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明宫十六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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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明宫十六朝- 第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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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未了,洪承畴已听得怒气上冲,只听得噼啪一下,侍女的脸上,早着了一下,打得她粉面上现出五个指头印儿,哇地一声哭出去了。洪承畴又气又恼又是悲伤,索性拍案打桌地高声号哭。


第八部分第七十三章 洪承畴降清(2)

    孝庄文皇后朝服像正哭得呜咽欲绝的当儿,似肩上有人轻轻地把他勾住,接着伸过一只纤纤的玉腕来,替自己徐徐地拭着眼泪,觉得她那幅罗巾上,有一股荡人心魄的香味儿,直射进自己的鼻管。洪承畴只当是侍女又来捣鬼了,待要抬起头来发作,眼前只觉光儿一闪,细看替自己拭泪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夜帐篷里的丽姝。承畴蓦见了那美人,好似他乡遇着了故人,又似奶孩见了乳母,分外来得亲热,恨不得把心里的苦处一齐掏出来交托给他。那两行热泪,不知不觉扑簌簌地流下来了。又想起自己被赚到此,都是那美人的狡计。想着看那美人一眼,说一声:“你害得俺好苦!”不禁又号啕痛哭起来。那美人含笑着娇声细语地说道:“那都是咱的不好,望经略千万看咱的薄面,不要见怪,咱就感激不尽了!经略是个聪敏不过的人,须知咱此番的欺骗,也有许多苦衷在里面。但若照情理上讲起来,咱于经略方面,实在抱歉极了!素闻经略豁达大度,哪一件事看不穿?想对于咱种种得罪经略的地方,必能见谅的。况经略正在壮年,他日的前程,未可限量,那么经略应该保重自己的身体,倘然过于悲伤,弄出那病儿来,不但使咱心上不安,就是经略也自己对不住自己的。谁不知道经略是中原才子,咱们万岁爷,也久闻经略的大名,要想把经略请来,倾衷吐肚地畅谈一下,以慰向日的渴望,怎奈千里相暌,天各一方。经略是明朝的大臣,万岁爷是大清的皇帝,在从前虽是尝通过朝贡,现今却成了敌国,两下里要想见面聚谈,势所必然是为不到的。于是不得不然,想出一个最后的计较,把经略邀请到这里来,总算叨天之幸,竟告成功。惟咱对经略,却未免成了罪人,咱只求经略海涵,饶恕了咱吧!”那美人说在这里,声音已是呜咽了。一双盈盈的秋水中,珠泪滚滚,一头倒在洪承畴的怀里,便抽抽噎噎地哭将起来。这时洪承畴已止了哭,被那美人滔滔汩汩的一片甘言,说得他心早软了。及至见那美人也哭了,那种娇啼婉转,粉颊上泪痕点点,好似雨后樱花,不禁动了怜惜的念头,便伸手轻轻地把那美人扶起来时,已哭得和泪人儿似的,一头仍倒了下去。洪承畴待要再去扶持时,猛然地想着这不是美人计么,咱不要被她迷惑了,承畴心里一个转变,立刻就把脸儿一沉,霍地将那美人推开道:“你不用在俺的面前做作了。俺身既被赚到此,惟有束手待死吧。你说要俺和清朝皇帝相见,俺堂堂天朝大臣去对那鞑靼俯伏称臣,那是万万做不到的!老实对你说了吧,倘要俺投诚清朝,除非是海枯石烂,日月倒行。”洪承畴说毕,把两只眼睛闭得紧紧的,任凭那美人怎样说法,他只做不曾听见。那美人知道承畴打定主意,只得叹了口气,懒懒地走出去了。    
    自那日起,承畴便咬紧牙根,预备绝粒,无论山珍海味摆在他的眼前,他只闭了两眼,连觑都不觑。这样地过了三天,真是滴水不进。承畴觉身体疲乏,有些坐不住起来,索性去静睡榻上等死,看看到了第四天上,洪承畴已是支持不了,浑身软绵绵的,开眼便觉昏天黑地,耳鸣目眩,心里一阵地难受,不由地垂下泪来。光阴流水,转眼是第五天,承畴饿得奄奄一息,连哭都哭不动,眼中的热泪也流干了,去死路不过一筹了。在这个当儿,忽见那天的美人,又姗姗地进来,望着承畴的榻上一坐,附身到承畴的耳边,低声说道:“经略何苦如此?你难道不想回去了吗?昨天豫亲王的营中,解来十几名俘虏,内中一人,自称是经略府的纪纲。据说经略的五夫人已诞了一个贵子,遣他特地来报喜信的,还说经略府中,大小均安宁的,经略也可以安心了。”承畴这时虽然奄卧在榻上,到底不是染的重病,不过饿得没了气力,心上是很明白的,他听了那美人说五夫人诞了儿子,承畴的心上不觉一动。因阿香是他第五房姬妾,美人能讲出他的见证来,谅不是说谎的,于是把眼睛略略睁开了,便有气无力,断断续续说道:“俺的家人在哪里?”那美人笑了笑道:“经略想是要见他么?”承畴点点头。那美人说道:“这里的规例,是不能召外仆进来的。经略真个要和纪纲说话,须得到外面去。可怜经略已饿到这个样儿,怎么走得动呢?咱劝经略,还是进点饮食的好。倘你这般地糟蹋自己,消息传到京里,不是叫你那几个夫人要急煞了么?”美人说着,走下榻去。倒了热腾腾的一杯参汤来,叫侍女们帮着扶起承畴,那美人将汤把香唇试了试冷热,擎着杯儿,送到承畴的口边。承畴这时被那美人句句话打中了心坎,又记念着阿香,急急地要见那仆人,一询家中的情形,所以美人劝他进食,便不再拒绝了,把一杯参汤,竟一口一口地呷下肚去。那美人见承畴已有了转意,就忙着递茶献汤,亲自服侍着承畴。到了晚上,终是和衣睡在承畴的身旁。这样的过了有四五天,承畴的精神已慢慢地复原了。他本来是个酷嗜女色的人,早晚对着如花似玉的美人,怎能支持得住?由是不上几天,两下里已打得火热了。    
    一天,洪承畴忽然想起那个家人,定要那美人领着他出去,那美人答应了,经侍女们捧进一包衣物,美人便叫承畴改装起来。承畴见包中衣服,却是些萤衣外褂,红顶花翎之类,并不是明朝衣冠,坚持着不肯穿着。那美人笑道:“咱们这里,似你那样的装束,是不行的。”


第八部分第七十四章 闯王攻陷南京(1)

    那美人哄着洪承畴去看家仆,强着承畴改装。承畴犹豫不肯答应,那美人不由分说,早唤进两名侍监来,扶洪承畴坐下了,取出一把小刀来,剌剌地将承畴顶发剃去,结了一条辫儿垂在脑后。洪承畴心下虽然不愿,但自思寄身异邦,不得不受人家的支配,于是又脱去了绣袍,穿上天青的外套,黄缎的马褂,腰里悬了荷包,戴了大红晶顶的纬帽,尖头的朝靴,颈中又套了一串朝珠。打扮已毕,承畴忙向着衣镜上一照,俨然是个满洲人了。看了再看,自己也觉好笑起来。那美人立在旁边,见洪承畴换了一个样儿,掩着口只是格格地笑个不住。笑得承畴面红耳赤,挨在房里,死也不肯走出去。经外面的侍卫官来催促了好几次,内监在门口高叫,仪仗已备了,请洪大人登车。洪承畴诧异道:“俺自去看俺家的仆人谈话,要他们这样忙着做什么?”那美人笑道:“那是这里待遇邻邦大臣的规例。到了那里,你自然会知道的。”洪承畴没法,只得随了侍卫,出门上车,见车前旌旗麾钺等,一对对地列着,好似郡王的车驾一般,不知是什么意思。走了半晌,那车辆愈行愈速了,终不见停车。承畴心下疑惑,便问那侍卫道:“俺只要大营中去看俘虏,怎么还不见到?”那侍卫答道:“此次被咱们掳得的明朝官吏很多,正不止大人的仆役一人,现在已迁往白堡城去了。”承畴听了,暗暗吃惊道:“白堡城不是清帝的行宫么?俺到那里去做甚?”承畴其时已不由自主,任他们拥车前进。在路上经过清军的营垒不知多少,都是旗帜鲜明,刀枪耀目。这样一程一程地进去,直达白堡的行宫面前停车。早有祖大寿、陈如松、白广恩、范文程、田维钧等,一班明朝的降将,都立在宫前相迎,洪承畴还觉莫名其妙。众人待承畴下车,不等他动问,便一哄拥了承畴入宫。    
    皇太极像走进了盘龙门,便是一个大殿,殿额上写着“天运”两个大字。到得那大殿上,就有内监屈着半膝禀道:“上谕众官留步,只召洪大人进见。”祖大寿等见说,一齐止步,分列两边,让洪承畴独自一人进去。洪承畴见了这种形式,心里弄得必必地跳个不住,但势已骑在虎背上了,只好硬着头皮,跟了那内监,向甬道中进去。经过了端谨殿,由一个小监递上一叠手本来,如肃郡王豪格、郑亲王齐尔哈朗、贝勒莽古尔泰、睿亲王多尔衮、豫王多铎、贝勒巴尔海、武英郡王阿济格、贝勒巴布泰、额附克鲁图、贝勒代善、大学士雪福庚伦、贝勒慕赖布、章京冷僧机、庆王阿巴泰、贝勒巴布台等,这一大群亲王贝勒,都来迎接洪承畴,承畴一一和他们招呼了。众人让洪承畴前行,大家蜂拥着,好像群星捧月似的,一路慢慢走着。又过了仁寿殿,远远已瞧见仁极殿上,银帘深垂,丹墀上列着雪青绣衣、白边凉帽的二十四名侍卫。殿内静悄悄地鸦雀无声。洪承畴跨上丹墀就听得殿门的银帘响处,已高高地卷起。大殿的正中,露出金漆紫泥的龙案。四边金龙抱柱,案的两边,列着十六名内侍。上面绣龙宝座中,高高地坐着清朝的太宗皇帝,那种庄严威武的气概,令人不寒而栗。承畴到了此时,不知不觉地屈膝跪下,俯伏着不敢抬起头来。殿上传下一声赐坐,便走过两名内侍,把洪承畴掖起、扶持上殿,至金龙的绣墩上坐下。    
    承畴一面谢恩,偷眼瞧那太宗皇帝,见他生得面方耳大,两颊丰颐,广额高颧,目中有神,俨然是个龙凤之姿,帝王之貌。承畴看了,暗暗称叹。那太宗皇帝,却霁颜悦色说道:“朕久慕先生才名,今日幸得相见,望先生有以指教!”洪承畴见说,弄得惶悚不知所措,额上的汗珠,和黃豆般大小地直滴下来。半晌才跪下顿首道:“下臣愚昧,荷蒙陛下赐恩,不加斧钺之诛,臣虽万死,也不足报陛下于万一!”太宗皇帝听了大喜,忙令内侍扶起洪承畴,传谕笃恭殿赐宴。承畴又拜谢了,退下殿来,由肃郡王、郑亲王、武英郡王、豫王、睿亲王、大学士雪福庚伦等一班亲王大臣,奉了上谕,赴笃恭殿陪宴。承畴下殿,身上的冷汗,已湿透了朝衣,知道清朝的皇帝,对于自己格外优遇,因此心里也异常感激。及至宴罢,循例要进宫谢恩。其时由内监传旨,皇上在勤政殿,宣洪经略大人入觐。洪承畴领旨,跟着那内监向勤政殿来,那班亲王大臣,却在笃恭殿上候旨。承畴到了勤政殿,谢宴毕,太宗仍命赐坐。承畴叩头起身,蓦见太宗的身边,还坐着一个黄龙绣袍、金额流苏的美人,想必是皇后了。承畴慌忙又行下礼去,只听得上面莺声呖呖地说声:“赐坐!”又清脆又是尖利,把殿上沉寂的空气冲破直诸进承畴的耳朵里,觉得这声音非常稔熟。承畴忍不住微微地斜睨过去,不由地大吃一惊,身体只是发颤,低头伏在地上,再也不敢起身。那皇后却嫣然一笑,太宗皇帝命内侍把承畴扶起,在绣墩上赐坐。这时承畴已汗流浃背,坐在绣墩上,很是局促不安。那皇帝见承畴那种惶悚的样儿,不禁掩口微笑。太宗皇帝便向承畴温言慰谕了一番,接着就问些关内的风俗民情,山水地理及明朝的政治状况。洪承畴原是明末的才子,所谓无书不读的。太宗有问,承畴必答,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个清朝的太宗皇帝,直喜得笑逐颜开,回顾文皇后说:“朕要夺明朝江山,非洪先生襄助不可。朕有洪先生,可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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