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拉利斯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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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拉利斯星-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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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就这样躺着。黑暗中,看着幽幽发着绿光的手表,独自发呆。我听见自己的呼吸,隐约感到一丝意外。但是,对自己的意外也罢,刘表上那一圈夜光读数也罢,我一概漠然,并不在意。这种感觉,一定是疲惫引起的,我想。我翻了个身。噫!床比半常宽了!我屏气凝神,一片寂静,没有响动。瑞亚的呼吸呢?我应该听见的!我伸手一摸,什么也没有,只剩我孤零零一人。
  正要张几喊她的名字,忽然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朝我走来。我顿感浑身发冷。
  “吉布伦吗?”
  “是,是我。别开灯。”
  “为什么不?”
  “没有必要,待在黑暗中更好。”
  “可你已经死了——”
  “别担心。你听得见我的声音,不是吗?”
  “是的。你为什么要自杀?”
  “我别无选择。你来晚了四天。你要是早一点到,我就不会被迫自杀了。不过,别为我想不开,我没什么遗憾的。”
  “你真在那儿吗?我不是做梦吧?”
  “噢,你以为在梦中梦到了我?就像当初梦到瑞亚一样?”
  “她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
  “我想,你知道的。”
  “还是想想你自己吧。你拿我当她好了。”
  “可我也要她。”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知道,你并非真的你,只是我梦中的——”
  “不,我就是真正的吉布伦——只不过是化身罢了。我们别扯废话了,浪费时间。”
  “你还要走吗?”
  “是的。”
  “然后,她就回来?”
  “怎么如此关心她?”
  “她是我的。”
  “你怕她。”
  “不。”
  “她惹你心烦。”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该可怜的是你自己——你有权可怜别人——而不是她。她永远都是20岁,长生不老。这你应该知道。”
  也不知什么原因,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愿意听他继续说下去。黑暗中我看不见他,却感觉他走到近前来了。
  “你要干什么?”
  “萨托雷斯跟斯诺揭穿了你,斯诺现在知道了,你在骗他。现在,他们正准备以牙还牙。建X 光发射器只是个假象,真正的目的是要造一个中微子磁场干扰器。”
  “她在哪里?”
  “没听见我的话吗?我是来警告你的。”
  “她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小心一点,最好找一件武器。不要信任任何人。”
  “我信任瑞亚。”
  他干笑起来:“自然,你可以相信瑞亚——在某种程度上,即使穷图末路了,还可以效仿我。”
  “你不是吉布伦。”
  “不是?那我是谁?是梦?”
  “不,你只是个木偶。你不知道你是谁。”
  “那你又怎么知道你是谁?”
  我试着站起来,可动不了。吉布伦在滔滔不绝说着什么,可我听不明白,只听到嗡嗡的说话声。我挣扎着,想找回力量,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突然,我身子一阵扭动……我醒了,大口地喘气。四周一片漆黑,原来我做了一场噩梦。现在,我能听清那声音了,远远地传来:“……一个我们无法解决的困境。正是我们自己,成了我们的痛苦的根源。Φ型人的行为,就如我们所想,简直就是我们的思想的放大器。我们想弄清这些现象背后的动机,可又因为我们本身已是矛盾体而不能:我们既是自己,又是我们的思想的物化形态。只有在无人的地方,才可能没有针对人的动机。如果想继续研究,弄清它们的动机,只有两条出路:要么消灭我们的思想,要么消灭思想的物化形态。而消灭自己的思想既非我们所能,消灭思想的物化形态则形同谋杀。”
  我听出来了,耶是吉布伦的声音。我伸出手想抓住他,却发现房间里只有我一人。我再次沉睡过去,进入另一个梦中。我大声叫着吉布伦的名字,说话声突然停止了,只有隐约的气息声,接着,一阵疾风吹过。
  “喂,吉布伦。”我打了个呵欠,说道,“你跟我从一个梦里出来,又进到另一个梦里……”
  一阵沙沙声由远而近,我再次喊他的名字,没有回音。接着,床吱嘎一声响,有人轻声唤道:“凯……是我……”
  “瑞亚?是你吗?吉布伦呢?”
  “可——你说过,他已经死了,凯。”
  “他可以活在梦里。”我沮丧地答道。其实,那究竟是不是梦,我也弄不清,“他对我说……他就在这儿……”
  我的头沉重地搭在枕头上,瑞亚在一旁说着什么,我已经听不见。我又飘入睡梦中去了。
  早晨的红光中,昨夜的事还萦绕在脑际。我梦到跟吉布伦交谈——不是交谈,是听他一个人演讲——他说了些什么,我回忆不起来了,不过我发誓。我听见他的声音了。
  瑞亚在浴室时把水弄得哗哗响。我看了看床下,奇怪,几天前我藏录音机的地方空空的,录音机不见了。
  “瑞亚!”我大喊一声,接着她的脸从门后探出来。“看到床下的录音机了吗?袖珍的?”
  “床下有一堆杂物,我把它们搬到那边架子上去了。”她指了指药箱旁的架子,又把头缩了回去。
  架子上什么也没有。瑞亚从浴室出来后,我叫她再想想,她久没吭声,只坐着梳头发。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她面色惨白,正在镜子里端详着我。
  我一下子回想起了萨托雷斯的攻击计划。
  “录音机不见了,瑞亚。”我说。
  “你只想跟我说这个?”
  “对不起。你是对的,犯不着为一个录音机穷折腾。”
  干什么都行,可就不能和她吵起来。
  吃早餐时,瑞亚的举动越发古怪了,可我又说不上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常失神地坐着,我叫她也听不见。她抬起头来时,我才发现她脸上湿乎乎的。
  “什么事这么要紧?你都哭了。”
  “别管我。”瑞亚脱口叫起来,“不是眼泪。”
  也许,我不该激怒她,可我只能这样直截了当。毕竟,我的心上也压着事,我甚至梦到斯诺和萨托雷斯正在暗算我。我知道,那不过是个梦,可我也得琢磨,一旦基地出事,我应该有法子自卫。不过我还没想到,一旦有了武器,我会用它干什么。
  我告诉瑞亚,我得去下面的储藏舱查看一下,找件东西。她一声不响,无精打采地跟在我后面。
  我一路搜查过去,先是闲置的包装箱和太空舱,然后继续向下。到下层舱面时,禁不住看了冷藏舱一眼。我不想让瑞亚跟着进去,只好把头伸进舱门扫了一眼。那人形的东西还躺在那儿,上面盖着黑色的裹尸布。睡在吉布伦尸体旁的那个黑女人是否还在,从我站的过道位置看不出来,不过我感觉它已经不在了。
  我找遍了一间又一间储藏舱,始终没有找到一件可以做武器的东西,心里不觉沮丧起来。猛然间,我发现瑞亚不在身后了,但很快,她又出现了,在走廊里踱来踱去。这就怪了,她见不到我,会非常痛苦,可为什么现在却老是溜开呢?我自己呢,也像是被人冒犯了似的,孩子一样地赌着气——可究竟谁冒犯了我呢?
  我的头嗡嗡作响。药箱里,连阿斯匹林也没有几粒。我不想到医疗舱去,也懒得做任何事,只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消沉。
  瑞亚踮着脚尖,影子一样地跟着我。一会儿消失了,也不知去了哪儿;就在你忘了她的时候,她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回来。
  那天下午,我们刚吃过饭——事实上,瑞亚什么也没吃——她起身坐到我身旁,拉了拉我的衣袖。
  “什么事?”我问道。
  楼上的管道不时发出尖锐刺耳的嚓嚓声,像高压电设备放电一样,我本打算上去查看一下,可一想到瑞亚也会跟去,就懒得动了。我带着她这样到处乱窜,到图书室还算说得过去,可到设备舱或者其他地方去……还真没有正当的理由.反倒给斯诺留下指责我的口实。所以,我干脆哪儿也不去了。
  “凯,我们…什么事了吗?”
  想一想昨晚以来发生的事,我顿感万念俱灰,不觉一声长叹。
  “没什么,一切都好。怎么问这个?”我说。
  “我想谈谈。”
  “好的,我听着。”
  “不能这个态度!”
  “什么?你知道,我只是有点头疼,其他什么都不担心——”
  “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我强作笑颜,说:“说吧,亲爱的。”
  “你为什么不说真活?”
  “我几时撒谎了?”瑞亚的话里藏着不祥之兆,我赶紧应道。
  “你可能有你的理由——觉得有必要——可是如果你想——这样吧,我先说。我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你,然后轮到你——你哪怕说出一半的真相也好啊。你得保证!”她目光灼灼逼人,叫我不敢正视。“我已经给你说过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也许你知道。等等!——你也可能不知道。如果你知道了,一时又不能告诉我,那以后一定要告诉我,好吗?我为此伤心透了,你总得给我一个机会。”
  “你在说些什么,乖乖?”我忙不迭说道,“什么机会?”
  “凯,无论我是什么,也不是孩子。你得守信用,告诉我真相。”
  无论我是什么……一听这话,我直觉喉咙发紧,瞪着她直摇头,像白痴一样,故作不明白,拒绝听下去。
  “我不要你解释原因,只要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不许你说。”
  “我什么也没有隐瞒。”我闷声说道。
  “那好。”
  她呼一下站起身来。我想说点什么,不能就这么点到为止地谈。可我说不出来。
  “瑞亚……”
  她站在窗户边,背对着我。窗外,长空万里,海阔天高。
  “瑞亚,如果你相信——你知道,我爱你——”
  “我?”
  我走过去,张开双臂抱她,可她推开了。
  “你真太好了!”她怒道,“居然还说爱我?你还不如打我好了。”
  “瑞亚,亲爱的!”
  “别,别,千万不要这样叫我,我受用不起!”
  她走到饭桌旁,自顾自地收拾起杯盘来。我凝视窗外,只见夕阳西沉,基地投下的阴影在海波之上晃荡。身后,洗碗池罩水哗哗地响,啪,瑞亚掉了一个盘子在地板上;天边的地平线上,太阳已失去光泽,留下一道金色的圆弧……我陷入沉思,全然不在意。我要是知道该怎么做……要是……
  突然,一切都安静下来。瑞亚已经来到身后。
  “别转身,”她低语道.“这不是你的错,别折磨自己了。”
  我伸出双臂,可她一下子远远地溜到房间另一端,抓起一叠盘子,说:“真遗憾,这是摔不碎的,要不,我真想把它们摔个稀巴烂,全部!”
  一时间,我真以为她会把盘子摔在地板上,可她没有,只远远地看着我,笑道:“别担心,我以后不会再现形了。”
  那天夜半时分,我突然惊醒,睡意全消。室内一片黑,门半开着,一缕微光从走廊上照进来。一阵尖锐的嘶嘶声不断传来,还夹杂着一声声沉重的闷响,像有重物击墙。流星击穿基地保护罩了!不,不像流星,是飞机吗?我听到了什么东西在费劲地转动,发出令人害怕的嗡嗡声……
  我一下振作起来。若不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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