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哪里去了?”
老太太满脸慈祥,说:“不知道,这屋的男人杀了那个俄罗斯科学家后,那男的在同一天自杀后,那女的中国人就搬走了,再也没见过她。这房子,就一直这么空着。”
“谢谢,打扰了。”年轻人道谢后回到桑迪的屋子前。
他们俩商量了一阵,中等个子就从包里抽出一封信,塞进信箱。然后他们上了停在路边的汽车。
这中等个子的男人,是桑迪的弟弟,叫张驰。他最近刚刚从国内来到柏克莱大学攻读博士。露丝玛雅枪杀案发生的第二天,他就从网上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当即给桑迪家去电话,但从来没有接通过。后来给桑迪写了许多信,都没有回音。他在三个月前到美国,已经来这里找过桑迪多次,甚至去了警察局,但都没有找到桑迪的下落。今天,和同学一起再次来这里,希望能得到姐姐的信息。张驰知道,如果姐姐搬家,她会从邮局更改地址,所有寄到这里的信都会转到她新的信箱。当然,前提是她必须去邮局办理转寄手续。从冬季开始,转眼快到夏季,张驰还是没有得到姐姐的消息,但他依然坚持寻找她,他始终相信会找到姐姐。
桑迪和弟弟都姓张,但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桑迪的母亲得了乳腺癌,在她读高二那年去世了。没多久,父亲再婚,恰巧那女的也姓张,和她一起嫁过来的还有她的儿子,就是张驰。
桑迪爱父亲,但同时又恨他。不是恨他再婚,是恨他曾经有过的行为,带给了这个家极大的耻辱。她心中一直认为,母亲的过早辞世,是父亲造成的。桑迪体会人间那种爱恨相间、想抛弃却难以割舍的情感,就是从父亲开始的。
为此,桑迪和安迪鲁离开中国来美国之前,虽然心里伤感得不行,但她还是没有叫一声父亲。临出家门的时候,父亲坐在客厅窗口下的沙发上,伤感的看着她。但她的眼睛只管看着沙发边上的落地灯,并不看父亲一眼,只说一句“走了”就转身出了家门。
第四集赎罪(2)
桑迪知道父亲有什么话要说,但看见她那冷漠样子,也是开不了口。等桑迪走出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家,父亲才在身后大声叫着:“豪海,你可要善待小玉啊!”
桑迪的脚一跨出家门,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落下来,安迪鲁看看桑迪,把手中的箱子放在地上,转身往回走去。
“爸,”安迪鲁拉住老人的手,说:“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小玉。”
父亲信任安迪鲁的真诚,握一握他的手,点点头,说:“走吧,走吧,多找机会回家来转转。”
谁知道呢?这一别竟然快九年都没有回家一次。而安迪鲁现在已经魂断他乡,永远也回不去了。
想到父亲,桑迪心里永远有说不出的难受。
她太小就开始在情感的海洋上孤独挣扎。自从和安迪鲁相识开始,她们之间的爱情一直在平稳的状态中进行。也许这种平稳感,正是桑迪心灵深处渴望得到的,这也是他们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发生过情海翻波事件的真正原因。
桑迪的手指已经放在门口的电铃上,迟疑了一会儿,终于用力按下去。
门开了,杰林卡看到门口的桑迪,显然非常吃惊。
桑迪感到全身的血在往头上涌,脸上像发热一样烧灼起来,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杰林卡看着眼前的桑迪,很快恢复了平静的脸部表情,知道桑迪有话要说,用眼睛看着她,似乎是在发问,但并不打算先开口。
桑迪感到有一颗小石子磕在脚下的鞋底上,她低下头看看地面,挪动一下双脚。拎着的小包,从左手换到右手,然后又两只手一起拎着小包的环。
杰林卡站在门口,一只手扶着门檐,身子靠在另一边的门框上。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杰林卡的蓝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
桑迪踌躇半天,终于开口到:“对不起,打扰你了,我,”她还没有说完,杰林卡就打断她的话:“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我,我,不是,我想,”桑迪不知道怎样才能完整表达自己的意思。
“你说吧。”
“我想和你谈谈,可以吗?请原谅我没有预约就跑来打扰你,因为我不知道你的联系电话。”
杰林卡抬头看看天,放下了门檐上的手,说:“今天非谈不可么?”
“是的,我想是的,如果你不太反对的话。”桑迪的声音很轻,但语调坚定。
“那么好吧,请进来。”
“谢谢。”桑迪简直要哭出来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情绪忽然被一种哭的冲动控制住。她紧紧咬住嘴唇,心想不管怎样艰难都不能失态。该哭的是杰林卡,她没有资格在他面前流泪。
杰林卡指指沙发,说:“请坐。”
桑迪本来想说谢谢,却不能开口,她的嗓子一直不听话的在哽咽。她顺从的在沙发上坐下。一阵轻柔的音乐,熟悉的旋律在室内低低萦绕。她想起这是从阿拉斯加回来时在机场咖啡厅听到过的音乐,肖邦的《英雄波罗涅茨》。
桑迪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手和黑色小包,不敢抬头正视这里的一切。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坐在大学时代的科学偶像家里,更不能相信的是,因为丈夫枪杀了露丝玛雅,自己从此就和她的生活有了一种难解的联系。而赎罪是这种联系的纽带。
杰林卡拿来一杯水,放在她面前。面对桑迪,他的表现如此平静,让人无法猜透他的真实想法。
“对不起,我真的很难过,因为我丈夫,让你蒙受了巨大的痛苦。”桑迪说着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杰林卡没有接桑迪的话茬,说:“你想和我谈什么?”
“对不起,我早就应该向你当面赔罪,请你宽恕我丈夫的罪行。可是我,”桑迪泣不成声。
“听我说,你没必要赔罪,这不是你的错。”
“不,我要赔罪,”桑迪说着就跪下身子,“对不起,我要替他赎罪,请你接受我的赎罪。”桑迪跪在地上,双手掩面,死命压抑着剧烈的抽泣。
杰林卡从凳子上站起来,扶起桑迪的身子,说:“不要这样,你不用赎罪,这不是你的错。即使他是你丈夫,况且,他并不是你法律上的丈夫,你们并没有结婚。你不需要因为他破坏你的快乐。”
桑迪抬起身子,看见正面墙上和真人同样比例的钢琴女孩的黑白照片。她在笑,笑着向台下的人们谢幕。照片上的动作,也是露丝玛雅最后的人生姿态。不是吗?她在攻克艾滋病领域的尖端技术上,做出了非凡的贡献,人们仰视她,但她却那样平和的笑着,笑着告别人生,一如刚刚结束了一场钢琴独奏音乐会。
上大学的时候,桑迪无数次看过露丝玛雅的演讲录像,她在讲台上表现出的科学家风范,以及她那睿智和天真并存的眼神,深深感动桑迪的心。桑迪知道,照片上的女孩就是少女时代的露丝玛雅。
桑迪没有起身,她看着露丝玛雅的照片说:“不,我要下跪,在一个伟大的科学家面前,我惟有下跪。”桑迪抽泣着继续说:“他无辜残害了一个母亲,一个让人尊敬的科学家。这是一种无法偿还的罪孽。”
“我说了,这是他的错,不是你的错,你还没有听明白吗?”杰林卡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他的双眼同样盈满了泪水。
“不,我有错,我没能及时阻止事件的发生。我是他的妻子就该为他赎罪。”
“你赎罪有用吗?这一切就会改变吗?我的母亲,她会再回到我的身边吗?”杰林卡说着用手捂住了脸。
“是的,你的母亲、我崇拜的偶像再也不会回来了。但是,我们可以一起来完成她留下的事业,多少可以告慰你母亲的在天之灵。”
“不,不,我不需要你的赎罪,你是无辜的。”
“当我想到,世界上成百上千万的艾滋病患者,正在急切的等着你母亲的技术来获得新生,但是因为我丈夫的愚蠢行为,使他们的希望陷于停滞。他杀死的岂止是你母亲,他扼杀的是科学,他亵渎了现代文明,他无情摧残了全世界艾滋病患者生的希望。所以,杰林卡,请求你,接受我的赎罪,我把这些美元,全部捐助给你的公司,请你无论如何接受它。”桑迪跪在杰林卡面前,递上一张一千五百万美元的支票。
“你没有罪,你不是杀人犯,你和我一样是无辜的,你也是受害者。我,我不能接受你的钱。请你,走吧。”
事情的结果和桑迪想的一样,他没有接受这笔钱。
第五集在旧金山见工(1)
第九章 在旧金山见工
按照桑迪的计划,她今天必须找好房子,搬出这家昂贵的饭店。在硅谷要找到称心如意的房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折腾了一大圈后,终于在弗雷蒙的一个公寓住宅区找到了一间。不和房东同住,还可以起油锅炒菜,桑迪对新租的房子感到满意。
晚上,桑迪退了客房,带着她的全部家当…两只皮箱,开着宝马跑车来到新居。这房子,因为与人分租,每月只要六百美元租金。从房屋代理口中知道,合租的是一个台湾人,正在旁边的西南理工大学读书。
桑迪吃力的把两个箱子拎上二楼,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一个个子瘦小的男人正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晚饭。桑迪开了门,他惊愕的抬起头,看着来人。
桑迪笑着对他说:“你好,我是新来的,我们就要成为室友了。”
他把桑迪连带着门口的两只箱子仔细打量一遍,什么话也没说,站起身,关了电视,拿着饭碗走进房间,并关上了门。
桑迪一楞,心想怎么有这样的主。随后她手忙脚乱的把箱子搬进自己房间,马不停蹄打扫起来。
实际上房间很干净,她搬来以前代理已经让人打扫过了。桑迪只是在整理自己的东西。她把衣服从箱子里拿出来,一一挂在壁橱里。再拿出干净的床单,铺在床上。一切整理停当,桑迪觉得又饿又累。
她走进厨房,想烧开水,可是电炉怎么也打不开,她很自然的就走过去敲台湾男人的门。
敲了一阵子,里面没有动静,桑迪又敲几下,门“哗”的一下打开了,随即从里面伸出一个牌子,就像去机场接陌生客人时举的那种,上面写着:关门,就是为了不被打扰!
好厉害,什么玩意儿。桑迪被呛得一肚子恼火,但又不好发作,就悻悻的折回厨房,重新研究电炉。原来,台湾男人把电炉的总开关给关了。
一会儿,水就开了。桑迪泡了来时路上买的快餐面,把那个牛皮口袋中的信全都倒在地毯上,一一仔细拆看。
这些信基本上是她和安迪鲁的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