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45-血战台湾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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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45-血战台湾岛-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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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听到一阵脚步声,踩碎了深夜的静谧,知是成功归来,便轻轻掩上诗书,上前开门。夜色中正是自己熟悉的身影。    
    郑成功见夫人开门迎候,轻声道:“你还没睡吗?”    
    夫人轻轻摇头,道:“妾身正等候殿下呢。”    
    郑成功跨步走进室中。他知道,自己操劳军机大事,哪怕熬到五更天,夫人也会静静等候至天亮,绝不会自行安寝,这已成为她的习惯。他见夫人面有倦色,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歉疚,关切地说道:“我军务繁忙,寝食难有定时,日后不必等我。你率家眷婢妇纺绩,赶制甲胄,又要代我慰劳伤病士卒,亦是十分苦辛,要好生休歇,可不要熬垮了身子。”    
    夫人动情地说道:“比之殿下殚精竭虑,日夜操劳,妾身这点微末小事又算得了什么?殿下不归,妾身又怎能安枕?”她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小几,“备下的饭菜早已凉透,厨上、仆从已经休歇,妾身这就去给殿下热过。”    
    成功摇手制住,道:“不用了。我不太饿,稍稍垫补一下就行了。”说着,已坐到几前,说是不饿,却狼吞虎咽起来。    
    夫人坐在一旁,见他饥不择食的样子,颇为心疼,悄声说道:“殿下近些日子,眉宇不展,显得心事重重,妾身甚为不安。今日贵客临门,又见殿下面带喜色,莫非解开了心中之结?”    
    成功吞咽下口中的饭,抬起头来与夫人对视一眼,目光中充满信任。他对夫人极是敬重,心中凡有疑难之事,总与她相商,哪怕是军机大事,亦不相瞒。这种信任之感,却是源于多年前的一件事。    
    董夫人乃浯州古坑人,闺名酉姑,自幼跟随伯父董扬先长大。董扬先别号沙筑公,为崇祯丁丑年进士,任广东雷廉道,为官清廉,深明大义,鲁王监国曾赐予“风高五柳”之匾。酉姑从小家训极严,为人做事常出人师表。    
    永历五年(清顺治八年)春,清兵攻陷广西桂林,南明台柱之一督师瞿式耜殉难,永历逃至南宁。郑成功命叔父郑芝莞率部防守厦门,自率水军主力,从虎门进珠江口,顺西江西进,赶赴广西救驾。清总兵马得功乘虚攻打厦门,郑芝莞胆小怕死,未见清兵的影子,已乘船逃至海上。岛中无主,百姓踉跄逃难,人人竟携重物、怀揣珍宝,独董夫人包裹神主(宗庙神主,栗木制成,祭祀所用)和成功的机密文书,步行出走。行至海滨,水军士卒将其救于船中。夫人见一大船载满贵重物品,认出是郑芝莞座舰,知道成功日后必与其清算临阵脱逃之罪,便欲乘坐此舰,以便截取硬证。芝莞亦知夫人刚正清廉,上船必无好事,便大声拒之道:“此乃战舰,居之危险,还请夫人到家眷船中安歇,有仆从侍候。”夫人却识破其用心,坚持说道:“鞑虏侵犯正急,媳妇处境凶险,正好乘坐战舰,方保无虑。”芝莞无奈,只得让夫人上船。夫人尽得其赃证,后来果助成功查出实情。成功请出尚方宝剑,将芝莞斩首示众,以正军法。


《血战台湾岛》 第一部分第一章 有穴来风 洒泪祭忠烈(7)

    此两件事,前者表现夫人生于贵重之家;后者则表现夫人之机敏睿智。自此,郑成功更对夫人另眼相看,愈发敬重,又极钦佩,视作贤德内助,无事不与夫人商讨,甚至无法对别人言明的心中隐密,亦把夫人视作知音。夫人却又是生性恬淡,话语谨慎,从不自作聪明,乱出主张。但往往一语千钧,成为破解疑难之钥,对成功深有启迪。    
    成功已吃罢了饭,漱了口,在室中稍作踱步,尔后坐于床前,与夫人面面相对,倾吐肺腑之言。    
    成功说道:“鞑虏勇将达素、李率泰率大军逼近城下,又有黄梧、施琅两个叛逆助纣为虐,一场恶战势所难免。何廷斌通一消息,达素派遣朱衣佐已至台湾游说,欲联络红毛鬼子夹攻我军。而我大明与我大军鼎足相立的晋王李定国在丁酉年(永历十一年顺治十四年)十一月通过一封书信,约我来年夏会师南都,驰檄荆西,约李来亨(明末清初农民起义领袖,李自成旧部,后与李定国联合抗清)等会荆州,以期大举出楚。自那以后,西南音讯全无,圣驾不知流落何处,亦不知生死存亡。监国鲁王自鞑虏夺占浙东,便流亡海上,已是计穷力竭,难以自保。独我苦苦支撑,恢复大明江山更谈何容易!”    
    董夫人默不作声,只微微蹙眉,倾听成功娓娓而谈,深湖般的双眸凝望着他,似在探视着什么。    
    成功却分明读懂了夫人目光中的含意,苦笑一声,继续说道:“在大庭广众面前,在将士之中,我慷慨激昂、豪气干云,把鞑虏喻成纸扎泥塑的老虎,一戳即破,好似汉室江山恢复在即,那实是为了鼓舞士气,作为号召的旗帜而已。成功作此说,并非斗志衰微,孙子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我乃统兵之人,如不能洞察天下大势,熟知各方真伪虚实,凭着一腔热血,任意胡为,岂不要将数十万大军当作儿戏?”    
    董夫人似耳语般轻声问道:“有如此之严重吗?”    
    成功答道:“何止如此!以夫人之聪慧,一想便会明白,大明江山十去七八,仅存势力却又四分五裂,三朝鼎立(指:浙江的鲁王监国、福建的隆武帝、广西的永历帝均自誉为明室之‘正统’,而自立门户),不思精诚携手、戮力同心,共赴国难,反而争名夺利,相互掣肘,你倾我轧,还能有何作为?”    
    董夫人道:“那还是三足鼎立呢,现下可只剩下一足啦!”    
    郑成功苦笑道:“是啊,如今所剩只西南一朝,据闻,当今圣上即位之日,肇庆之地风和日旭,五色大鸟自南飞集殿上,士民欢呼,谓中兴之主。”    
    董夫人问道:“真有此事?”    
    郑成功道:“是真实也罢,是传闻也罢,皆可以此作一番文章啊!在此国破家亡之时,本该君臣宵旰,肃官常,鼓士气,唤民心,以图恢复。谁知,朝廷中亦是马吉翔、李国泰(均是永历朝中之大臣)等奸佞弄权,只顾打牌斗棋,声色犬马,曼舞轻歌于漏舟之中,觥筹交错于破屋之下,人情泄沓,无异于升平之世,此乃鱼游沸釜,燕巢危幕之行为,哪有越王勾践那般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之复国心志?如此下去,便是将个花花江山拱手相送,我等便是有爱国之心,复国之志,也是孤军作战,犹似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徒添无数荒冢枯骨而已。”    
    董夫人蹙眉问道:“西南那边真的毫无希望了吗?”    
    郑成功摇头叹息道:“有希望也是极为渺茫啦!近日盛传,李定国新遭败绩,孙可望降虏(李定国与孙可望均是张献宗旧部,后联明抗清。永历五年,孙可望受封为秦王。永历十一年,孙妒忌李定国连破清军权极一时而挑起内讧,率部攻打李定国,兵败走长沙,同年十一月降清,清廷封其为‘义王’。由于孙可望尽以云贵虚实告清,李定国连遭败绩。孙可望亦在随清驾围猎之时被射杀),圣驾由于吴三桂所逼,已流亡缅甸,其势日渐衰微,复兴之望几近破灭。倒是鞑虏上升势头不减,继稳居中原以北之后,近年在江南之根基亦日渐稳固,且四处扩展,其势咄咄逼人,大有一统江山之势。”    
    郑成功说到此处,沉吟片刻,方欷嘘叹息道:“果真如此,我大明之亡,实是亡于人,而非亡于天也!”    
    董夫人忧虑地问道:“难道殿下统率数十万精锐之师,竟会一筹莫展么?”    
    成功蹙眉道:“大厦将倾,非我一木所能独撑!我居东南一隅,依托浯州(金门)、思明州(厦门)之坚之险和水师之锐,尚可勉力支撑现下局面,但终归势单力薄,你我心血再热,气势再盛,亦成精卫之心,怒蛙之气,又能撑得了多久?去岁征讨南京时那般震撼天地之磅礴气势,几乎已成幻影啦!”    
    董夫人听了成功倾吐心声,不由得暗感吃惊,夫妻多年,她已深知夫君乃是顶天立地有着钢铁般意志的烈性汉子,从未听到如此压抑之语。但细加揣摸,这番话虽略嫌低沉,却又是那么的真切,那么的透彻,可谓句句含血、字字带泪。她对他的敬重非旦丝毫未减,反而更感到他是个有血有肉的好男儿,自己作为他的妻子,应当替他分忧。她沉吟半晌,说道:“近来殿下时常探询台湾讯息,今日何廷斌来,殿下神色更是由阴转晴,妾身妄加猜测,殿下莫非有兴师收复台湾之意?”    
    成功道:“夫人所料不差。台湾自古便是我中国土地,荷兰红毛鬼子占领后,肆意劫掠,杀戮百姓,无恶不作,我收复台湾之心久矣。眼下之势,正可完成我之夙愿,也算为大汉民族保留一方净土吧。”    
    董夫人道:“妾身亦听说荷兰鬼子在我台岛的暴行,殿下收复台湾之举可谓利国利民,亦深合妾意。但殿下是否想到,大军远征海外,如能作速拿下台湾尚可及时回防,如若旷日持久,如同上次殿下救援广西那般,鞑虏乘虚来犯,浯州、思明州离开了精锐水师的保护,兵力单薄,地方狭小,能抵挡得一时,又岂能长久?殿下不得不防。”    
    成功颇为赞许地点点头,道:“夫人所言极是,我之所以犹豫不决,便是心中所虑两大后顾之忧。忧之一,乃是西南圣驾方向,我军进入台湾,西南势必落单,鞑虏尽可暂且放开东南,倾全力前往剿杀李定国等,彼势危矣!忧之二,便是夫人所言,恐我根基动摇。怎得想个妥善之策方好。”


《血战台湾岛》 第一部分第一章 有穴来风 洒泪祭忠烈(8)

    董夫人略一沉吟,方缓缓说道:“殿下忧虑得颇有道理,远征台湾确是关乎国家大计、大军生死之事,妾身居于内室,难能统观大局,不便多言,以免影响殿下的决断。但妾身以为,此事当得早作定夺,以免贻误战机。咨议参军陈永华谋事眼光高远,考虑周密,善审时度势,称得上是殿下的第一谋士,殿下何不找他计议一番。”    
    成功道:“陈参军三日前动身前往水陆各镇探察军情,今日方归。我正欲找他商讨此事,夫人便即点破,你我夫妻确是心有灵犀。时不宜迟,我此刻便去。”    
    “此刻?”夫人神色愕然问道,口气颇含悔意,“此时已过午夜,陈参军恐早入梦乡,明晨再去不行吗?”    
    成功摇头道:“夫人不是不知,我如想好去做一事,便是一刻也耽搁不得,否则这一夜休想合眼。”    
    董夫人当然知道,他这一去便是通宵达旦,于是苦笑道:“殿下以为今宵还能合眼吗?”说罢起身相送。    
    郑成功将要迈出寝室之时,回头叮嘱夫人自行安歇,见夫人满脸倦容,单薄的身子已难支持,关切之情油然而生,又是心疼、又是歉疚地说道:“就不要再等我啦。来,我侍候夫人安歇。”说罢,不容分说,弯身将夫人抱起,放至床边,温存地替她宽衣解带。    
    董夫人一时间热血涌动,不知所措。原来,郑成功娶董氏夫人于战乱之时,新婚不久便东征西讨,戎马倥偬,时常马不卸鞍,人不解甲。即使杀伐之间隙,亦是忙于慰劳士卒,操练军马,运筹决策,不得一时消闲,即使深夜归来,也是困乏不已,倒头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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