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31-天生嫩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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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31-天生嫩骨-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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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有十个人吹奏着银喇叭。典礼结束后宾客们在绿色草坪搭的粉红帐篷内用餐,在海湾边缘的临时建筑里跳舞。皮威太太说: “然后我们搭船去造访英国、法国和德国。”    
    那年夏天之前,一切故事都以欧洲海上的落日收场,可是到了秋天皮威太太开始把卡特、巴默和波特都说进故事里。我最喜欢波特:是他溜进厨房,帮忙皮威太太把厨子赶出去的。皮威太太说:“我开始上烹饪课的时候,皮威先生觉得有点反常。但他绝不许我真正做菜,就是不行。于是波特和我想出别的方法。”    
    我仿佛看见他们把厨师推出门外,在铺有瓷砖的大厨房跳舞。皮威太太说:“太好玩了!不久我就以拥有巴尔的摩最好的厨师而知名,人人都吵着要我宴请。”    
    皮威太太谈起那次厨房的恶作剧,嗓门总会年轻起来。她做梦般说:“有一次英国大使由华盛顿来赴宴,那夜我们晚宴只有十二个人,所以我们决定做维多利亚女王婚宴上的菜色来款待他。”    
    我醋劲十足揣摩她和波特策划的复杂菜肴。我爱那些字眼:冻肉卷、加料碎肉、花色肉冻、菠菜垫底的菜肴……我仿佛看见他们做出那天晚上要当甜点的冰甜布丁,当缀满樱桃和杏仁的美味甜品由旧式的模子里颤颤巍巍滚出来时,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皮威太太承认:“我好担心厨子会搞砸,所以我叫家庭教师在厨房喂孩子们吃饭。我知道,无论什么事出错,波特都有办法补救。”    
    她郁郁地说道:“厨子常出错,但英国大使来那天,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事实上她称不上好厨子,她甚至叫我教她法国菜。”皮威太太凄然摇头说:“我试过,但她没什么想像力。”    
    我在厨房看着皮威太太做一种叫做“果姬儿”的点心,心想这跟想像力有什么关系。我觉得做菜大抵是组织能力的问题。她说:“啊,因为你有想像力,你才这么说。”    
    她把蛋和奶酪搅入牛奶面糊中,低头去点燃烤箱。我想起上回我妈头发着火的事,大叫一声:“小心!”皮威太太站直起来正对着我瞧。她简单明了地说:“我可不像你妈,我不会打开瓦斯,然后到客厅去找火柴。正常人不会放火烧着自己的。”然后她一面探头把“果姬儿”放在烤箱内的架子上,一面说:“正常人也不会让八岁小孩自己当自己的保姆。”    
    皮威太太不赞成我妈解决保姆问题的方式。我妈曾向朋友们吹嘘:“女佣休假的晚上,我拿钱给露丝,叫她自己照顾自己,她好成熟。”    
    我不想让我妈失望,所以我望着爸爸妈妈更衣出外用餐,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屏息着听他们出门吃饭的例行仪式,希望这回妈会赢一次。    
    例行仪式如下:妈看着挂在壁橱里的黑洋装说:“亲爱的,你知道,我觉得不太舒服。你何不自己去,我就不去了?”    
    爸总是一脸关心地表明,这一晚没有她不知多么无聊。他说:“亲亲,没有你一点意思都没有。”怂恿她与他同行。我注意听着每一个字,希望他们不要走。可是无论我多么恳切希望,到头来我妈还是被说服了。    
    她满身香水味走出门说:“宝贝,别太晚睡觉。”他们一走,我就疯狂地在屋里跑来跑去,吓得不敢上床,紧张兮兮地检查所有壁橱和床下。    
    有一天晚上我正做这种事,门铃响了,我吓得跳起来,活像有人偷溜过来摸我的肩膀。会是谁呢?我悄悄走到门口用低沉的声音喊道:“谁呀?”我不希望门外的人知道我是小孩子。    
    一个我认不出的嗓音响起:“露丝,是我。”    
    我问道:“‘我’是谁?”心里想该怎么应付。若是把人赶走、不敢让她进来未免太尴尬。    
    “皮威太太!”她用轻快活泼的口吻答道。    
    我不够高,够不着鱼眼儿,所以我把门打开一条缝。没错,是皮威太太,还带来一位全身黑衣的瘦高男子,说是“我的朋友荷利先生。”    
    看到熟悉的大人,我松了一口气。皮威太太和荷利先生在客厅落座。荷利先生欣赏我妈的树,细看我妈用铁线绑在树枝上的褪色秋叶。我听他们闲聊,很高兴有他们做伴,但年纪太小,不懂得纳闷他们来干什么。可是连我都看得出皮威太太跟平常不太一样,她苍白的皮肤出现红晕,说话也比平常生动。    
    后来她问我想不想跟他们出去一会儿。我立刻明白这次外出不能让我的父母知道。因为明天要上课,而且我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不是父母会赞成的场所。    
    我们走到门口,皮威太太仿佛临时想到似的,停下来问道:“你钱包里有没有钱?”    
    我检查一下;一角、二分、二角五分的钱加起来,再加上巴默上次给的银元,一共有七元二角七分。    
    皮威太太开心地说:“带着。”我把钱交给她,她说:“我下礼拜还你。”她身上有薄荷救命丹的气味。    
    夜色黑漆漆、冷飕飕的。我们沿第十街往西走到第六大街左转。女子拘留所对面有块招牌,红色大霓虹灯下写着“古基酒吧”。    
    “我们要去买酒吗?”我问道。    
    “有何不可?”皮威太太问道。    
    我可以说出一大堆不该去的理由,但我决定不说。


《天生嫩骨》第二部分第三章 皮威太太Mrs。Peavey(四)

    我们走进去,荷利先生抱我坐上一张人造革假皮面的高脚吧台凳。他点了“全曼哈顿”给他们俩喝,并为我点了一份“莎莉谭宝”。    
    空气凉沁沁的,烟雾弥漫,而且带浊蓝色。皮威太太好快活,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她上洗手间的时候,一路向每个人微笑打招呼。荷利先生看着她的背影,探身向我说:“真是了不起的女人!”    
    他的呼吸带有甜酒味,微微夹着刮胡子后洒的古龙水和香烟的味道。我点点头。他悲声悲调地说:“我跟她说我配不上她,”他看来更瘦了,“可是她说她已经尝够了有钱的滋味,够回味一辈子了。”    
    我默默不语,心想我不说话,他也许会继续讲。    
    荷利先生几乎是自言自语:“想想她丈夫竟把所有的钱留给儿子!他好精明,要避税。而那些小混蛋自以为能指示她怎么过日子!为什么——”    
    皮威太太回来,他猝然打住。她兴高采烈地说:“再喝一杯,然后我想该带露丝回家了。她明天要上学。”    
    酒保在我的“莎莉谭宝”杯子边缘挂了六颗樱桃,我慢慢啜饮,暗自希望皮威太太再上一次洗手间。以前我从来没想到要打听皮威先生是否还活着或者怎么死的。但我那天晚上没再听到什么信息。    
    第二天皮威太太没有回来,隔天还是如此。将近一个礼拜我每天放学把钥匙插入锁孔,心想门内不知是什么景观。我先伸出鼻子,满怀希望闻啊闻的,渴望闻到煮菜的香味。结果只见愈来愈暴躁的妈妈有一大堆事要我跑腿,而晚餐总是吃羊排。    
    第三天我跑到皮威太太的壁橱,看她的衣服还在不在。我将脸贴着浅色小花的松垮棉布衣,闻闻令人安心的气味。然后我走进卧室,我妈正用紫红色的指甲油搽她的短指甲,我探问我能不能做晚餐。    
    她一面在空中摆手好让指甲快干,一面问:“你?你要做什么菜?”    
    我大胆地说:“维也纳油炸小牛排,加上生菜沙拉。果仁巧克力小方块蛋糕当甜点。”    
    我妈似乎觉得很有意思。“有什么不可以的?”她说。我伸手要钱,她对着指甲点点头,叫我从她的皮夹拿,需要多少拿多少。    
    我抽出一张二十元钞票,沿街道上行到大学街的黛兹超市。穿过店铺时我尝到美好的自由滋味。我在甬道上逛来逛去,感觉自己已经长大了。我走过肉类柜台,找到一些排成扇形的浅色小牛肉,还买了面包屑和柠檬;我要做爸爸最爱吃的菜,让他佩服我。    
    可是回家途中一大袋杂货敲撞着我的小腿,我着慌了。我忘了叫屠宰商把肉捶薄,而且我自己不会捶。我要怎么让面包屑黏住不掉下来呢?我妈帮不上忙。我需要皮威太太。    
    说也奇怪,我回到家皮威太太居然就在眼前。屋里的空气很沉重,甚至劈啪作声,绕着我妈和皮威太太打转,但我已错过了一场风暴。我走进厨房,皮威太太接过我手上抱的东西说:“我们晚餐做什么?”    
    我妈由大厅叫道:“我要出去。”皮威太太没答腔。我妈“砰”的一声关上门。    
    “维也纳油炸小牛排。”我说。    
    皮威太太说:“啊,秘诀是牛肉要薄,油要热。维也纳人的确很会做菜。”她在厨房走来走去,嘴里哼一首描述马和骑士的德国民歌。    
    我问道:“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回来?”    
    皮威太太由碗柜拿出铁制大煎锅,打开牛肉纸包。“去拿点蜡纸。”她吩咐道。她拉开一大张纸,铺在柜台上;将肉摆上去,上面再盖一层纸。“现在看着。”她命令道。    
    她把煎锅高举过头,用力砸在肉片上,声音响彻小小的厨房。她拿起煎锅,让我看肉片有多薄。她说:“窍门就在这里,你得砸两次才能把肉捶得很薄很薄。”她又举起大煎锅,砸在纸面上;肉更薄了。    
    小牛肉都捶好之后,她由碗柜拿出一个大浅盘和三个大汤碟,一碟装面粉,一碟装面包屑,另一碟打个蛋进去。她在每个碟子里加盐和胡椒调味,肉片先蘸面粉,再浸一浸打好的蛋汁,把第一片肉递给我说:“面包屑你来裹。”我小心将黏糊糊的肉片放在面包屑中滚一圈,排在大浅盘上。    
    肉片全部裹上面包屑之后,皮威太太把大浅盘放进冰箱。她冲洗双手,以围裙拍干说:“肉片搁一下再炸,效果会好得多,别忘记这一点。这是你爸最爱吃的菜,家里应该有人懂得好好做这道菜。喏,我来把食谱写给你。”    
    她说话的语气让我觉得不太妙,我坐在一张摇摇欲坠的金属椅子上,凄然看着她写。    
    皮威太太写完,倒一杯蔓越莓汁给我,替自己的银质高脚杯装些冰块和清水,在便餐台边坐下。她终于说,“我以为我有多一点的时间可以解释,但这不能怪你妈。”    
    “解释什么?”我问道。    
    她说,“我为什么在这儿,我为什么要走?”    
    我内心知道她这次回来不会久留。我想说“不要离开我”,却说不出口,我只是傻傻看着她。    
    “我没法当女佣。硬是没办法。我该转变一下了。”她说。    
    “你要做什么?”我问道。    
    她深呼吸,正眼盯着我。“我要做皮威先生去世时我就该做的事,我要去当厨师。”    
    她说这句话的神情,显得自负而又高贵。我相信她办得到。“荷利先生呢?”我问道。    
    她轻声说:“他不在我的计划中。我人生的其他几个层面也必须改变。”    
    我不清楚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我脑海中浮现荷利先生待在“古基酒吧”难忘的午夜,又揣摩皮威太太置身在巴尔的摩的瓷砖大厨房的情景。他们实在不相配。    
    “你是说你再也不去古基酒吧了?”我问道。    
    “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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