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云深处亦沾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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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云深处亦沾衣- 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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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倒底让我跑出来了!!

天光渐淡,日已西移。我现在能分辨出方向,问题是,我并不知道楚州在哪边啊!

望天,怎么办?

我找了棵枝叶略稠密的大树跳上去。藏身在枝干上,发愁,我是随便找个方向跑出去,遇到行人再打听楚州的方位呢,还是就躲在这,等荣哥来救我时抢先跳出去截住他?

两个办法各有利弊。

这位置倒是离那石塔不远……

随意向回望去,诶?!那是……

一个人,鬼鬼祟祟接近了石塔。侧身进门时,警惕地四下张望,便是这张望,让我看清了他的脸……

叹息!深深地叹息!

我跳下地,施展轻功,飞快向那扇门跑过去……

丁寻这笨蛋。怎么这时候来了!

不过这家伙没事。真好。

闪身进塔,我记得刚才他们说塔里有机关。所以留了心眼没有四处乱闯,只靠在墙壁上小心查看。

塔底层的光线比外面略暗些,条石铺就的地面还算平整,壁上地彩绘雕塑已残破得看不出本来面目,墙角一道窄窄的阶梯,幽淡的日光从二楼入口处洒落,象是在石阶上刷了一层稀薄的蜜糖。

可是,看不到人。

正想运功探探四外的呼吸声,忽听有人低唤:“可是水小姐么?”

循声望去,丁寻正从阶梯下的阴影里走出来。

惊喜,轻声道:“哈!果然是你!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他赧颜道:“惭愧惭愧!着了竖子的道,又吃了一掌……我记着他们离开的方位,一路寻了来,可惜我醒过来时他们已走了许久,倒底不曾赶上,方才见这塔荒凉的紧,正是个藏身的好去处,便进来一探……你怎从外面进来?他们可有冒犯小姐?”一边说,一边走过来。

我出声提醒,“你当心些,听说这里有机关,你刚才怎么走过去地,没事么?”

话音未落,就见他身子一陷!

惊呼!我飞扑过去,赶在他掉下去之前一抓,还好,抓住他一只手。

好险!原来是他脚下的一块石板翻转了,露出一个地洞,此时那石板兀自竖着,我趴在地洞边上,半个身子落在洞里,而他则悬挂在半空。

向下一望,深不见底,黑乎乎一片,却有寒光点点,坑底肯定埋了刀剑利器,人要是掉下去……真歹毒!赶紧移开视线,“你别动,我拉你上来!”

一使劲,就觉身下一松,暗叫不好!我身下的石板竟也塌了下去!本能地一抓,只抠住洞口边缘。

两人的重量都只落在左手上,刚才那一抓,可能伤了指甲,指尖钻心地疼。

“水小姐!你放手罢!我现下内力全失,又中了一掌,功力只剩了一成不到!护不得小姐,还请放了我,你一人也好出去,陛下还等着与小姐团聚……”

我顾不上理他,只凝力在指尖,尽力往石板中抠进几分,希望能抓的牢些。

他仍喋喋不休着:“……丁寻失职!不能保护小姐,反倒成了累赘!有负陛下圣恩!只能以死谢罪……”说着,居然用另一只手来掰我的手指!

火腾一下蹿上来!我怒道:“你非添乱不可吗?!你敢再掰我的手指试试?!我这边就松了手!信不信我跟你一起跳下去?!!”

他果然被吓住,结巴着:“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狠狠瞪他,“你觉得我就那么没义气吗?我告诉你,我刚才已经跑出去了!你说我为什么回来?还不是为了回来找你这笨蛋,要是想让你死,我刚才就不拉你了,又何必抓住了再松手呢!”

“丁寻无用!若能换得小姐逃生,丁寻死而无憾!日后陛下自然会派旁人护卫小姐,小姐无须为我……”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费话!哼,你想的美,你倒是很英雄的死了,难道让我以后每天遭受良心的谴责?遭受内心的审判?让我因为自私悔恨终生?你太过分了!那样苟且偷生又有什么意思?!我确实很热爱生活,可还没无耻到要牺牲别人来让自己苟活!”

“我……”

“你要是闲地没事干,不如想想我们怎么上去!提点有用的建议好不好?!”

“我……”

不理他,我吐口气,骂了人就是爽,真减压啊,不过,怎么上去呢?似乎武侠小说里通常会写,手在洞口一拍,借力腾身跳将出去,可我现在只有几个指头抠在边上,怎么“拍”啊!

尤其,我悲哀的发现,地洞口上,被我们吊住的这块石板,在我的指下,居然开始出现疏松的迹象!!不由就想起了当年给荣哥讲地那个关于人生地寓言……

一语成谶啊!

“丁寻!你给我听好!”

“请讲。”

“你这笨蛋,这事没完!我就是变成鬼也不会饶过你!!呜呜,荣哥哥

“啊?”

不等我继续骂人,指尖一轻,我左手抓了一块碎石,右手抓着一个丁寻,惨叫着向陷坑深处跌落……

胭脂四 第30章 寒山一带伤心碧

坠落……坠落……

居然,没最后吃一次汴京遇仙楼的洗手蟹就要死了……

居然,没最后吃一次潘楼街梅家铺子的莲蓉酥就要死了……

居然……和丁寻这家伙一起死了!

人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说的都是对自己有特殊意义的人,而我居然和这家伙组队共赴黄泉了……

飙泪中,忽觉下坠之势一缓,身体好像落在了弹簧床垫,不,是蹦床上!略一坠,又向上弹起,我倒一口气,正要换个八度尖叫,就见四面陡然立起巨大的黑网,兜头扑面地向我们收拢过来!

“啊哟!”我和丁寻撞在一起,被那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网子紧紧兜住,越挣扎越紧,我的膝盖不知撞了他哪里,撞得他闷哼一声,大约是我不小心给他了一个膝攻,他的肩膀硌在我的肋下,好疼,泪,扯平了。

我们就象是网兜中的两条活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提在半空,与此同时,轰地一响,头顶上的石板翻转复位,那个掉我们下来的地洞口眨眼间已被无垠的黑暗吞没。

隐约有铃声响起,似乎隔了墙,声音有点低闷,“砰”的一声,眼前一亮,对面墙壁上打开一扇门。

幽黄的灯光泼进来,照亮这个空间,砖石四壁,顶上是石板,脚下密布枪尖。困住我们的网兜挂在屋子中央,上下悬空,四边不沾,对面墙上半腰处有一道门,门前伸出块平台。此时,两个大汉正立在门口石台上,一个提着只灯笼,另一个提了根哨棒。

那两人瞪大眼睛,“咦?这女子不是在上头关着么,怎的到了下面?那男子,哈哈,莫不是柴荣?”因为现在丁寻背对着他们。他们看不到正脸,一人伸哨棒过来,轻轻一拨,网兜悠悠转动,那两人看清丁寻地脸,大失所望,“竟是这厮!这厮居然有本事追到这里!”一人抱怨着,“未网到大鱼,倒网了只虾子……”而后大约说了句问候丁寻家女性长辈的话。

丁寻勃然大怒,“逆贼!休得猖狂!待我主圣上率军到此。踏平尔辈鼠穴,看尔等能猖獗几时!”

“嘿,贼囚好个利口!大哥,依我看。这厮也没甚用处,不如先结果了他……”那两人交换个眼色,一人取了钩竿,正要勾上网兜,却被另一人按住道:“且住!这厮的功夫……倒是在这乌蚕丝网里还便宜些……”

先前那人道一声“有理”,便放了钩竿,另取一条大枪,直向着丁寻刺过来。

丁寻大骂“无胆鼠辈”作视死如归状。我瞧得真切,待那枪尖扎过来,装作害怕乱动,略转了网兜,以手里的石块一迎…………石块就是刚才我掉落时从洞口掰下来的那块,荡开枪尖。嘴里故意大叫“诶呀。扎到我了!”

貌似留着我还有用吧?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在这时“撕票”地。

“水小姐!!”丁寻怒喝:“尔等冲我来便是!休要伤到旁人!!”我趁乱大声喊疼,估计装太像了。一路看小说网连对面提灯的都怨那拿枪的,“你怎不看准些!”

拿枪的无辜道:“不提防那网子忽地转了……”

   正混乱着,猛听一声:“怎地这般吵闹!”

眼前两人忙转了身,齐齐向着后面施礼道:“二少爷!”

我直直盯着门口,那个二少爷站在略远些的黑暗里,幽黄的灯烛只映亮他一角袍襟,看不到脸,可这声音……这次他似乎忘了掩饰,我听着越发熟悉……

这人,倒底是谁呢?

猛然灵光一闪,我大叫:“小玄!!小玄子!!是你吗?!别躲了,我认得你的声音!!哼,你有胆子抓我,就没胆子见我吗?!”

那角襟裾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走出来,站进光亮处的石台上。

这次他没有易容,依稀还是我初见他时地样子,可细看,似乎又很不同了,个头长高了不少,五官也成熟了些,最大的变化是他脸上的神情……我望进他的眼睛,呼吸一滞,那是怎样的眼神啊,深沉,悲伤,是只有经过最撕心裂肺伤痛的人才会有的悲绝,看得人心酸。

那个在蝴蝶谷的桃林前,在漫天粉雾里,一身白衣的总角小童,再也见不到了。

“沉烟师姐,别来无恙?”他用超出年龄的成熟语气和我打招呼,面上沉沉地,似冷漠无情,又似包含了万千悲喜。

“你抓我……”是为了引荣哥来,这我已经偷听到了,可他……“你姓张?楚州的张……大人是你什么人?”

“正是先父。”

果然……诶?不对呀!“你不是孤儿吗?我记得你说过,你从小被老……你师傅捡回到蝴蝶谷,怎么现在又成了张家二少爷?”

他默然,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对我吐露实情,我不催他,只默默与他对视,良久的沉吟后,他终于开口:“……我乃不祥之人……”

“什么?什么叫不祥之人?”

“我自落生便克死了母亲,克死了祖父,祖母恶我不祥,命家父将我送与旁人,正巧师父游历天下,路经此地,便把我讨了去……”

我暗想,什么克死,都是古人迷信的说法吧!他出生时母亲难产去世,又赶上他祖父辞世,于是这可怜孩子就被扣了“不祥”地罪名,他奶奶和老爸也真够狠心的,不过想想郑庄公寤生(1),亲妈还嫌弃自己的亲生儿子呢,更何况别人……我叹。“然后呢?你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是你师傅告诉你的?”他应该还不到十五,不是老妖精轰徒弟出谷地年龄啊。

他摇头,“年初,师傅在谷外无意中救得一人,那人正巧是家父派来寻我的家人。原来当年师父抱我走,家中老管家只道祖母和父亲一时愤怨,想必过些时日还会找我回去,所以仔细问了师傅的仙居所在……去年,兄长和弟弟相继病故,父亲便让人寻我回去认祖归宗,于是我才得知自己的身世……”

哦,原来如此!“可是。小玄,你想想这些年是你师傅抚养你**地,嗯,我猜你还是和师傅、师兄更有感情吧……”我谨慎着措辞,尽管我非常想说:就你那老爸,遗弃自己亲生骨肉,要是在现代这行为是犯法呢,这么狠心地人,你居然还要为他报仇?

虽然我没好意思直说,他还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沉脸道:“是我生而不祥,不怨旁人,且父仇不共戴天,师姐无须劝我。我定是要取了柴荣项上人头,以慰先父在天之灵!”他长吐口气,“师姐放心,待我大仇得报,便放了师姐,师姐无须担心。”

放了我?原来他是这么想的,难怪他不搜我身上,可能是不想让人有机会非礼我。他让那两个家将守在牢房门口,会不会也是为了防那好色的辽人?刚才他突然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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