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3-战争与回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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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3-战争与回忆(上)- 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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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官们,白色的军装,金色的徽饰,三三两两行走在林阴大道上,在当年的拉宾诺维茨看来,他们几乎就是德国人幻想充当的那种超人。一张快照上的拜伦·亨利的形象更在拉宾诺维茨的眼里给娜塔丽增添了许多魔力。    
    他并不是对她打什么主意;看来她十足是个贤妻良母。他一心贪图的就是要看见她。他在“伊兹密尔号”船上尽了最大的努力克服住他无谓的感情,虽然他以为她是欢喜他的。那不勒斯的那个局面本来就已经够叫人伤脑筋的,容不得再让一场徒劳无益的罗曼司来搅乱他的脑子。尽管如此,她的离船而去还是使他受到一次打击。    
    六月里从锡耶纳传来的消息——首先是,亨利太太和她叔父还住在那儿,接着又说,他们要和卡斯泰尔诺沃一家同走——使他坐卧不安。获悉亨利夫人已经到达科西嘉之后,他便重新有了想到那里去的冲动,他和这种冲动斗争了一个星期。后来还是没抵挡得住。一夜的行舟途中,偏头痛便向他袭来;小火车呻吟着爬上一处处陡急的弯道和一道道高坡,向科尔泰进发,再加上他乱麻似的心情和一阵阵胀裂的头痛,他不由得对自己的鲁莽冒失觉得诧异。然而他内心的喜悦却是自从他丧妻以来所未曾有过的。


第三部 拜伦与娜塔丽第四十章(5)

    他到达加福里家的时候,他为之倾倒的那个人正在楼上那套小屋里,穿了一件旧的灰呢晨衣,把小孩子放在厨房洗涤池里洗澡。她刚洗过头发,此刻全都用发夹向上翻卷。孩子爱嬉闹,把她溅得一身都是肥皂水,所以她这会儿的模样儿完全不是个梦中佳人。    
    一声敲门。门外传来埃伦的说话声。“娜塔丽,我们有个客人。”    
    “谁?”    
    “阿夫兰•;拉宾诺维茨。”    
    “基督!”    
    她听见杰斯特罗笑了。“他并不自命是基督,亲爱的,虽然他可以算是个救星。”    
    “哦,我是说,他要在这儿呆多久?路易斯从头到脚全是肥皂。我也是。我这模样儿实在怕人。有什么消息?我们要走了吗?”    
    “我想不会。他要在这儿吃午饭。”    
    “好哇——哦,马上就好,我过一刻钟就下来。”    
    她急急忙忙穿上一件白色呢衣服,衣服的腰带是绯红的,金黄的铜带扣,这件衣服是她在里斯本为了跟拜伦相会买的。自从生了路易斯,她身体发胖,好长时间都穿不下了。在锡耶纳收入箱子的时候,她是在最后一分钟横一横心把它塞进衣箱的;此后的流浪旅途中也许会有需要打扮一下的时候!她给路易斯穿上加福里老太太送她的一套灯芯绒童装,便抱他下楼来到花园里。拉宾诺维茨正跟大家一起坐在葡萄棚下一条长椅上,这时站了起来。他跟她记忆中的模样颇不相同:年轻了一点,没以前那么粗壮,也不是以前那副苦恼相。    
    “你好,亨利太太。”    
    她的黑头发虽然使劲用毛巾擦过,仍旧是湿的,全都翻上去挽在头顶上。他记得这一头秀美的浓发,记得这一对斜着向上提起、此刻正在友好得无以复加地向他闪闪发光的大眼睛,记得当她露出笑容的时候的妩媚嘴型,以及她的两颊的曲线。她的轻盈娴静的握手使他觉得陶醉。    
    “我这儿有件事情要叫你吃惊,”她说,一面便把路易斯放下站在棕色草地上。“向他伸出胳膊。”    
    拉宾诺维茨照办了。她放开手,路易斯的圆脸蛋神情十分紧张兴奋,趔趔趄趄地迈了几步,便跌进巴勒斯坦人伸出来的手臂中,一阵大笑大嚷。拉宾诺维茨将他一把抱了起来。    
    “他还开始会说话了呐,”娜塔丽嚷道。“想不到,这都是一个星期里发生的!也许是因为科西嘉的空气。我原来还担心养了个白痴。”    
    “真是瞎说。”杰斯特罗有点发火。    
    “说句话吧。”拉宾诺维茨要求路易斯,这孩子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路易斯的手指点着拉宾诺维茨的鼻子。“爸爸。”    
    娜塔丽刷地红了脸。就连本来一声不吭地坐着的卡斯泰尔诺沃夫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娜塔丽张嘴吸一口气。“哦,上帝!我常给他看他父亲的照片。”    
    路易斯看见他把大家都逗乐了,很是高兴,便放开喉咙叫喊:“爸—爸!爸—爸!”指着卡斯泰尔诺沃,也指着杰斯特罗。    
    “别胡闹了,够了,你这小东西!”    
    老东家和帕斯卡尔都穿了干庄家活的衣服吃饭。帕斯卡尔头发散乱,沾满了尘土,身穿一件山羊皮上衣,又向娜塔丽做了几次瓦伦蒂诺的表情。在他父亲面前他直到现在都还算是小心的。她于心不安地觉得,这样的装束倒是衬托出他的俊美了,她也不断地偷眼观察拉宾诺维茨,可是看不出他是否注意到了。餐桌上谈的都是关于战事的消息。加福里老头说,科西嘉最新的谣言认为所有关于北非的暗示都是故作疑兵之计。盟国将要进击挪威,打通斯堪的纳维亚和芬兰,和俄国人连接起来。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除列宁格勒之围,开辟一条畅通无阻的供应线,向红军运送租借物资,并且在接近柏林的地方部署盟军轰炸机。不知拉宾诺维茨先生以为怎样?    
    “我不相信将要进攻挪威的这种说法。时令太晚了。我和你儿子曾在同一艘货轮上服务,有一次十一月里到达特龙黑姆港口。因为海面结冰,我们被困在那里好几个星期。”    
    “奥朗杜丘跟我们说起过这件事,”加福里说,伸手拿过石雕的酒壶,把拉宾诺维茨的杯子和他自己的杯子都斟满了。“他还告诉了我们一些别的事情,例如伊斯坦布尔的那件小小事故。”他向拉宾诺维茨举杯。“只要你活在人间,这所房子永远欢迎你光临。多谢你给我们送来了美国的大作家和他的朋友们。”    
    杰斯特罗说:“我觉得我们成了你的负担。”    
    “不。你们可以住下去,先生,直到我们一起得到解放。现在,帕斯卡尔和我得再去干活了。”    
    他们站起来离开餐桌的时候,娜塔丽悄悄对拉宾诺维茨说:“我一定得跟你谈谈。你有时间吗?”    
    “好的。”    
    他跟她一起走到外面街上,沿着小石块铺砌的高陡的踏级走上去,这条路一直通到那座颓圮的古堡,它的大门洞开着。“我们爬上去好吗?”她说。“顶上面好看极了。”    
    “行。”    
    “伊斯坦布尔是怎么回事?”她问,他们已经沿着一道贴着内墙的石梯拾级而上。


第三部 拜伦与娜塔丽第四十章(6)

    “没什么大事情。”    
    “我想知道。”    
    “哦,好吧,奥朗杜丘这小子每当我们船到港口总爱大喝一通,闹点儿事。这是在他结婚成家之前的事了。我正在甲板上修弄一部坏绞车,快半夜了,我看见他摇摇晃晃地从码头上走来。几个流氓上去把他摁住了。这些码头上的水老鼠都是些胆小鬼,他们专拣酒醉的人欺,我便拿了一根撬棍跑过去,把他们打散了。”    
    “啊呀,你岂不是救了他的命。”    
    “也许只是他的钱。”    
    “所以加福里一家对我们客客气气,都是为了你的缘故。”    
    “不,不。他们都参加了抵抗运动,全家人。”    
    一块平地上挤满了棕色的野草,一座没有房顶的灰墁建筑的架子,窗洞上还有铁栅,几只山羊在断垣残壁间随意来去。    
    “警卫室,”拉宾诺维茨说。“现在是毫无用处了。”    
    “给我说说‘伊兹密尔号’。”她说,带领他穿过平地走上一道通向高处的梯级。    
    “‘伊兹密尔号’?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他摇摇头,显得伤感和懊恼。“我们启航的时候,天气倒是不坏,到了我们抵达海法的时候,可真是老天无情。我们得在狂风暴雨的深夜里把船上的人卸到小船上去。该死的土耳其船长趁机捣乱,以辞职相要挟。有几个人掉到水里淹死了,人数不多,确切数字我也不知道。人们一上了岸,便走散了。我们根本没法清点人数。”    
    娜塔丽一本正经地问他:“这样看来,我从船上下来,还是做得对了?”    
    “谁知道呢?现在你是在科西嘉了。”    
    最高处的梯级很陡峭,已被游人踩得深陷下去。他气喘吁吁,说话也慢了。“马赛的美国总领事知道你们在这儿。他名叫詹姆斯·盖瑟,是个好人。我跟他打过几次交道。是个讲道理的人。领事馆里也有几个坏蛋。他亲自处理你们的问题,严格保守秘密。你们的证件全部弄好之后,你们就去马赛,到达的当天就要上火车去里斯本。这是盖瑟的主意。”    
    “要等多久呢?”    
    “这个嘛,麻烦的是出境签证。直到个把月以前,你们还完全可以像个旅游的人一样坐火车去里斯本。但是现在法国已经停办出境签证。这是德国的压力。你们大使馆可以在维希把事情办妥,所以你们还是拿得到签证的,只不过要多等些时候。”    
    “你已经给我们办成这么多事了!”    
    “这不是我的功劳。”这个答复来得尖刻锋利。“盖瑟收到伯尔尼美国公使馆的来电,要他留神你的消息。我告诉他你在科西嘉的时候,他说了声‘好哇!’就这么回事。”他们现在到了顶上。他们的视线越过久经风雨剥蚀的雉堞,遥望着下面被林木茂密的山岭圈在当中的一片河谷地上的农庄和葡萄园。“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我到这儿来了。好风景。”    
    “卡斯泰尔诺沃一家人怎么办呢?”    
    他合拢手巴掌罩住一支卷烟,点燃了。“他们的事可要麻烦得多。德国人的停战委员会九月间在巴斯蒂亚来了一次大搜查,因为难民们都经过那儿逃往阿尔及利亚。那次搜查破坏了我的几处联络点,所以使你们在马尔恰纳耽搁久了。不过,他们离开锡耶纳还是做对了。意大利秘密警察在七月间开始逮捕意大利的犹太复国主义分子。所以这会儿他们很可能都在集中营里了。我已经在给他们想办法,请你务必要劝说这位医生不要过于心急。就算实在万不得已,加福里这一家总会照料他们的。”他喷了一口烟,看了一下手表。“我们该回去了吧。你还有话要跟我说吗?再过一个小时,上阿雅克肖去的火车就要开了。”    
    “嗳,对了。那个小伙子,帕斯卡尔——”她欲言又止,举起一个手指关节,用牙齿咬着。    
    “是的,他怎么了?”    
    “噢,见鬼,我一定得讲给你听。我又不能在家里跟你谈。前天夜里,我睡着了醒来,他在我的房间里,坐在我床边。一只手放在我盖的被子上。就在我腿上。”他们走下迎风的梯级,她便一口气说了出来。“就那么坐着!我孩子的小床离开我们不到两尺。我弄不清我是在做梦还是什么的!我轻声问他:‘怎么回事?你来干什么?’他也轻声回答,‘我爱你。你愿意吗?’ ”拉宾诺维茨在梯级上站住了。她想不到他居然脸红了。“哦,你不要担心,他没强奸我什么的,我把他打发走了。”她使劲拉住他的肘弯。他皱紧眉头,重新向下走。“也许是我自己不好。在厄尔巴的时候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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