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第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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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第一枪-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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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国叔望着赵稀松的背影啐了口唾味,心里骂道,“咸吃萝卜淡操心,德性!”

“国叔,你一个人在这儿看什么呢?”田青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国叔身边,晨风飘荡着从百草洼传来的固有的一种草稞子味儿,从敝庄朝北延伸的是一条曲里拐弯的田间小道,道两旁是茂密的多穗高梁。多穗高梁地里有一群姑娘们正在掐高梁穗儿,国叔眼尖,那个穿紫花褂子的是女儿均弟。

“都十九岁了,该找婆家了。”国叔想起刚才赵稀松说过的话,又回过头来瞅了瞅田青,嘴角漾出一丝甜甜的微笑。

国叔见田青肩上扛着一把瓦棱铁铣,就问,“田青,我听均弟说你要上海河?”

“嗯,我本来不想去,可这次是抓阄儿抓的,没办法。我就是担心我走了,田田维持不了这个家。”

“这个你甭担心,我叫均弟帮田田一块伺候你母亲,有事我也过去看看,你只管踏踏实实的去。”

田青说,“有你们帮助我就放心了。”

三天以后,田青跟着海河大军队伍开拔到燕山脚下的青龙河。这条河发源于蒙古共和国,途经我国五大省份而过天津入海,历史上曾有过波涛滚滚、一泻千里的辉煌时刻,清朝乾隆皇帝留下过“青龙腾飞撼山岳,万马奔驰戏勃海”的诗句,可见当时青龙河蔚为壮观。然而,据说在道光年间这里发生过两次大的泥石流,偌大的河床都给填平了,民国二十八年以后又闹过几次大水,淹了冀中地区数十万生灵。解放后,毛主席发出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号召,不久,根治青龙河,缚青龙入海的战役打响了。

田青推着一辆小土车夹在浩浩荡荡的队伍里,沿着青龙河堤往上游走,到了中午时来到青龙镇。青龙镇是个有两万来人的大镇,在当时来说繁华得很,它包括南镇和北镇,中间是青龙河,连接南北两镇的是一条约一公里长的防洪桥闸。这是青龙河最宽阔的河段,也是青龙河水较深的地方。田青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作出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第三部分  文革第一枪(81)

青龙闸实际上是一座长长的大桥,闸的上游没有多少水,闸板提得老高老高的,约摸一人多深的水面上,有几只放鹰的小船悠闲地荡来荡去,四五十米高得大闸使田青看着眼晕,这让他想起当年和爸爸一块登泰山时的感觉。顺着青龙闸的上游往远处看,就是绵延起伏的燕山山脉。“哎,走啊走啊,还愣着干什么?过了桥就到了目的地了。”不知是谁嚷了这么句,众多海河民工都匆匆地从田青身边走过。桥上人很多,民工、过路的行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摩肩擦踵,有些孩子还穿梭在行人和民工队伍乱跑。或许这座桥就是青龙镇的一条大衔,就像北京的长安街一样,要不怎么会如此车水马龙、熙来攘往,络绎不断呢。管它呢,走自己的路。田青推着小车往前赶,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这个时候有个卖烧饼的老妇人来到田青身边,问,“买烧饼么同志,五分钱一个。”正当他掏钱准备买烧饼时,突然听见有人大声喊道,“小孩从桥上掉下去啦!”田青大吃一惊,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出事地点,急切地问,“人在哪?”

“你看,就是那个穿红衣裳的小女孩儿,快跌进水面了……”吓得这个过路人闭上了眼睛。

田青纵身跳了下去。像一片树叶忽忽悠悠地飘,究竟自个儿的身子是倒栽葱还是煮饺子他都不知道了,只觉得心提到嗓子眼上,简直就要跳出来,而全身软得要命,脑袋瓜儿也不怎么好使了,眼睛也睁不开了,也许这个时候他才感受到经历死亡的滋味,心口里难受得要命,头胀得像斗似的,田青模模糊糊地想,我这是到哪去呀。直到跌到河水里的一刹那间,田青才清醒过来,可是,从上往下俯冲的惯性差得把田青摔死。他赶紧从水里挣扎出来,强忍疼痛,使展出跟国叔学得旱鸭凫水的本领,将落水的女孩儿救起,恰好放鹰的木船也赶到了,打渔人从田青手中接过了孩子,并快速地驶向岸边。

孩子得救了。

一个漂漂亮亮的少妇搂着女孩儿抽抽哒哒地啜泣起来,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阵的唏嘘声和啧啧声,有的埋怨女孩儿的家长太粗心大意,这么高的桥能随便玩耍吗?多亏了那位小伙子舍己救人,要不,这孩子早就没命了。也有的说,这么高的桥竟然敢跳下去,真是不可思议。

人们在嘁嘁喳喳地瞎议论一通,田青趁人们不注意时,挤出人群就悄悄地离开了。

田青随同海河大军驻扎在离青龙镇不远的一片开阔地,开阔地到处是鸡笼式的卧棚,一座连着一座,就像水波浪似的颇有气魄。与开阔地相连的就是青龙河。这条河据省水利勘察设计院提供的数字说,河面开宽1千米,河深九米,全长三百多公里,十万海河大军得干两年时间才能完成。然而国家水利部又给省指挥部下了死命令,必须抢在明年雨季到来之前完工,否则将遗患给永定河和蓟运河两大水系,直接危害着两千多万人民的生命与财产。百草洼海河民工团孙团长是个秃子,又是急脾气性格,老百姓说他是三声叫不来狗连屎都吃了。战争年代打小日本时,孙秃子率领一个小分队攻打鬼子炮楼,由于鬼子据高临下,早有防范,探照灯齐刷刷地在漆黑的天空晃来晃去,有几次孙秃子命人冲锋时,被鬼子一阵扫射死伤好几个人。“妈那个×的,全是孬种,看老子的!”说罢,孙秃子闪电般朝炮楼掷出六、七枚手榴弹,登时烟雾弥漫,紧跟着孙秃子抱起炸药包冲进火海烟雾之中,眨眼之间鬼子炮楼就坐了土飞机。那次战斗孙秃子虽然少了一只胳膊,但孙秃子的急脾气却从此出了名。还有一件事是孙秃子担任百草洼副县长时发生的。五六年发大水时,泄洪区的水几乎与千里堤持平,千里堤六十八村的数万名男壮劳力都上了千里堤抗洪抢险,年仅四十岁的孙秃子正指挥千军万马奋力抢修大堤,天下着倾盆大雨,狂风卷着恶浪猛烈地拍打着河堤,一段险情就在这关键时刻发生了,河堤决口了,况且愈冲愈大,如不及时堵住,整个百草洼就要泡汤了。

    

第三部分  文革第一枪(82)

那一年百草洼的庄稼长势挺好,这要淹了,百草洼六十万父老乡亲吃啥喝啥呀?孙秃子爱民如子,关键时刻又犯了急脾气,只见他大吼一声,“有种的跟我来!”说完就第一个跳入水中,感动得在场的民工都纷纷跃入水中,大伙儿手拉着手,肩并着肩,形成了一道又一道的人墙,岸上的民工赶紧将装满土的草袋子往水里扔,足足战斗了三个多小时,才把决口堵住,保住了百草洼一望无际的庄稼。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已届五十余岁的孙秃子还是那么一个急脾气,凡事都想争个头功,这一回挂帅出征青龙河,孙秃子早有言在先,不提前完成任务誓不罢休!

然而这一次却并非孙秃子想像得那么容易,挖惯了松软泥土的民工遇到了一个非常棘手的难题,这条从燕山山脉奔流而出的青龙河,有四十多公里长的河床都是沙子和鹅卵石,挖起来特别困难,钢镐、铁锨碰到石头上火星直冒,叮当乱响。过去在百草洼一个民工一天就能挖十几方土,现在可好,四、五个大小伙子累得满头大汗也挖不了多少,工程进度上不去,孙秃子十分着急。这天下午他开完工程调度会,就带着人到工地察看施工情况。

工地上人如海,歌如潮,红旗招展,热火朝天。秋天的太阳虽然比不上夏季里那样炎热,但照在海河民工裸露着的臂膀上,仍然是那么火辣辣的疼。阳光把沙子、鹅卵石炒得像火锅里的栗子那样炙手可烫,田青每装满一车沙石,就被阳光、沙、石烤得喘不过气来,鼻腔里干燥得要喷火,粉红色背心和草绿色的短裤都被汗水浸泡得湿漉漉的。田青不敢奢望太阳,只管低着头一镐一镐地刨着石子,然后再一锹一锹地将沙石装上车,和田青分在一个作业组的李狗子、铁圈儿等人,各自推着由田青装满的小车,晃晃悠悠地沿着高低不平的沙石道推出一公里外的地方去。由于往返路程远和道儿不好走,有些民工偷懒、耍滑儿,就把车上的沙石倒在道两旁,堆成了一条半人高的长堤,使本来就很窄的过道显得越发拥挤起来,民工们相互骂着吵着甚至大打出手,百草洼海河指挥部曾三令五申不准就近倒沙石,不准人为地设置障碍,否则按敌我矛盾处理。在那个年月里,只有人治,没有法治,阶级斗争是人治的一把屠刀,其威力所向披靡,它可以摧毁人坚强的意志,也可以摧残人健壮的体魄,许多善良无辜的人们就倒在这把屠刀之下。在当时来说,一提起敌我矛盾这一敏感的政治术语来,无一不感到心惊肉跳,对此,田青是深有感触的。父亲的遭遇,母亲被侮,已经将自己折磨得不敢越雷池半步。自参加青龙河战役以来,田青抱定与人为善、不惹麻烦的宗旨,少说话多干活,尽量地在领导和群众中树立自己的可教子女的形象。这不,他挑了个挖石装车的累活干起来。由于那哥儿几个推到半路就倒,所以来回次数很多,田青刚装满这一车,那一车就又到了,累得他腰都直不起来了。四十开外的组长李狗子是个热心肠,他见身材单薄的田青装车有些吃力,便说,“咱俩换换,你推车,我来装车”。

    

第三部分  文革第一枪(83)

田青冲着组长说了声“谢谢”,往肩膀上搭好襻,一弯腰驾起小推车就走。相比之下,推车比装车稍微轻松一些,上坡时有电力拉钩,你只须架稳车别摔倒就可以毫不费劲儿地上了河堤。

在河堤上,田青推着车顺大溜往前走,瞧着胡乱堆得窄窄的小道儿,心情很不舒服,这人们咋都这样呢?这不纯粹自个儿跟自个儿过不去吗?把道都堵死了,那河里的沙石往哪儿运?田青正这么想着,前面有好几辆装满沙石的小推车全都枯咚枯咚地倾倒在路边,他真想跑上前去批评他们几句,可又一琢磨我算老几呀,人家谁听你的呀。咳,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管他呢。

田青推着车子绕开他们往前走,堤上成千上万名民工架着小推车穿梭般来来往往,那情景使他想起毛主席说过的一句话,“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是呀,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都能创造出来。由此田青想到了万里长城,想到了大运河,想到了今天的根治海河,哪一个不是劳动人民所为?面对此情此景,田青不由地感慨万分,作为治理青龙河的一分子,若干年后再睹滔滔不息的青龙河水,说不定会自豪地捋着胡须向儿子、孙子夸耀说,瞧这条河多有气派,这里有我老人家的一份功劳呢。想到儿子孙子,田青的心情马上就悲观起来,都二十好几了,连媳妇都没娶,还恬不知耻地谈论下一代呢,呸!说起娶媳妇,田青不知怎么立马就想到了刘莉。哎,自上次在北京分手后,差不多有一年多没见面了,她现在咋样了?会不会……在田青的心目中,刘莉是个最具魅力的女孩儿,是刘莉使自己懂得了情,懂得了爱,懂得了男女之间性交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快感。想起在北京的那一个不眠的风雨之夜,田青哭了,泪水模糊了双眼,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刘莉那双令男人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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