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刊 2006年第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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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刊 2006年第21期-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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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雷滚动过的屋顶上 
  听雷的生命呐喊 
   
  假如有一天 
   
  枫叶漫天的季节 
  我迂回在某个边缘 
  假如有一天你要离开 
  请让日月星辰为我变迁 
  忘了时间 
  老去时写下以前的事情 
  留一本日记 
  给我种的树看 
  太多的突然 
  让人有泪却来不及流干 
  假如有一天我忘记微笑 
  请在镜子里画出我的嘴角 
  沉睡的魂 
  没有苏醒的可能 
  假如有一天我莫名死去 
  葬礼上 
  请你带一些鸟来 
  不要哭泣 
  在池塘边 
  我的影子波纹叠起 
  假如有一天 
  你随风飞起 
  那就让风带你去圣地 
  我坐在草丛中 
  没有人在周围 
  浮雕沉了下去 
  我将找回我的身体 
心语(组诗)
宁 宇 
  无 题 
   
  世界上什么东西 
  靠得最近? 
   
  是人与人 
  相似的心 
   
  世界上什么东西 
  离得最远? 
   
  是人与人 
  不同的心 
  2003年上海 
   
  蓦一回首 
   
  蓦一回首 
  镜中的我 一惊! 
   
  蓬蓬白发从天而降 
  我身寒半截 入土七分 
   
  可能更贴近土地 
  大地心思 看得更清 
   
  真亦假 假亦真 
  是是非非分明…… 
   
  为什么不早清醒 
  混混沌沌 过了大半生!? 
  2003年温哥华 
   
  何处才见真实 
   
  自传变成小说 
  小说化成历史 
  谁真谁假 
  我辨不清 
   
  君不见 
  书摊比比皆是 
  犹如卖假货的吹嘘—— 
  我这里 货真价实! 
   
  君子变成小丑 
  小丑变成君子 
  唯独不见给大众带上面具的 
  作坊制造者…… 
   
  我们相互乔装 
  就能巧妙打扮历史 
  诚信? 虚构? 
  何处才见真实! 
  2004年7月21日见卖很多传记有感 
赤水河(组诗)
李明政 
  大娄山的脚踵 
   
  小时候放牛 
  我看见一些树木 
  在山岭上 
  走 
   
  长大后离家 
  那些熟悉的山峰 
  跟着我坐的车 
  走 
   
  等我回来 
  树木走失了 
  山峰走累了 
  我来到赤水河峡谷 
  看见树木是从木排上走失的 
   
  而大娄山的脚踵 
  深埋在浊流里 
   
  我知道群山一直在走 
  只是我感觉不到了 
   
  正如父亲已离我而去 
  其实一直陪着我在走 
   
  赤水河卵石如是说 
   
  如上次所写 
  你可以踩死赤水河边的卵石 
   
  但更多时候真实情况 
  是 
  随便一颗赤水河的卵石 
  都可以将你击倒 
   
  所谓沧海桑田 
  卵石看来不值一提 
   
  卵石指着身上的珊瑚斑说 
  这是180000000年的水做成的 
  (卵石说 
  我教你读这种大数字 
  一亿八千万年) 
   
  你们人类的橡胶与铁 
  脚趾与脑袋 
  远离我吧 
   
  否则 
  我会引用你们的话说 
  你们是在“鸡蛋碰石头” 
   
  捡石头的人 
   
  1 
  捡石头的人 
  沿着赤水河捡石头 
   
  水中的石头 
  岸上的石头 
  他们比对着脑子里的图案 
  捡 
   
  他们正在掏走 
  赤水河这只大鸟 
  羽翼下孵着的蛋 
   
  2 
  捡石头的人 
  把刚从水里 
  捞起的一个卵石 
  掷回河中 
   
  卵石的灵动与鲜艳 
  只在水中呈现 
   
  卵石有卵石的坚贞 
  它的呼吸与赤水连在一起 
   
  在长江上游的上游 
  卵石甚至是一条 
   见光死的水密子 
   
  大 婆 
  ——怀念小时候带过我的一个老人 
   
  大婆是我小时候拜结的幺爸的母亲 
  我在她家住到7岁 
  只知道她姓王 
  直到去年她99岁走了 
  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从小到大 
  我喊了40年的“大婆” 
   
  大婆是一个做买卖的人 
  她的生意不能说大 
  只能说小 
  小到她居住的赤水河小镇 
  小到她矮小的身子 
  小到她小时缠过的尖尖脚 
  小到我两岁半认得她后 
  她就在半里路的范围活动 
  从屋后的菜园 
  到猪圈到灶房到堂屋 
  到门前的青石板小街 
  大婆种一点菜卖 
  买一点菜卖 
  做一点菜卖 
  现在看来 
  她做的生意确实小 
  小如一把葱 
  一匹酸菜 
  一个豆豉粑 
  春夏秋冬 
  年复一年 
  季节一到 
  南瓜豇豆蕃茄苞谷 
  就像一群收假的学生 
  绕着她的围腰布打转 
  这时候 
  大婆像一个村小老师那样快乐 
  只是她的快乐比她做的买卖还小 
   
  想到大婆 
  必须想到早晨 
  卖早菜的早晨 
  那种早晨 
  早得很的早 
  大婆从早得很的黑 
  到早得很的白 
  等买菜的人看清楚她时 
  她永远站在一堆蔬菜前 
  有时 我就误认为 
  那些菜是她从黑夜里孵出来的 
   
  小时候 大婆喂我饭时常说 
  “一颗露水养活一根秧秧” 
  后来我考读了大学 
  她的笑容也是最小的 
  就像春天来时 
  土里直接开出来 
  不知道名字的那种花朵 
大洼(组诗)
枫 莲 
  半弯新月下,一只栖雁 
   
  听说 你要远行 
  就有一种牵念 
  坠落在大苇洼 
  弯弯的 亮亮的 
  一半挂在你远行的羽翅 
  一半碎在你熟睡的沼泽中 
   
  多想 
  和着絮花一起轻舞飞扬 
  抚平你远涉重洋的每一处荆棘 
  抚平我被季节牵引的忧伤 
  这秋水岸边的长空哟 
  被夜虫的呢喃织成一条密不透风滴水不进的 
  独木船 
  我乘船在茫茫苇海里穿行 
  用弦月刈割起整整一年的蒲公英 
  这是花儿中最善于飞翔的一种 
  能穿越苇浪重重 
  为你织成出征的披风 
   
  不要忘记 
  当你腾空而起 
  请留一声切切的长鸣 
  让这半弯新月 
  照你远行 
   
  大洼早春 
  冷吗,孩子? 
  我用怎样一种割舍不下的心愿 
  不顾天空的遥远,为你缝制厚厚的衣衫! 
  这个三月,乍冷未暖, 
  有没有早归的大雁, 
  衔一颗带着体温的翎羽,为你御寒? 
  你可曾记得,那个太仓促的夏天, 
  是谁被酷日皲裂了裸露的双肩 
  使一颗不太坚强的心,为之振颤? 
  你本是一个永远不该坠地的孩子啊, 
  怎么竟然……褪去了胞衣的温暖? 
   
  不堪寂寞的季节,为你抚平额上的乱发了吗? 
  憨朴的保姆,为你备好温润的襁褓了吗? 
  否则,你那不染纤尘的身躯 
  如何经得住早春粗野的飞沙。 
  天黑了,起风了, 
  再顽皮的孩子也要回到家中, 
  在那没有灯火的荒野小路 
  你会不会再吹响一支水嫩的芦笛, 
  引领漫天迷途的啁鸣? 
   
  一只红狐对大洼的热爱 
   
  让我爱你! 
  尽管 
  我还不能像芦花一样 
  在阳光下飞扬我的爱恋 
  可是 我的祈祷 生长了千年 
   
  他们说的 都不是真的 
  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够像一只狐一样 
  对你这样执著地爱 
   
  饮天之精 汲地之灵 
  我是你胸膛上 
  盛开的颜色中最迷人的一种 
   
  我的故事 
  从午夜开始 
  明月朗朗 
  我出落成你万籁寂寞时忠诚的新娘 
  在这万顷碧海中 
  我是乘着一苇悠扬的笛声来的 
  我是披着一缕洁白的雾霭来的 
  我的巢就在你心口的最深处 
  我的裙裾将今晚的月色染得如此多情 
  当明晨的霞光染亮第一声鸟鸣 
  请你不要忘了收留 
  路边野黄菜上那一行清露 
   
  怎能不怀念涸滩上那只鹭鸶 
   
  原本不曾如此孤单 
  它是千百万只中的一只呵 
  在汹涌着芦叶的海面 
  空气做了它高扬的风帆 
  在任意一片苇尖上掠过 
  都会扇动起一阵青春的躁动和不安 
   
  我不知道 
  它竟然也会思念 
  它怀旧的日子 
  是随着最后一缕水汽的蒸发开始的 
  交横盘错的根们 
   
  垒成老家巷口历史悠久的土墙 
  突然就看见它在墙角下眯着双眼望太阳 
  它的翅膀因为它的守望 
  已匍匐成沙漠中的帐房 
  庇护着一只被踩碎的蛤蜊壳下 
  唯一一片阴凉 
   
  我多情的目光 
  掠过一只鹭鸶的孤单的苇田 
  那里不起微澜 
早晨
张 涛 
  一 
   
  日子有点黏稠 
  节奏伸出它的手 
  五根线之间的跳跃 
  渐渐泛白了晨曦 
  饥饿的羽翼,使拉面馆敞开 
  “我可以这样度过一生的早晨 
  碗里要放满辣椒” 
  他的面容已经湿润 
  有更多的人与他相似 
  坐在油腻的桌子旁边 
  心满意足,他们张开嘴巴 
  这时灰尘迅疾的飞行 
  插满刺目的光线 
  这里简洁的事物 
  向他渐渐靠近,正如风亦将吹起 
  摩托车竖起衣领,加大油门 
  从这儿到那儿 
  有的是方向与目的地 
  是的,距离在缩短 
  时间陷入了记忆 
  “后视镜,后视镜” 
  喃喃自语的大雁 
  早已不见踪迹 
  我看着这样的风从四面涌起 
  傍晚的月亮离开城市 
  石头因寂静燃烧 
  旁观者低下头,读今天的天气预报 
  是的,当一切归于零度 
  这个城市就开始再次发烧 
   
  二 
   
  掠过工厂,掠过矿区 
  目击寒冷的双手 
  向一百二十平米的豪宅前进 
  事情会有所改变 
  爱情会得到温暖 
  随着声声咳嗽 
  他穿越人流雾气 
  像一只等待浮起的昆虫 
  在漩涡里打转 
  报纸是二十四版 
  电视机是三十四寸 
  因此,没有什么会变化 
  他的速度,与温度的高低平行 
  现在他走进工厂 
  和每一个人,点头示意 
  现在他换上工作服 
  注视镜子 
  更衣室里有酸楚的气味,使人作呕 
  他的面颊发烫 
  窄小的空间 
  有人爬进,有人走出 
  现在该他自己 
  从这里到车间 
  有二十步的路程 
  “用二十秒,我会完成这次旅行” 
  他于是打开门,留给镜子 
  一个从清晰到模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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