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 (上)-施耐庵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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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 (上)-施耐庵 著-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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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冲挣的起来,被枷碍了,曲身不得。

  薛霸道:“我替你洗。”
  林冲忙道:“使不得。”
  薛霸道:“出路人那里计较的许多!”
  林冲不知是计,只顾伸下脚来,被薛霸只一按,按在滚汤里。

  林冲叫一声:“哎也!”
  急缩得起时,泡得脚面红肿了。

  林冲道:“不消生受!”
  薜霸道:“只见罪人伏侍公人,那曾有公人伏侍罪人!懊意叫他洗脚,颠倒嫌冷嫌热,却不是“好心不得好报!”口里喃喃的骂了半夜。”
  林冲那里敢回话,自去倒在一边。

  他两个泼了这水,自换些水去外边洗了脚,收拾。

  睡到四更,同店人都未起,薛霸起来烧了面汤,安排打火,做饭吃。

  林冲起来,晕了,吃不得,又走不动。

  薛霸拿了水火棍,催促动身。

  董超去腰里解下一双新草鞋,耳朵并索儿却是麻编的,叫林冲穿。

  林冲看时,脚上满面都是燎浆泡,只得寻觅旧草鞋穿,那里去讨,没奈何,只得把新草鞋穿上。

  叫店小二算过酒钱,两个公人带了林冲出店,却是五更天气。

  林冲走不到三二里,脚上泡被新草鞋打破了,鲜血淋漓,正走不动,声唤下止。

  薛霸骂道:“走便快走!不走便大棍搠将起来!”
  林冲道:“上下方便!小人岂敢怠慢,俄延程途;其实是脚疼走不动!”
  董超道:“我扶着你走便了!”
  搀着林冲,只得又挨了四五里。

  看看正走不动了,早望见前面烟笼雾锁,一座猛恶林子,有名唤野猪林;此是东京去沧州路上第一个险峻去处。

  宋时,这座林子内,但有些冤仇的,使用些钱与公人,带到这里,不知结果了多少好汉。

  今日,这两个公人带林冲奔入这林子里来。董超道:“走了一五更,走不得十里路程,似此,沧州怎的得到!”
  薛霸道:“我也走不得了,且就林子里歇一歇。”
  三个人奔到里面,解下行李包裹,都搬在树根头。

  林冲叫声“呵也,”靠着一株大树,便倒了。

  只见董超,薛霸道:“行一步,等一步,倒走得我困倦起来。且睡一睡,却行。”
  放下水火棍,便倒在树边;略略闭得眼,从地下叫将起来。

  林冲道:“上下,做甚么?”
  董超,薛霸道:“俺两个正要睡一睡,这里又无关锁,只怕你走了;我们放心不下,以此睡不稳。”
  林冲答道:“小人是好汉,官司既已吃了,一世也不走!”
  薛霸道:“那里信得你说!要我们心稳,须得缚一缚。”
  林冲道:“上下要缚便缚,小人敢道怎的。”
  薛霸腰里解下索子来,把林冲连手带脚和枷紧紧的缚在树上,同董超两个跳将起来,转过身来,拿起水火棍,看着林冲,说道:“不是俺要结果你;自是前日来时,有那陆虞候,传着高太尉钧旨,教我两个到这里结果你,立等金印必去回话。便多走的几日,也是死数!只今日就这里倒作成我两个回去快些。休得要怨我弟兄两个;只是上司差遣。不繇自己。你须精细着。明年今日是你周年。我等已限定日期,亦要早回话。”
  林冲见说,泪如雨下,便道:“上下?我与你二位,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二位如何救得小人,生死不忘!”
  董超道:“说甚么闲话!救你不得!”
  薛霸便提起水火棍来望着林冲脑袋上劈将来。

  可怜豪杰束手就死!正是;万里黄泉无旅店,三魂今夜落谁家?毕竟林冲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回首页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回首页第八回 柴进门招天下客 林冲棒打洪教头
  当时薛霸双手举起棍来望林冲脑袋上便劈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薛霸的棍恰举起来,只见松树背后,雷鸣也似一声,那条铁禅杖飞将来,把这水火棍一隔,丢去九霄云外,跳出一个胖大和尚来,喝道:“酒家在林子里听你多时!”
  两个公人看那和尚时,穿一领皂布直裰,跨一口戒刀,提着禅杖,轮起来打两个公人。

  林冲方才闪开眼看时,认得是鲁智深。

  林冲连忙叫道:“师兄!不可下手!我有话说!”
  智深听得,收住禅杖。

  两个公人呆了半晌,动弹不得。

  林冲道:“非干他两个事;尽是高太尉使陆虞候分付他两个公人,要害我性命。他两个怎不依他?你若打杀他两个,也是冤屈!”
  鲁智深扯出戒刀,把索子都割断了,便扶起林冲叫:“兄弟,俺自从和你买那相别之后,酒家忧得你苦。自从你受官司,俺又无处去救你。打听得你配沧州,酒家在开封府前又寻不见,却听得人说监在使臣房内;又见酒保来请两个公人,说道,“店里一位官寻说话∶“以此,酒家疑心,放你不下。恐这厮们路上害你,俺特地跟将来。见这两个撮鸟带你入店里去,酒家也在那店里歇。夜间听得那厮两个,做神做鬼,把滚汤赚了你脚,那时俺便要杀这两个撮鸟;却被客店里人多,恐防救了。酒家见这厮们不怀好心,越放你不下。你五更里出门时,酒家先投奔这林子里来等杀这厮两个撮鸟。他倒来这里害你,正好杀这两个!”林冲劝道:“既然师兄救了我,你休害他两个性命。”鲁智深喝道:“你这两个撮鸟!酒家不看兄弟面时,把你这两个都剁做肉酱!且看兄弟面皮,饶你两个性命!”就那里插了戒刀,喝道:“你们这两个撮鸟,快才兄弟,都跟酒家来!”提了禅杖先走。两个公人那里敢回话,只叫“林教头救俺两个!”依前背上包裹,拾了水火棍,扶着林冲,又替他拿了包裹,一同跟出林子来。行得三四里路程,见一座小酒店在村口。深,冲,超,霸,四人入来坐下,唤酒保买五七斤肉,打两角酒来吃,回些面来打饼。酒保一面把酒来筛。两个公人道:“不敢拜师父在那个寺里住持?”智深笑道:“你两个撮鸟,问俺住处做甚么?莫不去教高俅做甚么奈何酒家?别人怕他,俺不怕他!酒家若撞着那厮,教他吃三百禅杖!”两个公人那里敢再开口。吃了些酒肉,收拾了行李,还了酒钱,出离了村口。林冲问道:“师兄今投那里去?”鲁智深道:“”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酒家放你不下,直送兄弟到沧州。”
  两个公人听了。

  暗暗地道:“苦也!却是坏了我们的勾当!转去时,怎回话!”
  且只得随顺他一处行路。

  自此,途中被鲁智深要行便行,要歇更歇,那里敢扭他;好便骂,不好便打。两个公人不敢高声,只怕和尚发作。

  行了两程,讨了一辆车子,林冲上车将息,三个跟着车子行着。

  两个公人怀着鬼胎,各自要保性命,只得小心随顺着行。

  鲁智深一路买酒买肉将息林冲。

  那两个公人也吃。

  遇着客店,早歇晚行,都是那两个公人打火做饭。

  谁敢不依他?二人暗商量:“我们被这和尚监押定了,明日回去,高太尉必然奈何俺!”
  薛霸道:“我听得大相国寺菜园廨宇里新来了个僧人,唤做鲁智深,想来必是他。回去实说,俺要在野猪林结困他,被这和尚救了,一路护送到沧州,因此下手不得。舍得还了他十两金子,着陆谦自去寻这和尚便了。我和你只要躲得身子干净。”
  董超道:“说得也是。”
  两个暗暗商量了不题。

  卑说絮繁。

  被智深监押不离,行了十七八日,近沧州只七十里程,一路去都有人家,再无僻静处了。

  鲁智深打听得实了,就松林里少歇。

  智深对林冲道:“兄弟,此去沧州不远了,前路都有人家,别无僻静去处,酒家已打听实了。俺如今和你分手。异日再得相见。”
  林冲道:“师兄回去,泰山处可说知。防护之恩,不死当以厚报!”
  鲁智深又取出一二十两银子与林冲;把三二两与两个公人,道:“你两个撮鸟,本是路上砍了你两个头,兄弟面上,饶你两个鸟命。如今没多路了,休生歹心!”
  两个道:“再怎敢!皆是太尉差遣。”
  接了银子,却待分手。

  鲁智深看着两个公人,道:“你两个撮鸟的头硬似这松树么?”二人答道:“小人头是父母皮肉包着些骨头。”
  智深轮起禅杖,把松树只一下,打得树有二寸深痕,齐齐折了,喝一声:“你两个撮鸟,但有歹心,教你头也与这树一般!”
  摆着手,拖了禅杖,叫声:“兄弟,保重!”
  自回去了。

  董超,薛霸,都吐出舌头来,半晌缩不入去。

  林冲道:“上下,俺们自去罢。”
  两个公人道:“好个莽和尚!一下打折了一株树!”
  林冲道:“这个直得甚么;相国寺一株柳树,连根也拔将出来。”
  二人只把头来摇,方才得知是实。

  三人当下离了松林。

  行到晌午,早望见官道上一座酒店,三个人到里面来,林冲让两个公人上首坐了。

  ,薛二人半日方才得自在。

  只见那店里有几处座头,二五个筛酒的酒保都手忙脚乱,搬东搬西。

  林冲与两个公人坐了半个时辰酒保并不来问。

  林冲等得不耐烦,把桌子敲着,说道:“你这店主人好欺客,见我是个犯人,便不来睬着!我须不白吃你的!是甚道理?”
  主人说道:“你这人原来不知我的好意。”
  林冲道:“不卖酒肉与我,有甚好意?”
  店主人道:“你不知;俺这村中有个大财主,姓柴,名进,此间称为柴大官人,江湖上都唤做小旋风。他是大周柴世宗子孙。自陈桥让位,太祖武德皇帝敕赐与他“誓书铁券”在家,无人敢欺负他。专一招集天下往来的好汉,三五十个养在家中。常常嘱付我们酒店里∶“如有流配的犯人,可叫他投我庄上来,我自资助他。”我如今卖酒肉与你吃得面皮红了,他道你自有盘缠,便不助你。我是好意。”
  林冲听了,对两个公人道:“我在东京教军时常常听得军中人传说z略j官人名字,却原来在这里。我们何不同去投奔他?”
  薛霸,董超,寻思道:“既然如此,有甚亏了我们处?”
  就便收拾包裹,和林冲问道:“酒店主人,迤大官人庄在何处?我等正要寻他。”
  店主人道:“只在前面;约过三二里路,大石桥边,转湾抹角,那个大庄院便是。”
  林冲等谢了店主人出门,走了三二里,果然桥来,一条平坦大路,早望见绿柳阴中显出那座庄院。

  四下一周遭一条阔河,两岸边都是垂杨大树,树阴中一遭粉墙。

  转湾来到庄,前那条阔板桥上坐着四五个庄客,都在那里乘凉。

  三个人来到桥边,与庄客施礼罢,林冲说道:“相烦大哥报与大官人知道,京师有个犯人——迭配牢城,姓林的——求见。”
  庄客齐道:“你没福;若是大官人在家时,有酒食钱财与你,今早出猎去了。”
  林冲道:“如此是我没福,不得相遇,我们去罢。”
  别了众庄客,和两个公人再回旧路,肚里好生愁闷。

  行了半里多路,只见远远的从林子深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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