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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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妇再嫁- 第1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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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王妃微微颔首,“好孩子……”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咳嗽,这次似乎是无力再转头,鲜血呛了满嘴,一片潮红,触目惊心。叶子衿忍不住,就要掏出帕子替她擦拭,手却被宋宁默死死攥住,动弹不得。

“子衿,我将宁默,宁默交给你了……”二王妃的眸光,恰似那天边的星辰,在天明之时,一点点暗沉了下去。而攥着她的那只手,无力的垂了下去。就好像是那风中的黄叶,飘飘扬扬,最后仍旧是了无生息的落在了枯叶中。

霎时间,泪水盈满了眼眶。叶子衿捂着嘴,强自按捺着,才没有失声痛哭。

宋宁默眉头紧锁,一动不动的蹲在炕边,始终维持着握着叶子衿右手的姿势,没有动弹。直到大滴大滴的泪,落在二人相交的手上,宋宁默才挪了挪身子,站起身来,眼睛始终不离了二王妃。

静默了良久,飞速眨了眨眼,将头转向窗外,轻声道:“子衿不要哭了。”话虽如此说,自己却微红了眼眶。叶子衿一转脸,见他颀长的身子笼罩在一团阴影里,说不出的寂寥。心似被撕裂一般,一阵阵的疼痛。

一溜烟从炕边爬起,从背后将他抱住,头靠在他背后,泣道:“宁默,你若是想哭,便哭吧。”宋宁默自胸前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子衿——”声音已带了颤抖。叶子衿心中更痛,有心劝说几句,只是觉得任何言语都太过苍白,苦思了半晌,竟是找不出一句话来。

“办丧事吧。”过了许久,宋宁默才动了动身子,冷声道。

叶子衿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半晌无语。

二王妃的丧事,办得十分体面。虽说二王妃娘家已没有多少人,可燕京城的公卿世家,几乎家家户户都来悼唁过一番。一面是冲着晋王的名头,一方面却是冲着宋宁默的身份。这普天下无人不知皇上对于晋王府世子的厚爱,甚至曾经屡屡屈尊驾龄世子的府邸。

宋宁默至始至终,都保持着身为世子应有的气度和体面。甚至于叶子衿很少见到他会有闲下来的时候,总是忙忙碌碌,但叶子衿分明看见,他偶尔闲下来时,眉宇间一闪而过的痛楚和黯然。

只是身为男子汉,不好表露在他人面前?

亦或是多年的习惯?

叶子衿不敢深想,只觉得心头一阵阵抽痛。只不过,她也有许多琐事。来往的公卿夫人,她不得不帮着接待。国公府叶夫人也来过一次,见着自家女儿在宾客面前进退有礼,落落大方,也暗自欣慰。

二人这几日都住在晋王府,不曾回到原来的府邸。晋王原本欲插手,但看着宋宁默难看又厉然的脸色,也难以插下手去。冷眼见着宋宁默处理事情井井有条,连叶子衿也对来往账目十分了然,也就顺水推舟做起了闲散人。

等到丧礼完毕,所有宾客散去,叶子衿才终于有了和宋宁默独处的机会。

只不过宋宁默一回府,便失去了踪迹。叶子衿遍寻不着,有些失落的回了屋子。紫苏拉住她,窃窃私语:“方才少爷一声不响的回了内室,半天也没有动静。”叶子衿心中咯噔一跳,快步走了过去。

“宁默?”叶子衿站在门口,试探的唤了一声。

黑漆漆的屋子里,久久没有声响。这令叶子衿心里有些没底起来,难不成宋宁默不在?可丫鬟们亲眼看着他走进了内室,总不能都看错了吧?

叶子衿一向惧怕黑暗,此刻却没有半点迟疑,摸索着朝内室里面走,好在对这屋子的摆设也都清楚,虽然磕磕碰碰,却也不至于撞得鼻青脸肿。“宁默?”叶子衿再次出声唤:“宁默?你在里面,是不是?”

仍旧没有声音传来。

叶子衿心头颤了颤,屋子里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宋宁默坐在何处,只得再次呼唤:“宁墨,你在哪儿?”若是此刻命丫鬟们送来火折子掌灯,屋子里亮堂堂的,必然会方便许多。可是叶子衿不想这么做。

或许人只有在黑暗中,才会透露最为真实的情感。

宋宁默已经憋了太久太久,总要有那么一个地方,让他休憩,让他能够舔舐自己的伤口。

更何况,叶子衿有一种直觉,宋宁默并不想让别人瞧见他此刻的狼狈与无助。

一时不察,腰肢撞在茶几上,上面搁着的茶盏砰的一声落在地上,碎了满地。叶子衿看不见前路,一脚踩在了碎屑上,痛得头皮一抽,倒吸了一口冷气。在这黑暗中,一点点动静都格外引人注目。

却只听得炕边传来宋宁默的声音:“子衿……”叶子衿心中一喜,也顾不得脚上的疼痛,一瘸一拐的,三步做两步冲到了炕边,摩挲了几下,总算是撩到了宋宁默的衣角,再也舍不得松手,“宁默……”

随手摸索几下,或许是摸到了他的脸,入手一片潮湿。

叶子衿心中一片了然,挨着他坐了下来,将头靠在他肩头,“哭吧,有我陪着你呢。”宋宁默哑着嗓子问:“你方才怎么了?”“没怎么。”叶子衿随口扯了个谎言:“就是撞到了杯子,吓了一跳。”

宋宁默明显的不在常态,对于她的话也没有多问,反而一转手将她抱住。

“我只有你了。”宋宁默将头埋在她胸前,声音哀伤,哽咽道:“子衿,从今以后,我就只有你了。”叶子衿的泪,簌簌的落下来。紧紧的抱住他的头,一遍遍呢喃:“我们都要好好过下去,这样才不会辜负了娘的心意。”

宋宁默双肩微微抖动。

叶子衿一下下摩挲着他的后背,就像当初他对待自己那般,只是紧紧相拥,谁也不开口说一句话。不多时,叶子衿自觉自己胸口衣衫,湿了一大片,似能拧出水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叶子衿心中酸楚不已,却讲不出一句话,只能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抱着,让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今以后,我就没有母亲了。”宋宁默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哀伤。“你还有我呢”叶子衿哽咽道:“宁默,你还有我……”

满室哀戚。

第一百六十九章 悠悠(五)

第一百六十九章 悠悠(五)

朔月之夜,夜幕暗沉。

二人紧紧相拥,直至天明。

这一夜,泪水浸湿了二人的衣衫。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之时,宋宁默又恢复了从前的淡漠。只是眼中,多了些许旁人看不见的哀伤。叶子衿见着,唯有暗暗叹息。无论用怎样的言语抚慰,他失去母亲这一事实,是刻在心底,无法抹去的。

唯有时光能立于不败之地。

事到如今,叶子衿只盼着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能慢慢抚平他心里的疮痍。

宋宁默松开双臂,立了起来,身子背对着叶子衿,并不回头:“你若是累了便歇歇吧。”也不说二话,拔脚便往外走。“你去哪里?”叶子衿起身拉住他的袖子,“我陪你去。”“不必了。”宋宁默回首,笑容似水:“你也累了,该歇息了。我出去练剑,一会儿就回来。”

叶子衿微微点头,“我等你回来用早膳。”宋宁默身形微顿,脚下不停的朝外走去。

叶子衿看着他落寞的背影,长长的叹息。

虽生在王府,可宋宁默明显比一般的大家子弟,命途多舛。从小到大,就似那影墙上的藤蔓,得不到父爱的阳光,母亲多年卧病不起,好容易才有了些许转机,二王妃偏偏就这样去了……

人这一生,总要有一些值得纪念的东西,否则临死之时,回忆这一生,竟没有温暖的记忆,该是多么悲凉

叶子衿暗暗想,如今宋宁默可真真是只有自己了,无论如何,也要加倍的对他好才是。

这样想着,梳洗了一番过后,便吩咐厨房做了几样清淡的小菜。说起来也的确有些羞惭,她的口味,宋宁默没有不知道的,然而她自己歪着头想了半晌,始终无法回忆起宋宁默最喜欢吃的菜色。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曾见宋宁默对什么菜肴格外感兴趣,只知道他口味有些清淡罢了。

就连这屋子,也因着少了一个人的缘故,显得有些冷清。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宋宁默依言折转了回来。或许是练剑的缘故,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叶子衿忙捧着巾帕替他擦拭额头,又柔声问:“要不要沐浴?我替你准备热水?”宋宁默一向是喜好洁净之人,身上汗津津的,怕也是觉得不大舒畅。

宋宁默微微一愣,出声唤她:“子衿……”叶子衿应了一声,就欲去净房准备热水。却被宋宁默一把拉了回来,扣在怀中,“子衿,你还是和原来一样就好。”叶子衿双眼蓦地睁大,仰面看着他眼底的哀戚,心痛无比。

“因为啊……”宋宁默垂下头去,在她耳边低语:“这样,我才会觉得,什么都没有变啊。”泪水一瞬间盈满了眼眶。叶子衿迅速眨了眨眼,将泪意逼了回去,尽可能的用最轻快的声音说道:“这可真是扫兴,人家难得想做一回贤妻……”

宋宁默轻声的笑,胸腔微微震动,绣着她发间的芬芳,久久不愿松开手。

本是极温馨的时刻,叶子衿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一声。这让她窘迫的恨不能化作那空气里的尘埃,谁也瞧不见。“陪我用早膳吧,我也饿了。”宋宁默牵着她的手坐了下来,待到看清桌上的菜肴,转头就吩咐紫苏:“让厨房送几样辣味的菜过来。”

叶子衿心中一酸。

哪怕在这样的时刻,他仍旧记得她的喜好啊……

“或许是和你在一起久了,连我也喜好吃辣味了。”宋宁默微微的笑,“果然比起清淡的菜色,还是辣味好些。”叶子衿眼眶微红,暗叹了一声。所谓夫妻,大抵是在无数的光阴里,彼此的习惯,喜好,一点点融合,深入骨髓。

无论宋宁默所说是否违心,她都觉得有一种叫做欢喜的情绪,从心里绕出来,就好像红线,将她整颗心紧紧包裹。

“那就多吃点。”叶子衿垂着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泪光。

宋宁默单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一片黄叶,纷纷扬扬的,正落在窗台上。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他下意识的,冒出这么一句诗来。

“黄叶岭头黄叶飞,白云庵畔白云归。”叶子衿立刻回了一句。

宋宁默却又不说话了,望向窗外的目光,透过了院子的花木,也不知飘向何方。

一直将紫苏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上来,才打破了这场僵局。叶子衿故作开心的吃饭,甚至与还有兴致从宋宁默碗中抢菜。从头到尾,宋宁默都没有表示异议,只是宠溺的看着她,不知何时,嘴角也勾起了淡淡的笑意。

一直关注着他的脸色的叶子衿,心头总算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还能微笑就好啊。

用罢早膳,宋宁默去了净房,用冷水细细擦净了身子,又握着剑出了院子。叶子衿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眼帘,也没有阻止。只要他能够开心,那便好了。

到底有多久没有练剑了呢?

宋宁默在那僻静的院子里,一面挥舞着长剑,一面暗自思忖。自叶子衿病下以后,他唯恐她寂寞,多半时间都耗在了内室。其实有那么一个,肯令他心甘情愿放下手中剑的人,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只是连宋宁默也不明白,为何他突然,又握住了剑,并且乐此不疲的,重演着从前那些一击毙命的招式。或许在他的骨子里,仍旧深深记得从前那些杀人的手段。当年那教他剑术的老人家曾经说过,剑只是一种兵器,如何使用,全靠那个使剑的人,到底是想要保护一个人,还是想要杀死一个人。

如今风平浪静,宋宁默再次拔剑,却是为了发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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