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个进球是我们前锋防守的吗？大家都有责任嘛，何必非要厚此薄彼？马强
坐着没动：喂，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你说谁呢？
我又没说你……操你妈！马强没穿鞋就腾地跳起来，手臂伸得笔直像把剑似
地指着卷毛的鼻子，你他妈没说我那你说谁呢？是不是说我啊？另一名中卫站了
起来。
还有我，你说的是我吗？！剩下的那个边卫手里抄着带钉的球鞋也走了过来，
你他妈的找残废是不是？！
怎么啦怎么啦开个玩笑嘛。卷毛抹不下面子嘴头挺硬口气不软，干吗呀这是，
吃火药了？想打架？
抄球鞋这边卫是个暴躁小伙，从来都是视马强为大师兄和死党。看见很少发火
的马强骤然恶气横生，这小伙哪还能收住性子，抡起球鞋照卷毛就打，被其抬手一
挡，胳膊上立时划出几道血印子。队友们冲过来将双方劝架抱开后，卷毛脱下上衣
扔在地上，扯着哭腔喊道：我他妈不踢了！
戴维又急又恼张着十指哇哇乱叫，翻译听不清他在叫唤什么只好置之不理。休
息室里一片乱糟糟的，转眼间中场休息的时间所剩不多，戴维匆匆叮咛准备上场的
替补前锋，让他在前场进攻受阻时拿好球护好球等队友过来接应，不要轻易丢球，
下半场对方如果收缩防守，前锋就有意往回跑把他们的后卫引出来，让中场的队友
插上去打门。
没等大鼻子戴维布置完，已有人敲门进来催促野马队出场了。
第十一节
出门前戴维问马强脚腕的伤怎么样了，马强说没事。戴维说我注意到你的动作
有些变形，如果脚伤顶不住就别硬撑。
马强斜了翻译两眼没答话。
翻译知道马强在野马队中我行我素不容指责，小声对他说，教练问你还能不能
踢？马强说这不是废话嘛。
戴维让翻译问马强，为什么要打卷毛？马强说这话别问我，你去问他自己。说
完，马强穿上球鞋扣好护腿板，准备随队友出门。
戴维见马强不睬他，有点恼怒地拦住马强想发脾气，马强用身体撞开戴维的手
臂自顾自地走了出去。戴维心里有火，追在后面大声吐了一串单词，翻译追上马强
为难地说，马强，教练说你不尊重他，他……他说……让你做好不上场的准备。
马强步子不停对翻译说，你告诉他，我不同意。
翻译哆嗦道，我不能这么给他翻译，我就说你还能踢，就说你心里有气不是针
对教练的，就说你是因为比分落后才着急的，你看行吗？随你怎么说吧。马强说。
在出口前的通道里，两队已列好队等待进场，一大群记者守在出口外你推我搡
抢着为他们拍照摄像。翻译来到马强身边并排站着降低声调说，教练想换你，马强，
你要冷静点。
马强说，你那么怕他干吗？这个赛季一完他就要滚蛋了，别理他。翻译急声
说，他现在就要换你，他让我通知你坐到替补席上去。马强牛脾气上来了，说，
他妈的蛋！这不是臊我的人吗？！他敢！翻译跑回去同戴维交谈了几句，这洋老
头气得找不着方向大步流星走到马强身边，挥着毛茸茸的大手对马强呱哩呱啦吵个
不停。马强置若罔闻跟着队列往外走。戴维这回是真生气了，再说话时脑门上脖子
里的青筋鼓起好几根，赶上几步拉住马强的袖子想把他拉出队列。马强站住了，两
只眼睛像两管火焰喷射器，说你放手！你他妈的给我放手听见了没有？！
戴维不等翻译开口，激动地不停嘴也没放手，唾沫星子溅到马强脸上。马强
一把将他推开，厌恶道，离我远点！我怕你有艾滋！已经有记者眼尖凑过来看热
闹抢照片。马强不为所动，对翻译说，你最好把他拉走劝劝他，别把我惹急了六亲
不认！
翻译赶紧抱住戴维，连搀带哄息事宁人地将洋老头弄到教练席里窝着去了。
马强昂首挺胸跑进了球场。
金大柱在中场休息时三步并作两步溜下看台来到主队的休息室。他把教练拨拉
到一边，亲自下命令要求队员们整衣冠带打起精神，准备接受市长的接见。气宇
轩昂的市长微服简从大驾光临使休息室里掌声热烈笑意盎然。随市长进来的俱乐部
胡老板带头叫着鼓掌，猛虎队在场将士的手掌都拍疼了拍红了拍得小屋里的墙皮都
要剥落下来了。
面对几十条直立的大汉，市长在这个脸上掐一把在那个胸前捶一拳，嗓门宏亮
地说，打得好！打出了风格和水平，打出了猛虎的威风！刚才进球的那个选手在哪
儿？
金大柱让那名球员走出来，市长揪住他的耳朵开心无比，说你们看他像不像一
只吃人的小老虎啊？众人哄笑一团。市长又说，这是咱们的战斗英雄，我要给他记
功！有没有信心打赢这场比赛啊？众人一齐喊，有！
送走市长，金大柱豪情满怀，说下半场我们要全力防守，保住胜利果实，野马
队的防守强于进攻，盯死他们的前锋，我们就会笑到最后！下半场的猛虎队气
势极盛，三条线均有出色发挥，打得孔武有力。野马队的洋教练坐不住了，在场边
摇着大手发号施令，他的翻译听他喊一句，对着场上传一句，不时叫着：注意队型！
加快攻防的频率和速度！后防线的前后移动要保持一致！
为了不使对手的防区太密实，野马队的球经常回传给后卫，在马强和几名后防
队员之间传接倒脚。
猛虎队员只要看见马强拿球，总有人拼命上去围抢，这一招似乎很有效，马强
有一次不知怎的一脚横传没传好，被猛虎队前锋半路打劫逮个正着一路狂奔单刀赴
会。马强追了几步鞭长莫及，眼看着对手再一次捣破了龙门。这是下半场进行到
16分钟时野马队后防线出现的一次重大失误。金大柱振臂狂呼，情绪难以遏止。
马强的第三个计划奏效极了。2 比0 的比分意味着猛虎的胜果可以锁进保险
柜里了。马强坐在草地上一只手扶着脚腕一只手举起来向教练席示意。日本主裁
判用手势征询了马强的意见，招呼担架将马强抬出场外。马强被一名替补换下。
高羽知道马强这个名字，知道他曾经因为打不上主力而拒绝进入国家队效力。
野马队的第二个失球马强负有完全的责任，但这个责任属于什么性质呢？
高羽愣在场边脸颊被冷风吹得冰凉麻木。
倒数第二轮的甲A 联赛同一天同一个时辰全部结束。
积分榜的首尾两头出现了引起足球观察家们格外关注的新的变化。在榜首，上
轮积分相等的两只领头羊经此一仗再次拉开了距离。黄河队付出惨重代价后以3 比
0 痛殴了宿仇之敌狐狸队，魁首榜位得到巩固和加强。甲A 新贵超人队的韧劲和
经验在这种接近耐力极限的冠军争夺战的最后关头尽显不足，由于客场意外地被弱
旅逼和只取一分，超人队又以两分之差退回次席，夺冠前景黯淡渺茫。
在榜尾，保组阵营推拉拥挤一番形势更趋混沌。除了多轮以前已提前降组的一
支队伍，剩下的一个降组名额鸦落谁家愈发暧昧不清。
本轮战罢，倒数第二名的猛虎队抢得三分，倒数第三名的大江队同样满分入袋，
倒数第四名的小龙队却败走麦城一分未取，由此形势大乱。
第十二节
联赛只剩下最后一轮，众多媒体的舆论调查一致表明，本赛季冠军的归属已经
浮出水面呼之欲出，黄河队揽杯入怀占有九成的机率。晚节不保的超人队想拿冠军
难于上天去摘星星，只有不到一成的人相信超人队仍有希望海底捞月创造抢杯的神
话。 保级区，猛虎队与大江队仍然只差一分，大江队与小龙队的差距也缩短
到一分。分析最后一轮各自的对手，看上去猛虎队与大江队都是凶多吉少，小龙队
的保组希望还是远远大于竞争对手。
一家体育电视频道的知名主持人在足球节目中侃侃言道：最后一轮，小龙队客
场挑战已成功保组的东港队，两队实力接近无怨无仇，估计东港队没有过硬的理由
和斗志死拼小龙队。这场球只要打成平局，小龙队保组便成定局。
大江队最后一场将面对十分可怕的巨人杀手红酒队。想想红酒队能把甲A 老大
黄河队踢得东倒西歪，区区大江队能收个全尸将是不幸中的万幸，这里也许只存在
大江队输多输少的悬念。
猛虎队在最后时刻遭遇天字第一号的大霸主黄河队，真是倒霉透了。这种安排
只有上帝才能想得出来。这将是全年赛季最引人注目的生死大战。猛虎队与黄河队
的积怨原本就是血海深仇，黄河队是猛虎队历史上最大的克星和仇家。在黄河队的
主场，猛虎队至今未尝一次胜绩，此次更是生不逢时，赶上黄河队夺冠年的最后一
场收山之战，必定战而胜之确保稳获冠军。舆论普遍认为，猛虎队将成为黄河队庆
祝折桂的最佳祭物，生还的希望也许只有万分之一。今年甲A 的收盘大势景象
峥嵘风水迷蒙，打来打去竟然天地归一首尾虬结，夺冠和保组被揉到一场球里去了。
借用足球的行话说，本赛季兜了一大圈的群雄逐鹿，不到终场的最后一分钟一秒钟
兀自分不出高下胜负。
黄河体育场一夜间万众瞩目纲举目张。
有一位足球专栏作家援笔成章地写道，黄河体育场在那一天将成为产房或坟场，
要么分娩一个联赛冠军，要么埋葬一个降组死人，除此无他。
《新足球》为黄河体育场做的素描是：黄河胜，这里就是领奖台。
黄河败，这里就是滑铁卢。
猛虎胜，这里就是平型关。
猛虎败，这里就是景阳岗。
打成平手，这里也决不会是柏林墙或板门店，而将成为约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带。
只要打平，猛虎就将在甲A 亡国绝种销声匿迹。只要打平，黄河队即可加冕。
确实，这种安排只有上帝才能想得出来。孟义一夜没有睡好，大清早上班两眼
充血满面倦容。他召集采编部的有关人员在会议室碰头，重点讨论刚刚结束的两场
比赛。
一场是高羽现场监视的猛虎队迎战野马队，一场是赵刚负责考察的小龙队挑战
国都队。
高羽如实道来实在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但她说出了马强这个名字。她认为马强
在下半场草草下场表面看是脚伤所累以及与教练交恶，但野马队的第二个失球纯粹
是马强个人的失误，很像是送给猛虎的礼物。问题到底是不是出在马强这里高羽没
有妄下结论。要是细究起来其实马强仍然是野马队的后防枢纽，贡献远远大于失误，
高羽又觉得如果马强不在场上也许猛虎队能获得更多的机会打得更加嚣张。
总之猛虎队以2 比0 赢了这场预料中八成会赢的比赛，搞不清楚这是一场真球
还是假球，也不清楚猛虎队为何总能事遂所愿。
孟义说我们也不能漠视猛虎队的保组热情，不能抱有偏见诅咒它一定要输给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