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0-黑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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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0-黑坟- 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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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大闹急眼了,他知道,这几个躲到死角里的大兵是不可忽视的隐患,他们距离麻包掩体很近,搞得不好,他们一颗手榴弹命中了掩体,这大门就守不住了。    
    他抓起两个炸药包冲出了掩体。    
    一个窑工喊:    
    “大闹!不行,太危险!”    
    大闹没听见,他一步跨过麻包,马上倒卧下来,迎着冲锋的大兵向桥面上爬,爬了没几步,便滚到了桥面一侧的石栏杆旁,在石栏杆旁,他将一块炸药的药捻子点着了,瞄准方向,奋力抛到了桥下。    
    由于用力过猛,炸药在河沿反弹过来,沿着河堤落到河里,再一次掀起了一股水浪。    
    他准备点第二个炸药包。可就在这时,桥下摔上来一颗“扑扑”冒烟的手榴弹,手榴弹就在他身边滚。他当即丢下炸药包,将那颗手榴弹抓过来,抛到了桥下。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他看到了一枝飞到河沿上的钢枪,继而,又看到一顶帽子落到了护矿河中。    
    他成功了。    
    他开始往回爬,可就在他跃身翻过麻包掩体时,一颗从背后飞来的子弹,将他的胳膊击中了……


第五部分第67节 李士诚的死讯

    贡爷在门楼上把这一切看得十分真切,他兴奋地对身边的枪手们道:    
    “看看大闹,你们都看看大闹!这他妈的才是汉子哩!就这么干!就得这么干!咱们拼死也得守住,大兵们攻进矿,咱们都活不了!不是咱们要打他们,是他们要打咱们!咱们坚持住,李四麻子他们就会来支援我们的!打,爷们,都给老子好好地打!”    
    贡爷的声音很大,憋得脸都红了,可由于枪声太响,枪手们都没听见。不过,没听见也不要紧,他们心里都明白贡爷在讲些什么。贡爷在这种时候、这种情况下,依然守在他们身边,依然和他们一起作战,这对他们来说就意味着信心和希望!他们不怕死——贡爷都不怕死,他们为什么要怕死呢?    
    死伤的弟兄很多。在大兵们强大的火力攻势下,不断地有一些弟兄们倒下,这座门楼楼堡上的枪口开得太大,密匝匝的枪弹难免不飞进来一些,而子弹一飞进来,就百分之百伤人。从那日战斗打响到今天,据守门楼的弟兄死伤不下二十人。而今天就更厉害了,从攻击开始到眼下,已有五人死亡,四人受伤——贡爷也差一点儿再次受伤哩!    
    大兵们今天简直是发了疯,他们不像往日那样,有规律地一日组织三两次进攻,而是从一早起就攻个没完;支在屋脊上的几挺机枪一直都没断过气,一连声地吼着,仿佛子弹总也打不完似的!看光景,这些大兵们是不惜血本了,不一气攻下大门,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贡爷自然看出了这一点。六七天的仗打下来,贡爷知识见长,几乎成了一个真正的军事家!贡爷命人向防守四面护矿河的各团团长们传话,让他们火速调一些枪手和子弹过来增援。同时,贡爷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准备在矿门失守后,撤往以主井和斜井井口为中心的第二道防线。这道防线在战争爆发之后已着手布置,环绕主井口和斜井口挖了近千米长的沟壕,退到那里,守住沟壕也还能顶他个三天、五天!贡爷叫传话的人通报各团团长,一俟矿门失守,即往第二道防线撤,在那里固守待援。    
    射向大门口的火力愈加猛烈了,一颗颗手榴弹在大石桥四周不断地炸响,大石桥被炸塌了一角,一侧的石栏杆也被炸倒了。不要命的大兵们滚着,爬着,一片片、一群群向桥面上逼,守卫大门的窑工们伤亡惨重。    
    贡爷气红了眼。在身边的又一个枪手倒下之后,贡爷抓过了一枝发烫的枪,亲自蹲到枪眼下,向大兵们射击了!    
    然而,贡爷眼神儿不好,可恶的大兵们又趴在地上不停地动弹,贡爷昏花的眼前老是黄乎乎的一片人影,竟不知往哪儿打好。瞄了一会儿,贡爷勾响了第一枪。    
    这一枪贴着石桥前面的地皮栽进了泥里。    
    贡爷有了点羞惭,贡爷很认真地瞄准了一个没戴帽子的大脑袋,牙一咬,眼一闭,又勾了一枪。    
    这一枪却又没打中。那个大脑袋依然在离地半尺的空中晃动,那脑袋上的黑头发在一起一伏地甩着。    
    贡爷恨得直咬牙,他简直忘记了自身的安危,竟伏到枪眼上,露出大半个身子,将枪口压低,冲着那脑袋又开了一枪。    
    打中了!    
    贡爷看到那个混账的脑袋一下子跌落在地面上,他的腿抽颤了一下,趴在地上不动了。    
    贡爷高兴地叫了起来:    
    “奶奶的,打中了!打中了!”    
    这确是一件很快活的事,看着自己枪膛里射出的子弹像玩一样在人家脑袋上钻了一个洞,自己的伟大和人家的渺小便同时显现出来了,伟大者自然会得到一种精神上的空前满足。    
    贡爷打出了兴致,开始一枪枪制造自己的伟大。    
    这时,增援的人们又送来了两箱子弹,受了伤的枪手们被新来的枪手们接替了下去,攻到石桥附近的大兵们再一次被迫停止了向前逼近的奢想。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意外的情况出现了:从分界街上涌出来的大兵们躲在一大群镇上的女人、孩子后面,一点点向大门逼近……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得意地喊:    
    “窑工弟兄们,交枪吧!交了枪,张旅长免你们一死……”    
    那些女人和孩子们也哭喊着,恳求窑工们不要开枪。    
    贡爷傻眼了,贡爷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复杂的局面。    
    大门口反抗的枪声一下子停息了下来……    
    陈向宇躺在李士诚卧室的松软的大床上睁开了眼睛,他并不急于起床,他坦然得很,他眯着两只眼睛看那床前的阳光。阳光是从没遮严的窗帘缝隙中溜进来的,暖暖地映照在床沿和床前的地板上。窗前的梳妆台前,那个伴着他胡闹了一夜的女人正在对着镜子梳头,他看到了她披在肩上的黑发,看到了她裹在半透明的真丝睡衣里的肉体,他的心里又隐隐产生了一丝冲动,他想跳下床去,再一次搂住她,将她抱到床上……    
    然而,他没动。    
    他懒得动。    
    现在,他不再提心吊胆了,他知道李士诚已经走了,永远地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得知李士诚的死讯后,他没敢告诉面前这个女人,他怕她会产生误解,以为是他有意害死了李士诚。其实,对李士诚的惨死,他也很难过——真的很难过,他认为李士诚无论如何不该死在那帮失去了理智的暴民手里,不该死在他们的棍棒、抓钩底下,这不合情理!事情完全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他从来没想过要害死李士诚,就是一年前和四姨太春雪好上了之后,也从来没想过,他是要干大事情的人,决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去干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可他没法解释,也不能解释,他知道这是解释不清楚的。    
    他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两只手压在脑袋下面的枕头上,就如同在自己家里一样轻松、自然。窗外响着枪声,枪声紧一阵、慢一阵的,他根本没有介意,他并不知道张贵新发誓要在今日攻入矿区,他认为这枪声和他没有多少直接关系。李士诚出走丧命之后,他开始尽量躲着张贵新,他不想往张贵新的枪口上撞,所有能推掉的事,他都推掉了,有时,大白天里他就躲到了四姨太春雪的卧室里。他是聪明的,他知道,只要矿区的枪声不停下来,战争不结束,他的出现就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他乐得轻松一下,借这个机会和四姨太春雪好好玩玩。    
    人生就是这么回事:有欢乐,也有哀愁;有成功,也有失败;有新生,也有死亡。人生的道路决不是一条笔挺向上的通往天堂的直线,而是一条起起伏伏通往坟墓的曲径,区别仅仅在于:在通往坟墓的途中,作为单数的人,都干了些什么,都完成了些什么?没有人能爬进天堂,每个人都在从不同的地方走向坟墓,今天是你,明天是他,后天是我。由此看来,李士诚的死,也并不特别值得惋惜,总有一天,他也要死的,说不准他也会死在一群莫名其妙的陌生人手里哩!    
    他想得很开,躺在李士诚的床上,也并不感到愧疚—— 这也是极正常的,死去的死去了;而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还要干下去,那么,在接受死者人生经验的同时,顺便接管死者床上的遗产,似乎也没有什么不道德……    
    在他抱着头胡思乱想的时候,梳好妆的四姨太春雪悄悄坐到了床沿上,她偎依在他身旁,用那沾着白粉的纤细的手指亲昵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抚摸着他的额头。她将她那艳红的嘴唇压到了他黏糊糊的嘴唇上,随后,耳语般地道:    
    “喂,该起床了吧?”    
    “几点了?”    
    她将手指按到他的鼻子上,戏谑地道:    
    “又到昨天那个时候了!”    
    他将压在脑袋下的手抽了出来,伸手搂住她那白皙而修长的脖子,把她搂在自己身上,故作糊涂地道:    
    “天黑了,又该上床了么?”    
    “该死的!你就想着上床!”    
    他不作声,默默地把手插到了她高高隆起的胸脯上乱摸,继而,他翻身爬了起来,将她压到了自己的身下。她顺势将脚上的绣花拖鞋甩到了床下……    
    这时,却响起了敲门声,女佣人赵妈在门外怯怯地喊:    
    “太太!太太!起了么?”    
    他停止了动作,两眼死死盯着身下的女主人,看她作何反应。她没理会,她知道赵妈不敢闯进门来。    
    赵妈还在外面喊:    
    “太太!太太!家里来了两个长官,在客厅里候着呢,他们要见你!”    
    她一听这话,才有些慌了,忙应道:    
    “等一会儿,赵妈!让他们等一会儿,我马上来!”    
    她急忙从床上爬了起来,穿起衣服,让他躲在卧房里不要出去。    
    他自然不会出去。尽管李士诚已经死了。尽管任何人也不会为这种事情来找他的麻烦,可他还是不出去为好。一来,他根本不愿意在这些官兵跟前露面;二来,他也不愿将这种事情声张开去,搞得人人都知道。    
    这种事毕竟不光彩。


第五部分第68节 四姨太春雪

    他镇静自如地穿好衣服,坐在刚才四姨太春雪坐过的凳子前细心地对着镜子梳头。梳完头,他又无聊地摆弄起梳妆台上女人们用的那些小玩意儿。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客厅里传来了一阵争吵声,恍惚还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拍打桌面的声音。    
    他警觉地踅到卧房门后听了起来。    
    “没有!就是没有!我……我一个女人家哪知道他的钱放在什么地方?要军饷,你找公司去要……”    
    是四姨太春雪的声音。    
    又是什么东西在桌上很重地拍了一下,一个粗重的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找你找谁?日他妈的,李士诚跑了,姓陈的那小子也不露面了,老子们找谁去?”    
    “你们找赵德震么!他就在公事大楼里么!”    
    “老子们偏要找你!就冲着你要饷!你今日不给我们兄弟俩拿出钱来,老子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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