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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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爱情-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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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那它不知为何在整篇文脉中,显得萎缩,给人以缺乏真实的表面印像。原因究竟何在?也许跟何种方式说当年哪部分有关。也就是说,我单纯之至的想法,也许成了问题。但问题并不这么简单。实际上,作为我们人生的一段经历,学校的院墙未免太高。墙外,一言以蔽之,为武侠书和浪漫小说的洗礼所窒息;墙内,我们为高压纪律所压抑的同时,完全处在那年龄段的极端消耗之中。所以,不论当年还是现今看来,年纪轻轻的我们,且不说正确认识世界,就连真诚的认同仪式都没沾上边。我们所面临的一切问题,其本身就很难界定真诚、有价值和有意思。一句话,当时我们一切依旧。    
    总之,我不顾危难,把少年时的嫩肉放在烤架上了。是否烤得到位?没把握,但至少有一种滋味可谓强烈,那便是性生理不成熟的精液味。它跟夜里开花的花香类似。以上罗哩罗嗦地回顾了些陈年旧事,一些与伤感、性和爱情貌似相融,而一旦相合便莫名走调的故事。我心想:留于心者且留之,留不住者且走之。诚然,我并非满意当年的自己,但我直至此时此刻仍确信那时候的一切,混乱不定的一切,都具有不胜重要的意义。    
    所以,我已经借此机会坦率无忌、却也惘然地谈到了高中时期明净的纯真和变态的纯真之区别,或者说非正常的错位之纯真与纯真坦诚的变态诱惑间的关系。由此,我卸下重担,感到一身轻,感到或预感到可以讲下面的故事了。从此,我将尽可能除去对故事本身过度的自我意识,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然而,我还是回到原地。我以何种方式讲爱情故事,依然感到束手无策。我不想把自己置于一般意义上的爱情与个体的性之间岌岌可危的门槛上。说得再坦率和严密些,尚未跨过世间无数门槛的我,先通过介绍几个趣闻来谈谈爱情,是再理想不过了。    
    一天晚上,一个朋友告诉我:    
    “前几天,我难得做了次手淫;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干嘛非要告诉你不可。不过,如同大多数秘密一样,手淫仍使我感到特别压抑,所以我向你坦白,以求解脱。当然,我决非要通过这种忏悔形式,竭力说自己纯洁无瑕。实际上我手淫并非一日,而且我还年青,将来一段时间也对此抱着矛盾的心情。我从一本小说的主人公口里得知,他虽过三十,却仍旧断不了手淫。不过,不单是念那本小说时,即便是今天,我也不信他的话,不,不信作家的话。而且对他竭力掩饰自己沾沾自喜之情的话,感到可笑极了。因为手淫跟断不断无关,问题是能否忘了手淫本身。所以,近来,跟以往相比,我的手淫次数大大减少;偶尔有之,也不感到有罪或自责。说干脆点,对我而言,自慰有些不方便、不自然,但它仍不失为一种日常的性行为。现在有不少人视为理所当然。    
    “然而,这次与以往不同。近来,我的业务量猛增,平时几乎想不到性刺激之类的事情。但几天前的那个夜晚,我上床时手无意中伸到那部位,蓦然想到阳具许久不曾勃起,便终于陷入了潜在欲望的罗网之中。我无奈地奇袭般地做了自慰,事后,瞅着撒在地板上的精液,突然感到一阵晕,一时简直不相信我干过那回事。我俯视着那白糊糊的东西,看到久违的不洁之光一闪而过,陷入了迄今一直力求避免的心绪之中。稍夸大地说,那是一种潜在的带惯性的道德悔恨,或者说是存在主义的内伤吧,总之是些荒唐的东西。    
    “于是,我心中激起伤感情绪和对它的抗拒反应。同时,我突然扪心自问:我在解决自身肉欲时,为什么绝对需要另一个肉体?当然,我找不到答案。而且,连起码的模糊概念都没有。说真的,我要解除锁在身中的生理欲求时,干嘛非得有他人相助不可呢?说具体点,我作为一个男人,在性方面为什么要有女人肉体相助?这样自己解决生理需求还要受这种莫名困惑的煎熬,世界上这种被无条件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儿,还真他妈的不少呢!    
    “当然,在大部分场合,通过与女人的性关系解决快感更强,这我并非不知道;尽管如此,如果说那是无可奈何的真实人性,或者说是生命状况,那么我们在那滚烫的刹那间领受的性欲,其实只是一种被遥控或无线通讯式的欲望而已。而且,我们的被控方向不也早就明确了吗?我们就像自动玩具,上足发条,朝着异性走去。    
    “当晚我就这样胡思乱想,连地板都没擦。我不禁意识到自身隐秘的性欲已从根本上解体了。也许正因为如此,我们甚至忘了,以至失去了自慰的需要。但值得强调的是,如果失却性欲的话,那么我从哪儿可以找到我活在世上的感觉呢?可见这是个陷阱。我们的生是存于死亡之中的一小段日子,是插入我们生之中的一把匕首。”    
    听朋友真诚而痛苦得荒唐无稽的话,我作了如下简要回答:    
    “人类,且说男人,一般手淫之后,都悔恨不已,并对解决自身需求得无条件依赖某一对象这一必然而不言自明的事实,不能不表示怀疑。不过,有时侯,从某一方面来看,这悔恨和怀疑,也可能使我们走向真正意义上的、不可或缺的爱情。自慰行为本是种性行为,但同时不能不承认,它是一种既具备分享爱情之构造,同时不断提醒和呼唤爱情的行为;况且,积在体内的欲火一旦得到渲泄,那么就如祷告者通过祈祷达到某种目的,或者摆脱自身的欲求一般,即便是暂时的解决,不也是更高尚的解决办法吗?”    
    我们的对话没再进行下去。但我觉得我的故事可以从这儿开始。刚才,我在性方面填补了我们个人生活中的无数漏洞,并渴望用一种函盖人类整个欲望的方式来谈论爱情。换言之,作为个人性行为的自慰,适时无需作爱对象,而所谓正常性行为的做爱以及适时必须在场的做爱对象,我皆以一贯之,不断探索并完成讲爱情故事的方式方法。从这意义上,我想继续我的故事。    
    这时,一张青少年的脸,从一家专卖黄色书刊的书店里看到的,脸悄然浮现在我眼前。说实话,过了这么长时间之后,我会想起他的脸,是出我意外的。那是一个暮春的中午,我干完一件小事,走到大街上找地方吃午饭。但我并不怎么饿,因而不觉走了好几站公交车的路程。这时,我看到一个挤在卖衣铺之间的与众不同的小橱窗。乍一看,像一家外文书店,四处张贴的照片非常挑逗,同时有股颓废的气息。这正对我产生了催眠瓦斯般难以拒绝的力量。我犹豫地走近书店,眯起眼睛察看发白的橱窗,踌躇半晌之后,毅然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个性变态者的手记反馈的目光(5)

    令我惊讶的是,里头比外面窄多了。门两边密密麻麻插满各种外国杂志,没走几步路,便是报纸糊的墙壁。一个老板模样的老汉,坐在朝橱窗的椅子上,正在账簿似的本子上抄着什么。他瞟了我一眼,垂下眼睛问我找什么,我一时不知回什么话,光害羞地浏览大都剩下封面的书籍。主人带着怀疑的神情瞟着我,继续往本子上写字,大家没说一句话。这时,一个高一模样的青年,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像我刚才那样,犹疑不定地缓步走来。他的头发又短又干,狭长下巴,特别是上身有些佝偻,双肩柔弱。他进了屋,就把小屋挤得满满的。    
    我闪到墙角,窥视着他俩的举动。    
    年青人走近老板,虽然经不住主人追究的神情,摸着后脑勺,弯腰对他低语什么。我竖耳倾听也听不清。他俩一阵窃窃私语之后,蓦地打住了,老板的调门变得挺神经质的,使我的好奇心顿时消失了。他说,我不知道你究竟要什么?不要含含糊糊的,说明白点行不行?那小子听罢,后脖都红了。他早想道破,但心中仍免不了一阵疑虑,终于压低声音结结巴巴地说:    
    “你都知道嘛?不要男人和女人搞的,是男人间或女人间干的。不过,我不要女人的,有没有专门男人搞的?”    
    “我刚才分明告诉你了,没那样的东西;而且我确实弄不清你要找的东西。”    
    年青人说清楚倒也罢了,但既说不明白,老板又盛气凌人,他就害怕了,用颤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张望一番之后,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我久久地目送他羸弱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为止。待只剩下我俩,主人突然大骂起已走的年青人:神经病,乳臭未干,不好好念书,怎成了这般模样?我为了止住他没完没了的絮叨,便挪前了一步。他抬眼细细打量我之后,从柜台下面装满杂志的箱子里,拿出几本给了我。它们五花八门,从单纯的女人裸体照到色情电影中做爱的场景,不一而足。我从中选了些还算过得去的。这期间,主人仍摇着头,咬牙切齿地骂那小子,并不时做出要我赞同的表情和语气,想把我当作同路人。虽然没明说,但按他的逻辑,那小子公开寻找不正常的东西,是个性变态。尽管我们眼下正做类似的事,但那是极其正常的本能,所以那小子挨骂也是活该。我从他断断续续的骂语里听出他的意思,便无法压抑头脑和肠胃的空虚感,眼前总是晃动着那小子的身影,不觉默默地站着,如刚才那小子无言以对。    
    也许,老板对我这种态度甚为满意,把我所选的杂志放进封套里,说是赠品,还外加了一本漫画书。随后,不管我听不听,又开始唠叨起来:    
    “现在我说,刚才我把你误解了,以为是来监视我的警察爪牙呢。几天前有过这样的事儿。傍晚,一个衣冠楚楚的绅士进来,注视了我一会后,问我要一本《花花公子》。我第一眼就觉得他可疑,但究竟是顾客,总不能不理拒之门外吧,所以就拿出最新一期减价卖给了他。不料,第二天早晨,他拿着那本书同一名警察找上门来。他是附近教会的执事,说他所以这样做,是不能让这种糟蹋人们灵魂的书店放任自流。    
    “说这些书会糟蹋灵魂?这种灵魂早该自己跳进硫磺之火中去了。别看我这样,我一度还是笃信的基督徒呢。总之,人赃俱获,我被抓了进去,付了相当数额的罚金才出来。可我还能干什么新活呢?只能重操旧业,坐在这儿。我知道,总有一天,那男人还会派人上我这儿来,设圈套让我去坐牢。所以,甭提我现在多神经过敏啦。”    
    我听罢,夹起他递给我的封套就离开了书店。我站在路上愣了一会儿,随后像刚才那狭肩小子那样,东盼西顾的走了一段路,心绪复杂,心情像在看一出戏。出场人包括:一个被定性为性变态的少年、卖淫秽书籍的书店老板、教会执事和警察,当然还要加上我。这是荒唐可笑的喜剧,也是赶时髦的粗卑的讽刺剧,以至于是催人泪下的悲剧,还散发出荒谬的现代前卫剧的气味:教会执事成了书店老板,对抗变成警察的书店老板;我则成了那变态少年,拿起书刊就跑。小书店顿时变成一个广场,大家赤身裸体,露着性器官跑。我站在路中央,观看这出变幻无常的戏,时而虚脱地笑着,时而涨红了脸,时而紧锁双眉,最终我感动了。    
    照此想来,人们心怀各自的欲望,遮遮掩掩地活在这世上。既然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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