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上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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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上的火-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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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靠的仍然是船长的技巧和诡计。这方面,几乎无人比得上那个在诡计丛中长大的小男孩范·纽文。

“我差不多要算最理想的船长。差不多,还差一点。我总是想瞧瞧我们做过生意的地区之外的空间。有时候赚了一大笔,足够自己支付一支分舰队的开支,我便会乱撞一气,落个一文不剩。我在舰队里是个忽上忽下的角色。这一趟我指挥五条船,下一趟没准就只能给一些该死的常规仪器编编维护程序。要知道,亚光速商贸旅行太耗时间,这么一来,有好几代人认为我是个传奇式的天才,另外几代人则把我的名字当成愚不可及的同义词。”

一阵兴奋,他的眼睛忽地睁大了:“哈!我想起来了,你们把我弄回来这一次,正赶上我转到‘愚不可及’这个周期,你还别说,有个指挥二十条船的船长比我还疯……记不起她的名字了。是女的?不太像呀,我怎么会在女船长手下当差呢。”他差不多在自言自语,“不管了。反正,这家伙,别人多喝两杯瞎吹一气的事儿,他敢真的做出来,把身家性命全搭进去都不在乎。他管自个儿的船叫,唔,翻译过来,叫……‘疯鸟’。听名字就知道是什么人了。他寻思,宇宙中肯定存在真正技术发达的文明形式,问题是怎么找。这个人,瞎蒙乱撞,差不多猜出了‘界区’这个概念。剩下的只有一个难题,他疯得还不够厉害,出了点儿小差错。猜得出是什么差错吗?”

拉芙娜点点头。想想范的船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答案很明显。

“猜得不错。我敢说,这种想法比太空飞行的历史还长:‘古老的文明种族’一定在银河的核心处,那种地方星星更密集,还有许多具有奇特能量的黑洞。那位船长决心带上自己的全部二十条船,他们要一直往前走,直到发现什么,或者不得不停留下来,开发殖民地。船长也知道,我们这一生中很难取得最后成功。但只要组织得当,飞不动时还可能抵达哪个人口稠密的殖民地,就地组织一只新的青河舰队,继续远征。

“至于我,好话没传到船长那儿去,坏话倒是听了满耳朵。最后居然还让我上船,虽说只是当个程序员,也是天大的运气了。”

远征持续了一千多年,飞进银河内核深达二百五十光年。青河舰队的活动区域本来就接近爬行下界,比古老的地球更靠近底部,他们从这里启程,大大深入。即使这样,二百五十光年之外便碰上了零意识深渊边缘,不能不说时乖命蹇。疯鸟与这条船的联系中断,与另一条又中断。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有时候全无征兆,一下就没有了。还有的时候,计算机失灵、或是运行极其缓慢。幸存者们发现了一种模式,猜出有什么方面出了大错。当然,没有一个人把这些问题与宇宙界分联系起来。

“我们放慢速度,找了个太阳系,里面有一颗行星勉强可以居住。当时除了我们一条船之外,其他人都不知所终了……其实我当时已经糊涂了,闹不清楚究竟做了些什么。”他一声干笑,“我们准是正好挨着零意识深渊,于是智商降到60,胡搞瞎搞。记得我拿生命支撑系统闹着玩,说不定就这样送掉了大伙儿的性命。”有一会儿工夫,他一脸伤感困惑。纽文耸耸肩,“等我醒来时,已经在弗林尼米集团温柔的掌握之中,来到了这个可以超光速旅行的地方……抬起眼睛就能看到天堂的边缘。”

拉芙娜一时无语,她的视线越过海滩,落在海浪上。两人聊了很长时间,太阳已经隐入树上的花瓣后面。阳光透过花丛,晃过她的办公林。格隆多明不明白此人有多么可贵?从爬行界带回来的几乎任何东西全都有收藏价值,一个活生生的人更是价值连城,而范·纽文呢,他是……独一无二的。他一个人所体验的,超过了某些文明体系的全部经验,连零意识深渊都踏进过一只脚。他看着超限界,把它称作“天堂”。这个,拉芙娜现在理解了。这种感受不是出于无知,集团的教育程序也没有出问题。范·纽文已经有了两次脱胎换骨的飞升体验,从技术文明之前的蛮族到星际旅人,从旅行星际到飞跃界。每一次都是几乎难以想像的飞升。现在,他的眼前又出现了另一次机会。为了抓住这个机会,出售自己也心甘情愿。

所以,我有什么必要胃丢掉工作的危险,来改变他的心意呢?但她的嘴却好像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受大脑控制:“范,要不然还是先把飞升的事往后推一推,好吗?花点时间,把这里飞跃界的事弄明白再说。到了任何文明形式,你都会大受欢迎的。在人类世界里,你更会成为这个时代最了不起的奇迹。”一个不源于尼乔拉的人类成员。在斯坚德拉凯的本地新闻组里,连拉芙娜这样的经历都被人们看作历险:到离家两万光年以外的地方实习。学成回乡后,十几个星球的学院高级教职她可以随便挑。但跟范·纽文相比,这些算得了什么?只要他答应留下来,很多富豪甚至可能干脆送给他一个星球。“钱不成问题,你可以随便开价。”

懒洋洋的笑意更重了:“哦,你瞧,我已经开了价,弗林尼米也应了价。”

那种笑容啊,我真想……一位天人突然之间对斯特劳姆变种产生了兴趣,范·纽文于是到手一张前往超限界的飞升机票。这个天真无知的人到头来也许会被人家制成百万个标本,供天人模拟检验人类本性之用。

范·纽文离开不到五分钟,格隆多便打来电话。她早料到集团会监听她与范·纽文的谈话,事先也告诉过格隆多自己的良心负疚。但真的见到他时,她还是有点忐忑不安。

“他什么时候前往超限界?”

格隆多揉着眼点,样子好像并不生气,“十到二十天内还不会走。想要他的那位天人目前更感兴趣的是查看我们的资料巨库,观察通过中转系统的信息流。还有,那个人类成员,虽然很热衷,但也相当谨慎。”

“哦?”

“是的。他坚持要在资料库中查阅信息,要我们同意他在系统里任意浏览。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坞站里四处找我们的雇员谈话,他还特别提出,一定要跟你谈。”格隆多的嘴巴部件咯嗒一声,表示微笑:“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跟他说,没关系。大致说来,他的行动就是四下舔舔,看有没有暗藏的毒药。从你嘴里听到最坏的情况,这样很好,可以让他更信任我们。”

她慢慢明白了,格隆多实在是信心十足。范·纽文真是个死不开窍的榆木脑袋,真该死!“您说得对。他还要我今晚陪他去观光区转转呢。”好像你不知道似的。

“好呀。唉,这桩交易的其余部分也这么顺利就好了。”格隆多的头转动一下,只有外圈眼点注视着她的方向。他周围全是状态显示器,显示着集团的通讯与数据库运行情况。就她所见,业务极其繁忙。“有件事也许我不该提,但说不定你能帮上忙……我们的生意很忙啊。”说这个好消息时格隆多好像一点儿也不高兴,“飞跃上界目前有九个文明体系向我们提出要求,要我们提供宽带信息供给。这些我们应付得了,可这位驾着飞船光临的天人……”

拉芙娜想都没怎么想便开口插话,这种大不敬行为几天前非把她吓死不可。“这个天人到底是谁?会不会是斯特劳姆变种戏弄我们?”一想到那个东西带走红头发,她只觉得身上一阵冰凉。“不会,除非所有天人全都上了当。市场部称我们这位客人‘老头子’。”他微微一笑,“当然是个玩笑,但说得也不错。我们知道它①已经有十一年了。”没有人确切地知道超限界天人到底活多久,但极少有天人五到十年后仍然同外界保持联系。一段时间后它们就不感兴趣了,或者成长为另一种不同的事物——也许就是死了。解释起来至少有一百万种说法,其中几千种还是来自天人的第一手材料。拉芙娜推测,真正的原因可能再简单不过。如果说发展变化是主子,智力就是它的女仆。智力低下的动物只能随自然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其变化速度不会超过动作迟缓的自然;人类,或与人类钾力相当的种族,随着其技术不断发展进步,几千年间便达到了它们的发展上限。而在超限界,超级智力发展变化的速度之快,大大超过了它的载体的演进速度,载体于是毁灭。所以,天人也会凋落,这完全不足为奇。

称一位十一年的天人“老头子”,实在合情合理。

【①天人与斯特劳姆变种的人称代词.本书均译为“它”。】

“我们相信,老头子是天人73型的变体,这种类型的天人很少是恶意的。而且我们还知道它飞升之前是哪个种族。可现在,它引起了我们的极大不安。自从它的飞船到来,老头子便占用了我们的资料巨库和本地网。我们向它提出要求,希望非关键数据能改用飞船直接访问,但它拒绝了。今天下午的情况是最糟糕的,中转系统将近五分之一的数据处理能力都用在替它提供服务上。它不光接受上传链,还发给我们数量相当的下行链。”

奇怪呀。但是,“它还是照常付费,对不对?只要老头子肯付大价钱,您还着什么急?”

“拉芙娜,我们希望自己的集团能够长期经营,老头子大去之后仍然有客户,能开张营业。这是一段很长的时间,老头子出的价再高,以后没有了客户,这个损失他的钱弥补不了呀。”拉芙娜点点头。这里暂时还能采取一些应急手段,但不可能长期维持。眼下是真正的现实生意,不是应用天人理论课上的练习。“老头子随便出个价就比飞跃中界任何一位客户高,但如果他要什么服务我们就提供什么服务,能提供给其他客户的就剩不下什么了——后者才是我们未来必须依靠的对象。”

他的影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巨库统计报告。拉芙娜对报告格式稔熟之极,一眼便看出格隆多的怨言正说到点子上。寰宇文明网络是一个庞然大物,无所不包,分成无数层次,将数以亿计个世界联系在一起。但它的带宽并不大,甚至主干链接的带宽也只相当于地球文明破晓期的水平,如果查询本地网,连一只手腕式数据机都比它强。正因为如此,对巨库的大宗查询大多仅限于本地,信息运载飞船必须到港载货,通过本地网直接访问。但是现在……过去一百小时内,对巨库的远程查询,无论在数量还是查询额上,都已经高于本地访问!这些访问中,百分之九十来自同一个账户——老头子的户头。

格隆多的声音继续从图表后面传来:“我们已经抽调出一台主干收发站,专供天人使用。坦白地说,这样下去我们撑不了几天,未来的损失太沉重了。”

格隆多的脸重新出现在显示器上:“我想你也清楚了,在目前形势下,那个野蛮人简直算不上什么麻烦。过去二十天,我们的收入超过了过去两年。这么多收入,我们根本无法校验吸收。你看,成功已经危及我们的生存。”他做了一个表情——相当于嘲讽的苦笑。

他们说了几分钟范·纽文的事,格隆多随即切断通讯。之后,拉芙娜在屋外的海滩散了会儿步。太阳已经落到背后的地平线下,脚下的沙暖烘烘的。坞站每二十个小时环绕行星一周,以大约四十度的夹角绕过北极。她走近海浪,这里的沙滩被冲刷得很平,湿流渡的。潮湿的雾气拂着她的肌肤。顶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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