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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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殇- 第3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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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缩回马车内,看了看衣凰又看了看杜远,神色有些担忧,衣凰满脸倦意,甚是疲惫。杜远冲她摇摇头,示意不用担心,可是他自己眼底都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不安。

且看此次衣凰这般镇定自若地应对,又以金笛召来紫茗,就意味着她一早已料到会有人来偷袭,可是她却不声不响,而是事先安排好紫茗则。

杜远绝对相信,回京的这一路上,凤衣宫弟子必是无孔不入、无处不在,可即便如此,依旧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且这次事发之后,若九陵王再度偷袭,必会更加小心,而衣凰放出了狠话,贺琏接下来会有何举动,尚且捉摸不透。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回京之路迢迢,他们还要面对多少偷袭,还未可知。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衣凰又靠着软软的被子,半躺下来,闭目养神,“我要做的事情没有做完,我还舍不得出事。”

白芙被看穿心思,也不懊恼,轻叹一声,替衣凰掖好被角,便不再说话。

天色渐暗,酉时三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杜远看了看桌上分毫未动的饭菜,不禁有些无奈,摇了摇头走进院子里,看到那一抹怔立风中的身影,心里咯噔一跳。

虚幻、飘渺,若隐若现。杜远觉得她可能随时就这么突然消失掉,无声无息。

“京中来信了。”

“说了什么?”她回过身看着杜远,神色清淡,轻展水袖,两杯清茶正散发着淡淡清香。杜远一见不由蹙眉,端过她面前的茶盏倒掉,道:“你现在不宜饮茶,我让白芙那丫头给你煮点清汤。”

“不用……”衣凰无力地摆摆手道,“她已经去煮粥了。”

杜远满意地点点头,白芙这丫头倒是贴心懂事。“邵驸马来信,泽王殿下喜得贵子,全京城都喜庆不已。”

“当真?”衣凰倦怠的脸上顿然一亮,满是喜色,坐直身体看向京都的方向,“算算日子,也确实到了……不知红嫣现在……”

“洵王妃还有些时日,暂且不必担心。”

“呵!”衣凰轻笑,摇摇头道:“早知道就把你留在大宣跟着玄凛好了,倒也省得你现在对我管这管那。”

“哈哈……”杜远笑出声,可是眼角的忧愁却迟迟不退,“皇上是为了你好,他明知若是换了别人,定是无法压住你这刁野的性格。即便你听我这一言,也无非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

闻言,衣凰终于忍不住舒展眉角笑开。

却听杜远又道:“所以,如果你再这般,有事却故意隐而不说,我就只能告知师父他老人家,让他亲自来为你诊治。”

衣凰脸色蓦地一怔,抬头看向杜远,见杜远神色深沉严肃,一把抓起她的手腕伸指探上她的腕脉,片刻之后,脸色沉了下去。

“为什么不说?”

衣凰缓缓抽回手,轻轻呵气道:“说与不说又有何异?我要做的事情有那么多,可是我却什么都还没有做到。”

“所以,你便用内力将并未清除的‘忘忧’之毒压下,每日与其相抗,却不告知任何人?”杜远握紧拳,神色有些激动,有些无奈,浓眉紧皱地看着衣凰,“你早就知道‘忘忧’之毒,除了突厥阿史那一族特制的解药,其他解药都只能暂时压住毒性,却并不能清除,是不是?‘忘忧’在你体内时间越久就越难清除,三年为限,三年之内若是再不彻底清除,便会药石无灵,是不是?”

“师兄,不必激动。”衣凰全然没有杜远那般激动的情绪,眸色始终淡然,她摇摇头笑道:“连陆老头都解不了的毒,我又怎么可能了解得这么深?”

“那你……”

“是琅峫。”

“他?为何?”

衣凰轻笑一声,似是不愿说,可想了想之后还是缓缓说道:“那个时候我有了身孕,消息传到了琅峫的耳中,他特意派人到京中见我,将‘忘忧’之毒的玄妙告知于我,腹中孩儿会引发‘忘忧’的再度反噬,且比之以前更为凶猛。他答应,只要我随那人一道前去突厥,并答应留下,他就会替我解毒,并保我孩儿平安。”

杜远大吃一惊,问道:“此事皇上不知?”

衣凰微微摇头。

“那……琅峫派来的人呢?他是怎么离开京都的?”

“死了。”生死之事大于天,可是此时此刻衣凰的神色和语气却极淡,淡到几乎看不出任何表情,“那时琅峫重伤未愈,一直留在突厥养伤,否则,死的人不是他就是我。我慕衣凰并非不爱惜性命之人,可是我却并不怕死。他以我的性命相要挟,我不在乎,可是他以我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儿来要挟我,我就必不可放过他。”

“可是,就算你勉强用内力将毒性压住,却也并非长久之计,你随玄清师叔习了一身高深心法不假,但是内力总有耗尽之时……”

蓦地,他话音一顿,衣凰脸上浓重的倦怠似一根针扎进他心里。他收住后面的话,化成一声轻叹,摇了摇头。

“天色不早了,看你也累了,喝完白芙煮的粥就早些歇着吧,明天还要赶路。”

“好……”衣凰抬头冲他微微一笑,站起身时身形微微摇晃了一下,杜远连忙伸手将她扶住,训道:“明知自己身体吃不消,还要这么拼命赶路。弗如,明日我们在宴城稍作休息……”

“不必了。”衣凰摇头,目光越发坚定,“我现在必须要立刻回到京都,邵驸马被困狱中一个多月,虽然这一个多月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可是朝中之事他却得不到任何消息,十三顾着泽王妃的事情,定也不能安心处理朝中之事,若是这个时候有人在其中动手脚,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

“我们非但不能休息,还要加快速度,最快赶回。”

杜远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沉吟良久。这就是她愿意听苏夜涵的话,独自提前回京的原因,她明知自己留下不是办法,而京中那个人,亦非邵驸马一人所能应付得了,而今既然已经不得不回,那她自然是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中。

“唉……”杜远垂首,放开了扶着衣凰的手,看着她缓缓走回屋内,昏暗烛光下,那身影纤弱清瘦。

乱波纷披已打岸,弱云狼藉不禁风。

呵!杜远心中一声轻笑,兀自摇摇头,罢了罢了,他劝不了她,她拿定主意的事情,除了苏夜涵,便没有任何人能劝得了。

而今,他能做的,就只有尽全力替她压住体内毒性,尽全力保全她,照顾好她。

哪怕,是赔上自己的性命!

【四百零三】万般过尽春水情

靖韪二年七月十六日,为白露, 时曰:鸿雁来、玄鸟归、群鸟养羞。

褪去在京中所着华服帝装,一袭轻便长衫,锦带束发,腰携环佩,轻简而不失贵气。苏夜涵立于城楼之上,任晨风吹动他衣袂翻飞,神情清俊之中带着冷冽。

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靠近,他没有回身,只是嘴角微微一动。

“情况如何?”

“已经按着娘娘临走前所吩咐的,让临近三城中的百姓都帮着忙碌起来,大宣百姓听闻是帮我们银甲军做事,都很积极,最多不出三天时间就能做好。”邵寅边说边看着苏夜涵,神色之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钦羡。

日出东方,光芒微弱,并不刺眼亦不灼热。

苏夜涵点了点头,微微抬头看向朝阳,淡淡道:“立秋已过,白露在即,可是这天却不见清凉。接下来的地火,可有的一番折腾。”

“那是自然,不畏酷暑热上头,就怕老虎反身扑。这秋老虎可不是好惹的。”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这一路奔来可把他热得不轻。

“秋老虎……”苏夜涵轻轻念叨着,嘴角笑意越来越寒。

脚下是束兰城,大宣东北方的边城,再往北就是立谷关,那里是大宣的边境,是大宣北方的最后一道屏障。

这一个多月,银甲军节节逼近,没想到九陵王与琅峫竟步步后退,竟是一直退到了大宣的边境,只要银甲军再往前一步,拿下无涯岭,九陵王就会被逼着退出大宣。

可是,却在这时,苏夜涵突然命令银甲军停了动作。

这个世上,最了解你的人,除了爱你的人,便是你的敌手,最终、最狠的敌手。

与琅峫交手为敌这么久,苏夜涵太了解琅峫,就像了解衣凰一样。九陵朝与突厥一直退步,并非表面上这么简单,而他明知这其中有问题,却依旧毫不犹豫地步步逼近。琅峫送到他手中的,他岂有不收之礼?而这些东西一旦到了他手中,琅峫就别想再拿回去。

“既然如此,那就送他们一只老虎,让他们好好享受一番。”说到此,苏夜涵嘴角掠过一抹冷魅笑容。

邵寅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垂首站在苏夜涵身后。

一直以来,他习惯了这样站在苏夜涵身后,看他英明神武,看他光芒万丈。自从第一次站在苏夜涵的身后,邵寅就没有后悔过,从不违背、从不隐瞒、从不怀疑。

他与何子、易辰、方亥以及严戌五个人站在他身后,一站就是十五年。

十五年来,他们就像他的影子,分布在各个角落,黑暗、光明,宫廷、江湖,集市、监狱,天涯、身边……

世上的人千千万,有些人注定成为王者,有些人便是要成为他的辅臣,辅佐他登高一呼,君临天下。

而苏夜涵,他的身上有他们一直寻找的东西,那种王者特有的沉稳与霸气。

“我们需要做些什么?”良久,邵寅开口问苏夜涵。

苏夜涵没有说话,没有回身,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邵寅先是愣了愣,继而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道:“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

苏夜涵嘴角挑笑,听着邵寅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微微阖起双眸。

如今的北方有一股熟悉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想起衣凰,想起崇仁二十三年七月中旬,那时他身受重伤,又遭人下毒,夏长空被毓后逼迫,企图取他性命。四面楚歌之时,是她,以一双纤纤素手,救他于生死边缘……

衣凰……

心中轻轻念着她的名字,想象着她冷眸凝视、逼着他喝粥的模样。

她说:“王爷有福了。像玉竹粥这样清淡的粥想必少有皇子尝过,王爷今日有此机会,岂不有福?”

可是,只有他心里知道,他的“福”不是那一碗玉竹粥,而是她……

“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见你,见我们的孩子。”

……

“阿嚏——”

苏夜泽连连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不由得皱紧眉头。

一直晴天,天气晴朗正好,他却没由来地连着打了一个上午的喷嚏,问了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在念他的坏话,不禁心中疑惑。

段芊翩白了他一眼,边轻轻摇着摇篮里的孩子边道:“早跟你说了,现在的天虽热,可是半夜好歹也遮些被子,你偏偏不听。”

苏夜泽揉了揉鼻子,朝段芊翩讨好似的嘿嘿一笑,道:“我这不是怕你冻着了,不敢乱动乱扯被子……”

“又乱扯。”段芊翩断然打断他,冷冷道:“这几天我都陪着孩子,哪有闲心理你?”

闻言,一旁的下人纷纷捂嘴偷笑,却又不敢笑出声,被苏夜泽一个冷眼压了回去。

“对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凝眉道:“今日可是白露?”

段芊翩点点头。

他又道:“这么算来,衣凰离开大宣回京,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依着他的脾气,早应该回来了,怎的到现在还没有她的消息?”

段芊翩眼角的笑意蓦地一滞,瞬间消散,她一直低着头看着孩子,没有出声,却听苏夜泽自言自语道:“月妃与衣凰一直都有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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