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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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爱情-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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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话,这都是些谁的故事?不过,即使我就此打住,不再讲故事,大家也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作比较。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我讲的故事实在微不足道。可什么叫微不足道呢?谁能评说定夺呢?就因为不能定夺,所以随心所欲讲那些犯忌的故事者,又是谁呢?况且,这些故事又是何等的大男子主义、男性中心主义呵!讲这样的故事,不就等于向妇女们施暴、拳脚相加吗?


一个性变态者的手记反馈的目光(7)

    然而,即便没权没资格,我们还得继续说话、叫嚷和讲故事。当然,我也不例外。我也知道,我的故事不过是凑热闹的市井杂谈的延续而已;因此,我怎能跟那些不计其数的故事竞争,即便竞争又有何意义、有何实利可言呢?所以,我重新回归我自己的故事,继续默默地讲我的故事。    
    现在,我的故事像踩过同仁的尸体一般,把那些故事抛置身后,把自身推向前台;并考虑用当今爱情故事最爱取的书信形式。也许没有比书信更适合做谈情说爱的载体了,所以,我干脆移位到最日常的,某种意义上也是最陈腐的情书上,捉摸着与本故事相关的根底。    
    然而,即使不添加其他细枝末节,表现爱情最合适、最有效的形式,也非书信莫属。对此表示异议的想必不多。首先,谈情说爱,不论说者还是听者,都得有随意调节时间、空间的充分自由。书信体可以确保有效执行这些条件,尤其是信中的语气和语感,不论对理所当然的受信人,还是偷阅者或偶然风闻者,都有强烈的触动,有时信中的光彩让他们眼花缭乱。信已写就,让我们窥视其内容吧。    
    我慢慢地念完你的来信之后,茫然瞅着贴邮票的信封。随后去了洗澡间,在洗面槽里放上水,把信封浸在其中。我知道,你总是基于某种理由,顽固地不用胶水贴邮票,而代之以口水。这唾沫,就像你在我身上干涸的精液一样。不久,信封在水中变软,但邮票依然没有失去它生动的色彩。这光彩照得我眼酸,让我不时把手伸进水中搅着。过了一会儿,邮票开始缓缓脱落下来。我停止搅动,静静地瞧着。你的口水想必也徐徐融在其中吧。我再次把手伸进水里搅动,直到邮票完全脱离才罢手。我无心地注视着飘动的邮票,如同大海风浪中的    
    一叶小舟。    
    我曾经跟你说过:跟某人相伴,就可能思念某人。可当时我还有所不知。近来重温此语猛然醒悟到,跟某人相处一处,也可能完全忘了那个人。昨天,我走在路上有了这种想法。于是,马上想到了你。刹那间,我感到全身发软。而且,这季节哪来的风,刮得如此之猛,让我瑟瑟发抖,只得跑将起来。然而,不管我如何活动手脚,我的躯体却一点都热不起来。外面一降温,体内就动员热能抵御,这原是抗寒的法则,但不知何故,我的身体毫无反应,光束手无策地站在寒风之中。寒风如冰直扑薄薄的衬衣。我蜷缩身子,扣紧衣领也无济于事。奇怪的是,不管怎么冷我也只知道咬紧牙关。我甚至不会换个方向走。说到底,我一开始就压根儿不想采取任何取暖之举。我惟一可做的,只是忍受。一句话,我只是个枯树桩,除了忍受别无他途。    
    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你说的一句话:在这世上,感伤本身便是一种小型死亡。我不想上次那样否定它,刻意说长道短。是的,我完全接受这句话。如你所言,我正在死去,所以,请你帮助我。我的一切念头、感受与感情,正朝着鸡毛蒜皮和牛角尖疾驰而去。    
    尽管我正在给你写信,心中倒盼望这封信落入他人之手,被一个陌生人匆匆过目之后,一丢了之。我打算抛开对你的一切指望,拿浑噩的目光看你。我现在明白,我或许只有在书信的空间里,才会思念你;而且,我不像往常一样,轮流以思念与遗忘对待我们的相会,而是两者兼而有之。那样的话,就不会当我思念你时,你忘了我;而当你思念我时,我却把你忘了。极其偶然地让遗忘对遗忘,思念对思念交替而行,我们之间不曾有过的美妙关系就会不寻自来,让我们羞愧。当然,也可能像洗过的磁带只是点缀遗忘。    
    信暂引到这里,我问自己:写信人是女是男?是青年、中年还是上了年纪?然而,对此连我说故事的人,一开始也完全没想到,所以无可奉告。但是,有一点很清楚,即写信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女子和理所当然的年轻人。更切乎实际的说法是,是全体男女老少。这一想法,使我心安理得,把目光从信纸上移开。    
    然而,我中止偷看并不意味着信已结束。我不妨在中途把写信人和受信者召到一处,让他俩对话。让相隔的双方而对面,扩大书信空间,也许是一件趣事。他们是谁无关紧要,但最好是一男一女。而且若想故事多少具体点,就不可避免地要确定是谁。为此,我要公开找两个对话者,随后由我定夺!她容貌端正,年龄三十左右,性格开朗而复杂。而另一方年纪相仿,但长得有些粗,个性鲜明,脾气急躁,注意力不够集中。他俩从一年多以前开始了危险的暧昧关系,维持着大半是消耗性的幽会。双方都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双方都感到困惑不解。因而开始对话之际,为使对话更自由些,我让他们避开一般语体,而活用敬体。    
    “我们之间没有出过任何事这,是否让您以复杂的心态看待我或你自己呢?那么恋人之间非得定期出现那种俗事不可吗?戏剧、小说,即虚构之中,让男女双方亲近或疏远的突发事件,如交通事故、食物中毒,性冲动或反复不已的邂逅,家庭不和、遗产,甚至交通管制、强奸和通奸等等,在我俩之间也完全可能发生?然而,不知是福是祸,那些事与我们无缘。所以,您若充分考虑到这一点,我们的相知相交,也不像您想的那样单调无味,是种习惯和惯性所致;我们之间的事和戏只积淀在我们心里暗中沸腾而已。而且,这种无形的沸腾,也许比现实中可见的更为激烈呢。”    
    “但是,所谓爱情,不该更重视过程本身吗?也就是说,从最初的相逢到舒软的床上的告别,不管您说长道短,思索不断,只要双方之间的爱出现问题,那剩下的也只是过程本身。我们从中可以看到对方平时没有看到的、有时还可以目睹对方耀人眼目的变化,不是吗?”    
    “所以,您为看不到平时看不到的东西和夺目的变化感到不幸。认为这不幸决非自身错误所致。所以您现在想告诉我说,那跟情欲处于不同层面,是种人类固有的生理现象。”    
    “也许,我理解这些话,但很难完全同意。其实,大多数男人都以为自己的命运飘泊不定,同时认定自己有浪荡鬼的气质,尽管从不对外人说。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许是种心理上的余地,干脆说是种可靠保障。换言之,想从中获得安慰。怎么说呢?尽管我现在忍着,但只要我一举手,就可以打风流鬼一个巴掌,只是我不想那么做罢了。人们始终满足于内心的自我安慰并永久保持下去。这不能简单地称之为情欲。女人这么说,但对男人不如说是种渴望。”    
    “听您这么说,我似乎觉得,大部分女子自认有骚气。如果借用您的理论,在我国现有条件下,那种想法是女人认知自身处境的同时驾驭自己性渴求的一种方法。大意如此,不错吧?”    
    “但是,在男人支配女人的法则下面,女人也反过来制定支配男人的法则,您不能否认这一古今内外简单明了的真理吧?”    
    “就谈到这儿。如果把我们之间的这种关系称作爱情,那我就忍无可忍了。以后,想起对你的爱情,那只剩下羞愧和耻辱。所以,我将以羞愧和耻辱之名记住这番爱情。”    
    他沉下脸,默默地听那女人激动的语声,而她看到他冷冷的无表情的脸,突然感到自己的双眼像沾了石灰,哆嗦着站了起来。这时,他猛地大吼了一声。那女子一呆,睁大眼睛望着他。由于吼声过猛,她分不清那是叫她脱衣服,还是骂她的污言秽语。他照旧张大嘴喋喋不休,脸色变得像红种人,随后双眼充血,脖子上的静脉鼓得破了。那女子半张着嘴,光瞧着他不言语。霎时,她整个身子像布包似地蜷缩起来,一下子被自己的眼眸吸进去了。稍后,连她那眼眸也如同风烛般灭了。在原地,他也罢,她也罢,都不复存在了。


一个性变态者的手记反馈的目光(8)

    在他俩皆逝的废墟上,我该说什么故事呢?不过,现在至少还有一个事实是明摆着的:我正躺在一个女人怀里,心中却不断地想着另一个恋人。就是说,我在讲故事途中,像点应急灯一般,得不断地在各个角落插上一个故事。说实话,我力图把故事说得流畅些,但还是弄得东一个西一个,给人强烈的各自为政的印象。我心里常七上八下,担心自己埋头故事里的各个事件之中,而忽略了全篇的脉络。    
    照此下去,我会时时把握不住我自身的一部分——故事之中的任何一个而到处晃悠。这教我困惑不已,但我并不因此悔恨,更不会有丝毫罪恶感。越是如此,我就越急切希望我的故事能结合其他各种叙述方式,进而干脆写些乱伦和轮奸。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只能如此。一言以蔽之,能搅则搅。现在,我命令自己:凡可以和稀泥的皆和之。我便从中参与乱伦,妒忌他人,尤其妒忌自身。于是,我编织一个一无可取、扭曲造作的故事,并从中放任自己处于一种浆糊般黏乎乎的状态。已经好一会儿了,他一直热心端详着报纸下端的一个售书广告。广告背景是书名和几句宣传文字,一个外国半裸女子,向空中高高抬起穿黑长丝袜的右腿;也可以说,她等于没穿这长统袜。总之,这张静止的照片,是某意大利电影的镜头,那女演员颇有人气如今放在书广告上,煽情刺激,叫人看了,不觉春心大动。他在上午会议或聚餐时不顾许多非议,接受了一个刚进出版社几个月的年青人的唐突建议,把这张照片用作广告,看来是太对了。当然,效果尚需等一些日子。这时,他看到坐在对面的洪真淑女士手拿电话筒,脸色绯红,结结巴巴地说着什么,显得慌慌张张的。她手中的话筒仿佛是件不祥之物,跟耳朵拉开了距离;她乜着眼瞅着它,却没想到立刻放下它,可见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平时是说一不二的大胆女性,竟如此战战兢兢,虽不知道是什么事,却也算得上是件新鲜事儿。他刚才看的广告照片,正出自她手。    
    她听着话筒里一个年轻男子可畏而怪异的声音,全身蜷缩着打战,却不能马上挂电话。因为对方紧贴话筒的声音不胜急切,估计他正处于性兴奋状态。她对他的话感到战栗,但心灵深处却对他的刺激作出了敏锐的反应,暗中获得了某种信息,即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性密码,竟违背她本人突然跟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对上了,产生了巧妙的默契。    
    她想离开到外面办点事儿。刚起身,电话铃又响了,她便重新坐下,拿起电话筒叫了几声“喂、喂”之后,对方才断断续续说了起来。也许过于紧张,他的声音不胜木讷,意思是说,他刚从报纸上看到他们出版社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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