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显克维奇:十字军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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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5显克维奇:十字军骑士- 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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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也要我来负责么?”
    “他是您的臣民,殿下,”这条顿人说,“他的领地,他的村落和他囚禁过骑
士团的仆人的城堡,都在您的公园里;至少得让他那些领地、产业和那座邪恶的城
堡从此成为骑士团的财产。老实说,这也补偿不了我们已经流出的高贵的鲜血!老
实说,这并不会使死者复生,但也许会平息天主一部分愤怒,洗刷掉整个公国由于
不予赔偿而会蒙受到的耻辱。哦,殿下!骑士团到处拥有土地和城堡,这都是天主
教公爵们出于恩惠和虔诚而赠送给我们的,只是在您的领地内我们还没有一寸土地。
我们所受的欺凌,天主会帮助我们报复,您至少也得给我们一点赔偿,让我们也可
以上达天主,说这里也居住着敬畏天主的人民!”
    公爵听了这话,愈加惊奇;沉默了半晌,他才答道:
    “天主啊!如果你们骑士团不是凭着我祖先的仁慈,又是凭着谁的仁慈才能拥
有这一大片土地呢?以前属于我们、而现在都落到你们手里的土地、庄园、城堡,
你们还不满足么?尤仑德的女儿还活着呢,因为你们还没有听到过她的死讯,你们
就想要夺取这孤儿的嫁妆,要想拿一个孤儿的衣食来补偿你们的委屈么?”
    “殿下,你既然承认我们受了委屈,”罗特吉爱说,“就请凭着你公爵的良心
和你诚实的灵魂补偿这委屈吧。”
    他心里又乐开了,因为他想:“现在,他们不但不会向我们提出控告,甚至还
要考虑如何摆脱干系,回避整个事件了。谁也不会责备我们了,我们的声名依旧像
骑士团的白斗篷一样洁白无瑕。”
    就在这时,德鲁戈拉斯的米柯拉伊老头说话了:“人们怀疑你们贪心不足,天
主知道这怀疑是否公正,因为即使在这件事上,你们所关心的是自己的利益,而不
是骑士团的荣誉。”
    “对啊!”玛佐夫舍的骑士们都异口同声地喊道。于是这条顿人向前走了几步,
傲慢地昂起了头,骄横地打量他们,说道:
    “我不是以信使的身份到这里来的,我只是以这件事的见证人身份和骑士团的
骑士身份来的,我随时准备甚至以自己的鲜血来保卫骑士团的荣誉直到我咽气为止!
谁敢否认尤仑德自己的话,怀疑骑士团劫去了他的女儿——就让他捡起这骑士的手
套,听从天主的裁判吧!”
    说完这话,他就把他的骑士手套抛在他们面前,手套落在地上;但他们都默默
无声地站着,因为虽然他们中间不止一个人想用自己的剑朝这条顿人的头劈下去,
可都害怕天主的裁判。每个人都知道,尤仑德明明白白地说过,骑士团的骑士没有
劫去他的女儿;因此他们全都在心里想,“罗特吉爱是有理的;决斗起来他会得胜。”
    他显得愈加傲慢了,双手叉着腰,问道:
    “果真如你们所说,谁来拾起这手套?”
    就在这时,一个骑士突然走到大厅中央。他进来的时候,谁都没有看到,可是
他早已在门口听着这场谈话,他抬起铁手套,说道:
    “我来拾!”说着他就瞪眼紧瞅着罗特吉爱的脸,然后以一种雷鸣似的吼声打
破了大厅里的寂静,嚷道:
    “当着天主的面,当着威严的公爵和全场骑士的面,我告诉你,你这个条顿人,
你像一条狗似的对着正义和真理吠叫——我要向你挑战,到比武场上去决斗,徒步
也好,骑马也好,使矛使斧,使短剑,使长剑,随便你挑选!不是谁打败了谁做奴
隶就算数,而是要战斗到最后一口气,到死方休!”
    大厅里寂静得连苍蝇的声音都听得见。所有的目光都转向罗特吉爱和这个向他
应战的骑士。谁都认不出这个骑士是谁,因为他头戴铁盔,虽然没有钢罩,圆形的
脸甲却一直罩到耳后,把面孔的上半部完全这没了,下半部也给遮得暗沉沉的。那
个条顿人也同其余的人一样吃惊。惶恐。苍白和忿怒轮流出现在他脸上,像闪电掠
过夜空一样。
    他接住兹皮希科扔过来的铁手套,把它挂在他臂驯的钩上,说道:
    “你是谁,敢向天主的正义挑战?”
    对方于是解开颈甲,卸下头盔,突然露出了一张年轻英俊的脸,说道:
    “我是波格丹涅茨的兹皮希科,尤仑德的女婿。”
    大家(包括罗特吉爱)都十分惊奇,因为除了公爵夫妇,维雄涅克神甫和德·
劳许,谁都不知道达奴莎的婚事;那些条顿人本来就以为尤仑德的女儿,除了她父
亲以外,就没有别的直系亲属来保卫她了。这时候德·劳许站了出来,说道:
    “凭我骑士的荣誉,我担保他说的话忠实可靠;谁如果胆敢怀疑,这里是我的
手套。”
    这个胆大包天的罗特吉爱,这时候一肚子怨愤,本来也许连这个挑战都会接受
的,但他猛然想到这个抛手套的人是个著名的骑士,而且又是杰尔特里公爵的亲戚,
只得强自克制;而且再加上公爵本人站起身来,皱紧双眉,说道:
    “不许捡起这只手套,我也宣布这位骑士说的是真话。”
    条顿人听到这话,连忙鞠了个躬,又向兹皮希科说道:
    “如果你同意,那末就到比武场上徒步比砍斧吧。”
    “我刚刚向你挑战的时候,就说过悉听尊便了,”兹皮希科回答道。
    “愿天主让正义获胜!”玛佐夫舍的骑士都喊道。

                               第四章

    整个朝廷,包括骑士和宫女,都很为兹皮希科担心,因为大家都喜爱他;而且
根据尤仑德的信看来,谁都不怀疑,道理是在条顿人那边。况且大家都知道罗特吉
爱是骑士团最著名的骑士之一。他的扈从万·克里斯特'注'也许是故意在玛佐夫舍
贵族中间宣扬说,他的这位主人在没有成为武装的教士之前,就曾经坐过十字军骑
士团的荣誉席,荣誉席是只有那些曾经远征圣地,或者同巨人、龙、非凡的巫师作
战得胜的世界闻名的骑士才能人座的。玛朱尔人听了万·克里斯特讲的这些话,又
听他吹嘘他的主人曾经好几次一手握“米萃里考地阿”、一手握斧或剑、独自同五
个敌手交战过,大家心里愈加为兹皮希科担忧起来了。有人说:“哦,要是尤仑德
在这里多好啊,他对付两个也不在话下,至今还没有一个日耳曼人逃过他的手呢,
但是这个青年人——可不行啊!——因为这个日耳曼人不论力气、年纪和经验,都
胜过他。”
    因此大家都懊恼自己没有接受那个挑战,认为要不是尤仑德的那封信,他们早
就会接受挑战的,“都是为了害怕天主的裁判……”于是为了互相安慰起见,他们
想起了玛佐夫舍以及一般波兰骑士的名字,那些骑士无论在宫廷的骑马比武中,或
是在决斗中,不知打胜过多少西方骑士;他们特别提到了加波夫的查维夏,在信天
主教的国家中简直没有敌得过他的骑士。不过,也有些人对兹皮希科抱了很大的希
望,他们说:“可不能小看了他!听说他有一次就光明正大而令人钦佩地敲碎了好
几个日耳曼人的头。”后来他们又看到兹皮希科的侍从——那个捷克人哈拉伐——
的行动,信心就特别加强了。原来在决斗的前夕,这位年少气盛的随从,听到万·
克里斯特在胡吹罗特吉爱那些从来没有人听说过的胜利,就一把抓住万·克里斯特
的胡子,让他脸朝天,说道:
    “如果当着大家撒谎不感到羞耻的话,那末就抬起头来再说一遍,让天主也听
听!”
    他拉住万·克里斯特的胡于的时间简直可以念完一遍“主祷文”;等到他放了
对方,对方就问起他的门第出身,他说他的出身是“弗罗迪卡”,对方便向他挑战,
要用板斧决斗。
    玛朱尔人看到这种举动,心里很高兴,有些人又说道:
    “这样的人在战场上大概是不会手软的;只要真理和天主在这一边,那两只条
顿狗就休想活命!”
    但是罗特吉爱的话还是把大家迷糊住了,许多人却不能心安理得地断定真理究
竟是在哪一边,连公爵本人也都惶惑起来了。
    因此在决斗的前一晚,他召了兹皮希科来商议,在场的只有公爵夫人。他问道:
    “你拿得准天主会保佑你么?你怎么知道是他们把达奴莎抢去的?是不是尤仑
德对你漏过什么回风?因为,你看,这是尤仑德的信,是卡列勃神甫的笔迹,还有
他自己的印记,尤仑德明明说,他知道那件事不是条顿人干的。他究竟跟你说什么
来着?”
    “他说那不是条顿人干的。”
    “那你怎能冒生命危险去恳求天主裁判呢?”
    兹皮希科门声不响。但见他的嘴巴在抽搐,眼里含着泪水。
    “我什么也不知道,仁慈的殿下,”他说。“我们同尤仑德一起离开这里,在
路上我向他承认我们结婚了。于是他悲叹着说,这也许是对天主犯了罪;等我告诉
他这是天主的意旨的时候,他就放下了心,还原谅了我。一路上他只是说,除了十
字军骑士,没有谁会抢去达奴莎,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连我自己也不知道!那
一次就是那个给我送药到森林行宫来的女人,由另一个信使陪着来到斯比荷夫的。
他们关起门来同尤合德进行谈判。我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不过他们交谈过之
后,就连尤仑德自己的仆人都认不出尤仑德了,因为他的脸色简直像死人一样。他
告诉我们:‘达奴莎不是条顿人劫去的,’他把德·贝戈夫和地牢里所有的囚犯都
释放了,天晓得是为了什么!后来他又独自骑马走了,一个战士或者仆从都不带……
他说他是骑马去找强盗赎取达奴莎的,嘱咐我等着他。我就一直等着,最后就听到
息特诺传来消息,说是尤仑德打死了日耳曼人,他自己也战死了。哦!仁慈的殿下!
我在斯比荷夫真像热锅上的蚂蚁,快要发疯了。我叫手下人都骑上马,要去为尤合
德复仇,但卡列勃神甫说:‘您拿不下那个城堡,别去挑起战争。还是上公爵那里
去,也许他们那里知道一点达奴莎的情况。’于是我就和哈拉伐赶来了,刚一来就
听到那条狗在乱吠乱叫地说什么条顿人的委屈,尤仑德的发狂……我的殿下,我接
受了他的挑战,因为是我先向他挑战的,虽然我什么也不知道,但我毕竟知道他们
都是些凶险的撒谎者——不知羞耻,不顾荣誉,毫无信用!您只要想一想,仁慈的
殿下,他们曾经刺死了德·福契,却想把罪名加在我的侍从身上!天主在上!他们
像杀一头牛那样把他刺死了,却跑来跟您说什么要报仇、要赔偿!那末谁敢保证,
他们不是先骗了尤仑德,现在又来欺骗您殿下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达奴莎
在哪里,但是我向他挑了战,因为即使我会送命,我也宁可死,而不愿没有最亲爱
的达奴莎而活下去,全世界再没有比她更亲爱的人了!”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猛地拉下头上的发带,头发顿时披了下来,落在肩上,
他紧紧抓住头发,伤心地哭了起来。公爵夫人安娜·达奴大因为失掉达奴莎,心里
也很悲痛,看到他这样痛苦,自然十分可怜他,便把双手放在他头上,说道:
    “愿天主帮助你,安慰你,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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