人都不会轻易忘记吧!

 翌日当她开店时,心里这样想着。

 门口仍放着一束百合花,这已经是第——忘了第几束了,那个男子每天六点
到店里来报到,总是指名要她调杯威士忌加冰块给他,什么也没说,就这样静
静地望着窗外。

 他很少喝第二杯,总是坐一个钟头便走,仍半句话都没说。

 起初她并不知道花是他送的,直到有一天,对面花店的小姐到店里来看她时,
才告诉她,原来每天的花都是他送的。

 他看起来大约在四十岁上下,穿着打扮很随意,但看得出来是个很有品味的
男人;五官端正,戴着金框细边眼镜,十分斯文,有股中年男子的忧郁。

 她从来没看清楚他的长相,奇怪的是,对他的长相她也不好奇,只是有种奇
异的熟悉感。

 他每天坐的位置都很固定,必是靠马路的窗边。有时一进门看到位置上有人,
他会不说什么转身就走;后来她索性每天到了固定的时间便在那个位置上放块
“已订位”的牌子,不为什么,只是出于一种直觉,那个位置对他似乎有特殊
的意义。

 这片店面在她之前一直是做服装生意,直到她接收了它才改为咖啡店,照理
说,应是不太可能对任何人产生特殊意义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知道
——他并非为她而来,那束花也不一定是送给她,虽然这家店除了她,其他的
都是工读生。

 美绮取笑她说,那个中年男子不该送她百合,该送她水仙;因为除了她自己
之外,她不我看任何人一眼,或者该说,不多看任何男人一眼。

 那个中年男子也不例外。

 每天下午,按例是比较空闲的时刻,在这个时候,她会一个人挑个位置,冲
杯浓浓的茶,放起喜多郎的音乐,在店里静静地读书。

 她很满足于自我的生活。

 这些年来,也有人追求过她,但总被她那老僧入定般的态度吓跑。现代的爱
情太速食,早上惊艳,下午追求,晚上热恋,隔天早晨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那种感情称之为“爱情”,简直是辱没了那两个字!

 有人说这是个爱情泛滥的时代,她可不觉得,她觉得这是个爱情荒芜的时代!

 那个男子的执着显得弥足珍贵,或许她是该多看他两眼,至少看清他到底长
什么样子。

 “小楼。”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是麦文;她叹口气,合上正看得津津有味
的童话书。

 “喝什么?”

 “威士忌加冰。”

 “什么时候换的口味?”

 “自从那个百合情圣出现之后。”他闷闷地说着,在她的面前坐下来。

 她替他调了酒放在他的面前:“又溜班?”

 “刚从客户那里回来。”他啜了口酒,不太习惯地皱了皱眉头。

 “算了吧!还是喝白兰地好了。”

 “不要!”他固执地又啜了一口,脸上有股孩子气的倔强。

 麦文是个迷人的男子,但他太好胜,首次在她那里碰钉子,使他十分不甘心,
日日夜夜跑来纠缠,以打动她为第一要务。

 “我不会跟你去吃饭、看电影、听音乐会、散步、打球。”也温和地坐下说
道:“你可以死心了。”

 “至少我在你的店里,你可以陪我说话!”

 初见麦文,她以为是小飞回来了!但仔细一看,才发觉他只是轮廊和他有些
神似,其余一点都不象,至少他没有小飞那闪动金芒的星眸——没有人有小飞
那闪动金芒的眼眸。

 “我们现在已经在说话了。”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低调?没有人象你这样。”

 她笑了。

 低调?呵!低调可是门艺术,她很开心他这样称赞自己,虽然他的意思很可
能完全相反。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他不死心地追问。

 “我没有讨厌你。”她保持耐心,对孩子说话一样的保持高度的耐心,麦文
实在十分孩子气。“我只是告诉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把你的时间用在
别的女孩身上,你会找到一个比我好一百倍的人。”

 “好一千倍也不管用,我只喜欢你。”

 她摇摇头,麦文只想要战利品,而她不是;其实并不是越得不到的东西越好,
每个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每个人也都犯同样的错误。

 “你实在不象还怀有少女梦幻的人,可是他们说你相信妖精,最喜欢的书是
《小王子》,你很难懂!”他有些苦恼,又有些迷惑地打量着她:“如果我打
扮成小飞侠,你会对我改观?”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他:“你打扮成忍者神龟也没用,麦文,我简直受不了
你,你明知道不可能,为什么还这么固执?”

 他回瞪她:“如果我知道就好了!我想我大概是真的爱上你了。”后面那句
话几乎是用哀嚎的声音说的。

 这时有客人走进来,她丢下他去招呼客人,很庆幸有人打断他的纠缠。

 麦文并不是不好,他长得很英俊,前途更是一片光明,且幽默不乏味;他会
是很多女孩子心目中理想的对象,但不是她的。

 除了小飞,她不爱任何人,甚至她自己。

 这么多年过去,许多当年的事已不复记忆,但那一段回忆却从未消褪,反而
随着时间愈发鲜明。

 她也曾和别人交往过,但小飞的影子从未自心中抹去;每每回到他的学校,
学校那或阴暗、或明亮的走廊上,总会忍不住落下泪来,许久许久、仿佛可以
见到他的身影。

 那间他曾待过的教室,那张他们曾靠着相互拥抱的桌子……

 “小楼?”

 “小阿姨?怎么来了?喝点什么?”

 “咖啡吧!”秦亚在吧台上坐下来,打量着这片小店:“布置得很迷人!”

 “谢谢,反正没事,东跑跑西跑跑捡些东西回来摆着。”她在吧台内替她煮
咖啡,午后的阳光下,秦亚显得十分妩媚。

 “待在家里太无聊了,以前一些老同学都失去联络了。不知道怎么搞的,老
觉得孤单,索性来这里烦你。”她淡淡地说着,听起来却十分落寞孤寂。

 小楼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说:“那就来店里吧!我这里有许多奇奇怪怪
有趣的客人,和他们聊聊天,保证你不会有无聊的感觉。”

 “我走喽!”麦文风她不理他,有些意兴阑珊地起身说。

 “好。”

 他懒洋洋地将钱放在她的桌上,装出凶恶的表情说:“我会再回来的!”

 “这句话要用英文,由阿诺说才够味道。”

 他笑了笑,朝她挥挥手,走了出去。

 “很帅的年轻人,在追求你吗?”

 “大概是吧!”她耸耸肩,将咖啡端给她:“我没什么感觉,反正不来电。”

 “那可能是因为你的断电系统太良好。”秦亚取笑她。

 “不!”她很认真的回答:“那是因为我根本是绝缘体。”

 两人相视而笑,仅存的嫌隙一扫而空,毕竟那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秦亚轻啜咖啡,小楼则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你这样过日子也不错,不过对年轻女孩来说是孤单了一点,你不觉得吗?”

 “有时候。不过来店里的都是熟客,久而久之,工作也变成休息了,有时休
假还觉得怪异呢!”她将杯子放入水槽中清洗,工读生小梅推开门进来。

 “你来了。”

 “嗯!我来弄吧!”小梅自在熟练地接下她的工作。她则和秦亚坐到角落的
位置。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客人陆陆续续进来报到。

 “你去忙吧!我等一下就走。”

 小楼歉意地朝她一笑,正要走进柜台,那个男子已推门走了进来:“欢迎光
临。”她一如以往亲切地朝他招呼:“今天来早了。”

 “嗯。”他微微一笑,两人终于正式面对面……

 好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多年以前的什么地方见过……

 “你真的忘了我了?也难怪,当年我们只见过几次面,不过我对你却是印象
深刻。”他微微一笑,摘下眼镜露出那双历经苍桑的眼。

 “杜大哥?”她惊呼。

 杜辛笑了笑:“小楼,到现在你才认出我,将来见到小飞怎么办?”

 她没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因为她正急急转身:“小阿姨!是杜大哥!”

 ★        寒寒        ★十年光阴,岁月催人老!

 除了第一句话:好久不见,两人只能默默相对,一时之间意连客套话也说不
出来。

 或许是以彼此之间熟悉的程度,任何客套话说起来都未免矫情!

 十年过去,彼此都老了。

 杜辛已不再是当年潇洒俊朗的青年才俊,他变得忧郁,但有成熟魅力。

 而秦亚,也老了,也已不再是当年那英气逼人、意气风发的归国学人;她妩
媚了许多,沉静了许多。十年的学术及商业生涯使她圆融练达……

 他们都不再是当年的自己。

 面对彼此,那样熟悉,却又那样陌生,过去与现在重叠,岁月横亘其间。

 杜辛良久叹了口气:“真的好久不见!”

 她明白他的意思,很真诚地望着他:“你,好吗?”

 他笑了,那句:“好吗?”已包含太多,也只能笑着说:“还好,你呢?”

 “不知道,应该也还好吧!”她微微苦涩地笑了笑:“在日本当讲师,当主
管,一回到台湾没事做,还真有些不习惯。”

 “我已经回来一阵子了,没想么这么巧你也刚从国外回来。”他望着她,深
深凝视:“你看起来和当年完全不同了。”

 “当然,老了。”

 “不,不是老,你的外貌和十年前没什么两样,得天独厚,岁月并没在你的
身上留下太多痕迹,而是感觉不同了。”

 “是吗?”她轻轻笑了起来:“我才想对你说这句话呢!”

 两人相视莞尔,表情中都有无限感叹。

 “这些年来你都做些什么?”

 杜辛想了一下:“流浪。一直在各国之间流浪,打零工过日子。到这一、两
年和我父亲他们会合,待在瑞士发展。今年我妈吵着要回来,我们便回来了。”

 “你妈?”她有些不解。

 他开心地笑着:“何香芸,她几年前已嫁给我父亲了,想不到吧?连我都想
不到!”

 “那她……”她犹豫了一下:“复原了吗?”

 “嗯。”他点点头:“前几年还断断续续发作,嫁给我父亲之后便完全复原
了。那时候他们就想过要回来,但仍不放心她的情况,结果就一直留在瑞士疗
养。我和他们联络上之后和他们会合,到今年才决定回来。”

 “她原谅你了?”

 杜辛涩涩一笑:“是的。”

 她沉默地垂下头,久久才以手绢拭了拭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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