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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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赋- 第1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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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射击,清兵却俱在射程之外,既不进攻,也不开枪。

    双方对恃了好长时间,徐锡麟大声喊话,欲说动巡防营的士兵共同反满,这些清兵却毫无反应,只远远端着枪观望,一付事不关已的样子。

    这时候安庆道台黄润九带了卫队骑马越过荒地赶来,高声喊道:“巡抚大人有令,擒下徐锡麟者,赏银一千两,击毙徐逆者,赏银五百两,弟兄们快快冲锋。”

    清兵漠然不理,对黄润九的话怏怏不睬。双方一直对恃到了下午时分,黄润九急了,又高声喊道:“好,赏格再升。擒获徐锡麟者,重赏五千两白银,击毙者重赏三千两白银。”

    清兵队伍里一阵骚动,兵士们交头接耳,兴奋起来,但还是没有人冲锋,一会儿之后,清兵又恢复了常态。

    天色渐近黄昏了,黄润九无奈又大叫道:“赏格再升,不论生擒或击毙徐逆,均赏白银一万两!”

    清兵队伍里骚动起来,接着就有兵士持枪向军械所冲去。陈伯平、马宗汉于岗楼上开枪还击,前排的清兵退了回来,但其后的清兵又冲了上来,向岗楼上射击。军械所内陈伯平守着前边的岗楼,马宗汉守着后边的岗楼,徐锡麟来回联络指挥,一群学生有枪无弹,只好关了大铁门,在院子内急得团团打转,手足无措。

    清兵轮番冲了几次,陈伯平的子弹便打光了。徐锡麟接替他守着岗楼,向陈伯平喊道:“孤守无援,我等必败,你快逃出去吧,可再图后举。”

    陈伯平咬牙说:“我要纵火烧了军械所,置炮弹等物于火中,和清兵同归于尽。”

    徐锡麟厉声说:“不可,徒死无益,快走快走。”

    这时徐锡麟的枪弹也打完了,两人一声长叹,疾声高叫后边岗楼的马宗汉逃命,听不见应声,后边围墙上却有十多名清兵翻墙而入,原来马宗汉已战死在岗楼内了。

    徐锡麟一拉陈伯平,喝道:“走吧。”两人跳上屋脊,分向两个方向逃去。

    清兵们发一声喊,一部分冲入军械所内,一部分绕道去追徐锡麟与陈伯平。

    恩铭终因伤势过重,不治身死。

    冯煦、毓秀一众官员全守在抚衙内等候围捕徐锡麟的消息,恩铭的家小从后衙出来,对着冯煦、毓秀罗拜于地,哭说:“大帅去了。抓住恶贼徐锡麟后,一定要挖了他的心肝,以祭大帅!”

    冯煦不语。毓秀说:“只要抓住了徐贼,挖心掏肺,也不足以惩此贼之奸恶。”

    恩铭的家小退去。

    这时外面来报:“已抓住了徐锡麟陈伯平等,现正押往督练公所衙门。”

    冯煦、毓秀忙出抚衙,赶往隔壁的督练公所提审徐锡麟。

    徐锡麟被清兵们押着走进督练公所。冯煦、毓秀迎了上去,怒目相向。徐锡麟大笑问道:“可知大帅是否安好?”

    冯煦骂道:“畜牲!大帅待你何等亲厚,你竟狠得下心害他。”

    徐锡麟正色说:“我问候大帅安好,正是酬他相待之厚,以尽私谊。但我出手杀他,乃是为了汉人的公仇。公私分明,徐某不失大丈夫的行径。”

    冯煦当下安排审讯徐锡麟,请毓秀与自己一起坐堂,审讯地点便放在督练公所的大堂。冯煦、毓秀坐堂后,传令审讯开始。

    被带上堂的徐锡麟昂然直立堂上,不肯下跪,冯煦就赐他一个垫子,准他坐了受审,徐锡麟也不客气,盘腿便坐在垫子上。

    冯煦问:“你是否革命党?”

    徐锡麟点头答“是”。

    冯煦又问:“那么你行刺大帅,可是受了孙文的指示?”

    徐锡麟摇头而笑,说:“孙文何人,哪有资格指示于我。此事我为主谋,陈伯平马宗汉二人助我,其他人皆不知晓,学堂的学生乃是受我胁迫,事前并不知情,你不要忘攀别人,枉杀无辜。”

    冯煦叹了口气,说:“行刺长官,罪无可赦,你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

    徐锡麟说:“我此刻只想知道大帅身体怎样,性命是否有碍?”

    冯煦诈言说:“大帅此刻正安心养伤,枪伤虽重,性命却是无碍。”

    徐锡麟嗒然若失,垂头叹气说:“可惜伯平与宗汉两个兄弟,白赔我送性命了,好生遗憾。”

    这时有吏役持照相机对着徐锡麟拍照,为死刑犯留影存档。“咔嚓”声里,徐锡麟抬起了头,大怒道:“我纵死,也当留下笑脸给世人看,为何趁我叹气时照相?”

    陪审的毓秀忍不住拍案斥道:“狂徒,你将被挖心掏肺而死,竟能笑得出来吗!”

    徐锡麟一怔,忽转怒为喜,笑道:“我明白了,明白了。恩铭已死,你们才要将我挖心掏肺,哈哈,恩铭既死,我死而无憾了!”

    毓秀怒问:“大帅被你如此害死你难道就全无心肝,你还是人吗?”

    徐锡麟忽然起身,怒发竖眉,目瞪毓秀厉声斥道:“今日便宜了你的狗命!但你没有几天好活了,革命党早晚会杀了你的!”说着前跨两步逼向毓秀,咬牙切齿,眼凸眦裂。

    毓秀面色如土,大叫一声,向后便倒了下去。

    胥吏忙冲上来拦住徐锡麟,同时扶起毓秀。毓秀惊吓过度,牙齿颤动着,急喊:“快抬我走,快抬我走,我不审了。”

    毓秀被抬走后,冯煦又问徐锡麟供词。

    徐锡麟扬头凛然说道:“我本革命党大首领也,蓄志排满十余年,今日始达目的,本拟杀了恩铭之后,再杀端方、铁良,尽杀满虏,为汉人报仇,今日遭擒,端方铁良不能由我亲手杀了,但革命党人甚多,谅这几个狗奴才也活不了多少日子了!”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秋风秋雨丽人行

    徐锡麟的审讯结果由安庆电传南京,报两江总督端方。端方见了徐锡麟“先杀恩铭,再杀端方、铁良”的话,惊得魂飞胆裂,革命党竟能采取捐官的办法混入官场,实在是匪夷所思,如此搞暗杀,谁能提防得了?端方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属官里就没有徐锡麟这样的人,极度震惊之下,端方将自己关闭在密室里,由二十名护卫轮班持枪站岗,什么官员也不见,更不出外参加活动。只命幕僚起草电文发往北京军机处,请示对徐锡麟的处置意见。

    军机处大臣铁良首先看到电报,见自己也在徐锡麟的暗杀计划之内,一时间惊恐忧虑,寝不安席、食不甘味,遂在恐惧中,往找号称开明的肃亲王善耆商量。

    善耆认为朝廷一向对党人格杀勿论,致使党人心中郁结出暴戾不平之气,这才铤而走险,无所不用其极,故主张该对党人示以友好,并尽快立宪,平息革命党的愤怒。铁良深以为然。

    善耆说:“老弟,京师大学堂的教授程家柽和我颇有来往,此人曾在日本留学,也认识一些党人,你我各拿出一些钱,请他带往日本与党人相商,革命可以,但最好不要采取暗杀的办法,如此可好?”

    铁良喜道:“王爷此法妙极,但必须秘密进行,若能感化得革命党去了暴戾之气,也是一场功德,不然,暗杀横行,人心惶惶,大清如何强国富民。”

    善耆铁良与程家柽讲好事情后,又在早朝时间,以徐锡麟之事为由,奏请尽快实行立宪,以平息党人的戾气愤怒。慈禧怒道:“小小一个徐锡麟,就把你等吓成了这样!立宪有程序,有规则,有讲究,那是说快就能快的。对乱党绝不可姑息纵容。姑息养奸、纵容生乱,逆贼乱党需得赶尽杀绝才行!快快下令将徐锡麟就地正法。”

    善耆、铁良不敢再说。

    徐锡麟被害是在七月七日凌晨。大队清兵荷枪实弹从督练公所提了徐锡麟出来,押他坐上黄包车,驶往东辕门外刑场。徐锡麟沿途高喊道:“我死之后,每一滴血,都将开无数的花,花开之日,便是华夏光复之时!”

    到了刑场,徐锡麟被压着跪倒,刽子手抽刀。恩铭的妻妾家人已力争得到了以徐锡麟心肝祭奠恩铭的允诺,便命恩铭的亲兵在一旁等屠刀落下时往挖心肝。屠刀闪电般落下,颈血喷涌,恩铭的亲兵冒着血雨上前,挖出徐锡麟的心肝,双手捧往恩铭的灵前。恩铭的妻妾一齐跪倒大哭。不久之后,陈伯平也在安庆监狱门外被害。

    徐锡麟就义的消息传到绍兴,主持大通学堂的秋瑾惊骇悲痛,扑倒于桌案之上痛哭失声。哭罢坐于内室,不食不语,状若痴呆。浔溪女校的徐自华得讯谐妹小淑赶来大通,劝秋瑾往避他处。秋瑾握着徐自华的手,垂泪说道:“何处可避强虏,中国如今已无一寸净土,残山剩水,回首中原肝肠堪断!中华虽大,却无英雄作主,我只能高唱拜伦之歌,步向尘埃。”

    自华小淑齐道:“不可,你怎能如此绝望?”

    秋瑾摇头说道:“我意已决,二位不必再劝,只别忘了我埋骨西湖之约。”

    自华小淑知不可再劝,长叹而归。

    这时已到了学堂放暑假的时间,秋瑾为保存革命实力,遂将师生全放了假,请其各自归家。学堂中有位老师叫刘福荣,因归乡路费不足,来向秋瑾借钱,秋瑾借给他一百元。刘福荣嫌少,秋瑾便又给了他二百元,刘福荣却仍嫌少,嘟嘟囔囔说道:“你到外面筹款,如今又不起义了,便多借我些何妨。”

    秋瑾怒道:“筹来的钱本不多,悉数托人在上海采买武器。借给你的这些钱,乃是下学期的经费,三百元够你来回两趟的花费,你怎可仍不知足!”

    刘福荣不敢再说,持钱出门,却不回家,又往找绍兴劝学所的朋友胡道南借钱。胡道南曾与秋瑾同期留学日本,保守而自私。日本颁布“限制清国留学生规则”时,秋瑾不停的参加各种集会,疾声呼吁全体归国以示抗议,情绪亢奋激动。胡道南却怏怏不睬,漠不关心,对秋瑾的激烈反应冷言冷语加以嘲讽。在一次同乡集会时,两人正面冲突起来,秋瑾怒不可竭,直斥胡道南为“死人”,并摸出一把匕首,扬腕斜插于桌上,匕首霜刃生寒,颤动不已,众人大惊。秋瑾双手叉腰,眼中冒火,大喝道:“有谁不顾国格人格,反对归国,吃我一刀!”胡道南当时慑于秋瑾的气势,噤声不敢再说,但自此心中常怀恼恨。

    胡道南从日本归国后,夤缘当上了绍兴劝学所的督办,后来秋瑾从上海来主持大通事务,两人又常常见面,但以秋瑾的才学个性,对胡道南是绝对鄙视瞧不起的,胡道南虽忌恨不满,但他只当了个芝麻小官,又能把秋瑾怎样。

    如今见刘福荣前来借钱,胡道南遂笑嘻嘻调侃说:“你跟着秋瑾女士干事,还愁没有钱用?鉴湖女侠势派好大,挎倭刀,骑白马,乃是绍兴第一号响当当的人物,听说跟她干的人都大大的发财了。”

    刘福荣气哼哼地说:“别提这女人,拿钱都不干正事,整天尽想些歪门邪道的事情,跟着她说什么发财,不掉脑袋就算万幸!”

    胡道南听话里有话,一下子来了精神,忙说:“兄弟你要借多少钱,我这都借给你,但你说说秋瑾平日都干些什么,我与秋女士在日本留学时就是相识,也好去正儿八经劝劝她。”

    刘福荣借到了钱,当下凑近胡道南,小声说:“胡兄你也不是外人,兄弟便对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此事牵扯到我大通几十号人的姓名,这可玩笑不得。”

    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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