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坡食人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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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坡食人树-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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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山歪着嘴自言自语,并不看我们两个。
  “原来如此。这真是不同寻常的树,是珍稀树种啊。”
  “也有人说那株大楠树是巨人变来的。”
  “巨人?”
  “对,是一个巨大的独眼怪物。据说它很久以前来到这里,在黑暗坡上栖息,变成了大楠树。”
  “所以它吃人?”
  “是啊,吃人……”
  “但是,它怎么才能把小孩吊到树下呢?”
  “树枝纵横交错……”
  “就是说树枝是巨人的手?就像触角?”
  “对。捕蝇草或者茅膏菜不是很常见吗?粘住小虫,涂上消化液,溶化后吃掉……”
  “只不过大楠树的目标不是苍蝇或者蜈蚣,而是人。”
  “捕蝇草如果长得非常巨大,难道不能捕食人吗?”
  “是啊,反正那个小孩儿是被树枝吊起来了。”
  “我所听到的消息是,柔软的枝条到处伸展,把小女孩儿一圈一圈地绕住,然后吊到高处。”
  “嗯……”
  德山的话就连御手洗也感到意外。他抱着双臂,低头沉思。
  “最初是谁发现的那个小孩儿?”
  “据说是附近出来买菜的主妇们。”
  “买菜的主妇……真的吗?”御手洗目不转睛地盯着德山的脸。
  “这个,绝对真实。”
  “不是以讹传讹吧?”
  “不是,附近的人都知道。我是听着这个故事长大的。”
  “那是哪一年的事情呢?”
  “我在昭和十六年出生。”
  “昭和十六年,太平洋战争开始的那一年吧?”
  “对。袭击珍珠港是昭和十六年十二月的事,这件事应该更早一些,据说是昭和十六年秋天。我是夏天出生的,应该在我出生后一两个月的时候。”
  “昭和十六年,一九四一年秋……那时候,坡上还没有澡堂和停车场……”
  “当然。二战前还没有培恩学校,是玻璃工厂的时代。只有大楠树和藤并家的老屋,其他地方杂草丛生。”
  “嗯,真是奇怪的故事。但是,楠树吃人的事只有那么一次吧。”
  “据我所知,到二战前只有那么一次,也许其他时候也吃过吧。”
  “嗯。”
  “但是,还有其他各种各样惊悚恶心的故事。比如战争结束时,几位幸存的日军军官一起来到坡上的玻璃工厂内集体剖腹自杀了。所以,那个玻璃工厂很快就成为了荒凉的废墟。已经有好几个人看见过军人的亡灵在那里漂泊彷徨,也拍了很多照片。附近的居民因恐惧不敢接近那里。因此,为建立学校而买下那块土地,让小孩去那里上学的,都是外国人。日本人是不会去买那块地的,更不用说在那里建起学校让小孩去上学了。”
  “嗯,说的是。应当是早有那么一连串的故事,所以德山先生发现藤并家屋顶上有死尸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得过分吃惊。”
  “哪有!当然是非常吃惊的。但是我想真是果不其然,当时对结果有一种很认可的感觉——那里又死人啦。”
  “您是台风过后清理道路时偶然发现的,对吧?”
  “也不能完全那么说,也有托梦的成分。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
  “是啊。”
  “什么梦呢?”
  “藤并家啊,在战后不久的培恩学校时代是当时校长的家。屋顶上镶有一只青铜的风向鸡。”
  “鸡?”
  “嗯,那只青铜鸡啊,在学校开学的时候,一到中午就吧嗒吧嗒地振翅而飞。但是十来年以后就坏掉了,不能动了。后来学校关闭了,青铜风向鸡却一直在屋顶上伫立着。”
  “哦。”
  “我小时候非常喜欢机械装置,就是近年也经常注意青铜鸡,只要一有机会就看一看它。”
  “是吗?”
  德山说话时,我下意识地望着藤并家的屋顶,那里如今空空如也。
  “台风大作的夜晚,我梦见那只青铜鸡展开翅膀,扑啦扑啦地飞向夜空了。”
  “原来如此。”
  “栩栩如生的梦境啊。该不是什么托梦吧……到早晨我清扫店前的时候,突然想起这个梦,就这样往藤并家的屋顶上看……”
  德山边说边把当时的动作演示给我们看。
  “哎呀!青铜风向鸡不见啦!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绿色的人!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鬼使神差地到了这边,然后一路走到坡上去看个究竟。”
  德山向坡上走了几步,又返回来。
  御手洗点着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天空。德山本来是在对着御手洗说话,此时只好茫然地看着我。我木然地颔首回应。



 


昭和三十三年,黑暗坡



   战争中的那件事之后,十三年的时光流逝,又是一个夏天的夜晚。
  随着昭和三十三年的到来,黑暗坡附近也完全变了样。原来随处可见的破旧房屋日渐整洁,藤棚商业街也焕发了生机。街头的流浪汉和战争孤儿明显减少,居民之间又出现了爽朗的谈笑。
  但是变化最大的,莫过于黑暗坡上的玻璃工厂旧址。遍布红色铁锈的废墟一改以前金属垃圾场和幽灵老巢的面貌,得到了全部清理,建起了涂着白漆的校舍。
  虽然是学校,但这不是日本人的学校,而是英国人和美国人的小学。所以无论是教室还是体育馆,也无论是围墙还是大门,都打扫得一尘不染,令人流连。学生全都是外国人,老师也是外国人,所以虽然是横滨的一个角落,但俨然是外国的某个部落被整体搬到了这里。
  原来玻璃工厂老板的洋楼也全都得到了较为完美的修缮。窗框刷成了白色,显得十分干净,周围的墙壁也开始长出了爬山虎。
  在屋顶上,耸立着一只精致的青铜鸡。它不仅是个装饰品,更有趣的是一到中午它就吧哒吧哒地振动翅膀,显然是有一套非常巧妙的机械装置在驱动。这使它很快在附近一带家喻户晓。
  青铜鸡刚镶上去时,一到中午振翅的时间,就有比管风琴和八音盒还要美妙的旋律流淌出来。但不知怎么回事,过了不久,音乐就不能演奏了。
  以前玻璃工厂老板的洋楼,现在成了外国人小学的校长詹姆斯?培恩先生的家。
  洋楼的周围也焕然一新。以前杂草丛生之地现在得到平整,各种各样的鲜花怒放其中,铺出了小路,修起了小水池,从前杂乱的树木也被移栽到别处。沿着小路,竖立了几处精巧的石像。洋楼的周围,就这样被改造成了美丽的庭院。
  没有变化的东西只有一个,就是洋楼后边的大楠树。据传从黑暗坡成为刑场的江户时代开始,这株大树就一直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姿态矗立着。
  凉一郎长大了,现在是高中二年级学生。
  因为一直住在黑暗坡,凉一郎总是忘不了坡上的大楠树。事实上,是他忘不了昭和二十年夏天的恐怖经历。
  四岁那年夏天傍晚看见的那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因为是孩提时代的记忆,很多事情已经渐渐模糊了,但这个印象却非常强烈。以至于小时候的很多事情基本都忘记了,只有这件事却日久弥新。这份记忆真的不一样,仿佛刻进了他的脑海,时常在眼前浮现。
  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做梦也能回想起来。凉一郎有时想,这件事难道真的发生过吗?不会是我的什么幻觉吧?
  成了大学生的光二也常有这样的想法。两个人自那以后,因为各自父亲工作的变化,有十多年的时间不曾见面。昭和三十三年的暑假,光二出人意料地来拜访凉一郎。久别重逢,首先提到的还是过去的那件事情。
  “那个,你还能记起来吧?那是真的吧?”光二问凉一郎说。他也常常认为自己的经历只是幻觉。
  于是两个人把那个夏天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回想出来。虽然有些细节存在分歧,但主要情节上是完全一致的。
  “现在,那工厂的旧址已经改变了。”凉一郎说。
  “刚才到坡上散步吓了一跳。工厂的废墟清理干净了,变成一所学校。”
  “是啊,叫培恩学校。”
  “相当漂亮啊,但那株大楠树还是那样。”
  “嗯,那株楠树的确一点也没变。”
  两个人交谈到深夜。十点过后,光二突然提出想去看看那株楠树。
  “我实在是想去看看,没有办法。十三年前的夏天,那个女孩儿到底怎么了?那尖叫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凉一郎也说,“事到如今就是去看看树也不会有结果,但怎么也想去看一次,不去就不能在心里做个了断。”
  “嗯……”
  “晚上不太好啊。”
  “嗯,但是白天那里日本人也进不去啊,现在是晚上,也许能悄悄地混进去。”
  凉一郎的响应并不热烈。虽然他也曾多次想过这么做,但是因为害怕一次也没去过。好在今晚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但他仍然踌躇不决。
  两个人把凉一郎店里贩卖的小电筒揣到衣兜里,向黑暗坡上走去,来到培恩学校的铁丝网前,悄悄翻了进去。凉一郎知道,学校的保卫人员只在零点巡视一次。
  他们俯下身子,从一个树荫下窜到另一个树荫下。
  校长先生的洋楼还有几扇窗户亮着灯。接近了住家,他们放轻了脚步。
  到大楠树前边,两个人蹲了下来。很长时间没有到它近前,楠树好像又大了一圈,模样越发怪诞。
  地面上到处是突兀的树根,两个人小心翼翼,终于到了树下。
  向上仰望,暗夜中的大楠树沉默地矗立着,周围到处可以听见虫鸣声。楠树像不可名状的巨人,刺破云天。枝繁叶茂的树冠笼罩周围,使树干附近更加黑暗,看不见天上的星星。微风摇动树枝,只听见唰啦唰啦的声音。
  光二掏出电筒,照着树干。一小块黄色的光晕在黑黝黝的树皮表面上下游移。十三年前倚靠在这里的飞机残骸,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电筒的光斑在树干上部的一个地方停住了。这里有一个小孔洞,光二小心翼翼地照过去。
  “不爬上去看看那里吗?”光二在凉一郎的耳边窃窃私语,声音稍稍有些颤抖。凉一郎一想到那里边的恐怖,吓得话都说不出来,所以他没有回答。
  “我想从那里可以看到树干的内部,所以……”光二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当年,如果那个小女孩是被楠树吃掉的话,那么透过孔洞也许还能看见她……”
  凉一郎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头发都竖起来了,接着连汗毛也竖了起来。
  “算了,快回去。”心虚的凉一郎这样主张,但是光二听不进去。
  “将来还要到这里来吗?很难啊!我们煞费苦心,就是为了今夜有所行动。没关系,不会有什么事的,上!”
  光二声音的颤抖越发明显,他显然并不轻松。凉一郎吓得快要哭出来了,虽然害怕,但光二兴致高涨,他也只好接受。
  两个人把电筒放进衣兜,尽量悄无声息地爬上树干。
  大楠树纹理潮湿,散发着木头特有的气味。那气味就像水果搁置久了的腐烂味道。
  这种不正常的味道让人难以忍耐,恐惧、厌恶、不祥的预感好像要把他们的胸膛压垮。
  费了好大劲,他们终于到达了树洞口。光二首先把自己的左耳凑过去听。凉一郎一声不响地看着他的脸。
  光二的脸色迅速变化,瞬间极度苍白。虽然黑暗之中基本看不见什么,但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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