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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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赋- 第1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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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正在上海的广慈医院住院治疗。陶成章素来简朴自奉,住院也不用从人,只一个人悄悄地躺在病房内接受诊治。

    一日病势稍轻,陶成章坐于病床上沉思,忽王金发前来探病。原来南京的总统府这时已有了专职卫队保护总统的安全,王金发便假道上海回绍兴继续当他的都督,听说陶成章在此住院,于是前来相探。王金发追随光复会日久,陶成章是其早年仰慕对象之一,入病房后,就以晚辈之礼相见,同时说自己将回绍兴继续练兵,以供将来北伐之用,请陶成章给于指点。

    陶成章说:“民国欲兴,非强兵北伐不可,若想靠袁世凯之力完成共和愿望,后患良多。袁世凯为人虚伪奸诈,最不可信,有卖康梁的劣迹在先,后必卖共和以遂其狼子野心。”

    王金发对陶成章的分析大为佩服,忙说:“陶公的见解我举双手赞成,但南京和上海的大人物都把推翻满清的希望寄托在袁世凯身上,真令人气愤至极。”

    陶成章阴沉着脸,不屑的说:“这些人鼠目寸光,只知道袁有北洋军可畏,袁有赞成共和可用,欲将志士多年辛苦流血而成的民国拱手送给袁世凯,却不知袁世凯的心中只有“权势”二字,哪知民主与共和为何物,他若作总统,一定是独夫民贼。”

    王金发问:“以陶公之见,应该怎样对付袁世凯?”

    陶成章说:“我若为南方主事之人,则一练精兵与袁世凯相抗,一派刺客杀袁以除害,两端并用。袁世凯若死,满清还能撑持几天?”

    王金发对陶成章越发佩服,两人又谈了一阵,王金发心急回绍兴,便告辞出门,又往见陈其美道别,说起陶成章对时局甚有见解的话,陈其美杀陶之意更盛。

    是夜两条人影潜入广慈医院,当时陶成章已经熟睡。两条人影在院中碰见护士,称其看望陶公,护士不疑有他,自去忙碌,两人走进陶成章的单人病房,见屋内漆黑一片,一人就划亮火柴往照陶成章的脸,以免误杀,另一人手提短枪,枪管上包了厚厚一层布帛。

    陶成章睡梦中被火光一惊,正要睁眼,一柄枪管抵到了太阳穴上,接着一声闷响,陶成章脑袋一弯,一命呜呼。凶手怕他侥幸未死,又向其头部连开两枪,然后两人飞步出屋,隐没于夜色之中。

    陶成章被杀的消息在江南一带引起绝大的震动,他是被提名为浙督候选人没几天就被杀的,因此,南京、上海、杭州及浙江各地方气氛突然紧张起来,人心惶惶,满城风雨,南方光复各省为此也议论纷纷,而陈其美因与陶有利害关系,故杀陶的嫌疑最大。光复会的骨干如李燮和、魏兰等一致认为此事为陈其美所为,但苦于拿不出证据,遂一叠声要求南京临时政府查明真相,严惩凶手。各省的知名人士也相继通电,谴责残杀革命巨子的行径。

    孙文、黄兴震惊之余,深怕此事加剧革命者之间的离心状态,忙致电陈其美,令其迅速查明真相,公诸天下,并设法擒获凶犯,以正律法。陈其美装模作样的派人查了一番,不了了之。杀陶之事遂成了一个谜团。

    章太炎唇亡齿寒,既为陶成章的死伤心不已,又为革命党内的争斗暗杀气愤不已。这时候,广东方面却又出事了,都督陈炯明杀了光复会广东方面的的负责人许雪秋,陈芸生等,章太炎伤心愤怒,立刻写信给总统孙文,提出抗议,要他善自调处关系。孙文忙发电给广东,制止陈炯明的擅杀。但陈炯明却回电请求辞职。

    孙文大为讶异,茫然不知陈炯明为何要求辞职。这时候大哥孙眉在多人簇拥下从广东来到了南京。孙眉当年毁家纾难,资助孙文革命,如今就以革命功臣自居,入总统府见孙文,直言不讳,希望孙文委他做广东的都督。

    孙文惊骇莫名,说:“大哥非从政之人,怎么能做都督?”

    孙眉怒道:“你能做大总统,我就能做都督!如今广东的人拥戴我,只要你点了头,我就是都督了。”

    孙文眉头紧皱,知广东方面定然有许多自己不知的内情,便详细问起大哥广东的情况。孙眉当下说了众多民军不服陈炯明,陈炯明大开杀戒的事。

    原来胡汉民随孙文北上后,陈炯明代之为都督。此时广东的各路民军有五十多支,人数多寡不等,军纪散漫,对陈炯明这个都督也不甚恭顺,陈炯明急于遣散他们而无从下手,只好先以自己的“循军”为主体组编正式陆军,逐渐排挤其他民军,其他民军对陈炯明就愈发反感。这时孙眉由南洋回到家乡广东,许多民军首领便欲推孙眉为都督,驱陈炯明下台。

    孙眉耿直、老实,见众人拥戴自己,大为兴奋,就也跃跃欲试,想做回都督。

    有了孙眉这块招牌,反对陈炯明的民军不免对陈炯明更加藐视,“石字营”的首领石锦泉竟然就私自截留陈炯明采买的枪械,用以武装自己的人马。陈炯明大怒,立刻发兵抓住石锦泉予以枪决,并藉此事将“石字营”就地遣散,接着,以文、武两种手段逼各民军自行解散。民军自然不肯解散。陈炯明就出兵镇压了“惠军”、“仁军”、“协军”,然后派前清巡防营的统领吴详达率兵绥靖地方。吴详达以宴请为名,将潮汕一带的民军首领许雪秋、陈芸生等诱至潮州,当场枪杀。

    诱杀许雪秋、陈芸生后,剩余的民军见陈炯明手段强硬狠辣,但武力上又抗不过他,于是只好联合起来,利用孙眉的身份大做文章,大造舆论,强力拥戴孙眉。许多对陈炯明不满的同盟会人这时也纷纷发电给南京临时政府,要求撤换陈炯明,以孙眉为都督。

    孙文对大哥却是极其了解的,知他耿直厚道,绝非从政之才,并且拥戴他的人也并非真心拥戴,只不过要借他对付陈炯明而已。当下吩咐胡汉民拟电发给陈炯明。要他安心治理广东,勿因心疑而生退意。同时劝解孙眉说:“大哥,你还是别从政为好,实业也能救国。你要么发挥特长办实业,要么息影林泉以娱晚景,但绝不要沾官场的边。”

    孙眉兴冲冲而来,哪料到弟弟竟一点也不支持自己,当即大怒起来,喊道:“当年你闹革命时,我宁愿破产,也资助你起义,难道我对革命没有贡献?如今革命成功了,你却让我回家歇着,你能当大总统,我为什么当不了都督?”

    兄弟俩吵过一场,闹得很不愉快。蔡元培知道了,赶来相劝,对孙文说:“孙大哥毁家纾难,有大功于革命,即任都督也不为过,还望总统考虑。”

    孙文摇摇头,叹气说:“功有功在,但家兄却非都督人选,其为人质直急躁,又嫉恶如仇,却无做官的手段,委他只会害他。”

    孙眉见做都督无望,心中大恨,回到广东翠亨村老家,赌气将过去与孙文合影的镜框摔得粉碎,吼道:“从此后各走各的道,我再也没有这个当大总统的弟弟了!”

    这时候,南北议和对各主要问题都达成了协议,除议定袁世凯迫清廷退位后,即可任民国的总统,同时对自动退位的清室施以优待政策,清帝不但可以住在紫禁城内称孤道寡,而且民国政府还每年向其提供四百万两白银,称作优待费。但关于国都建在南京还是北京,南北双方却分歧甚大。袁世凯极力要将首都建在北京,孙文、黄兴坚持首都应建在南京,双方为此各述理由,互不相让。

    章太炎是将安天下的希望寄托在袁世凯身上的,他也全力主张以北京为首都,汪精卫、胡汉民等也支持北京建都。南方的意见不统一,只好请以各省代表会议改建的参议院投票表决。

    一九一二年二月十四日,参议院以二十票对八票的多数通过了建都北京的议案。孙文大怒,说:“北京是袁世凯的老巢,袁若有变,那时谁可以制住他?”于是断然否决此议案。

    黄兴是全力支持孙文的,立刻派人给参议院传话,说:“首都问题再议,若不以南京为首都,我即派宪兵入参议院,将其中的同盟会员全捆起来!”

    在孙、黄的坚持下,参议院第二次开议,终于确定以南京为首都,同时按孙、黄的意思,议决将政体改为内阁制。

    孙文对袁世凯能否忠于民国始终心存极大的疑问,故要设种种限制以防他,在建都南京与内阁制两事确定下来后,孙文又命宋教仁起草“临时约法”,要同时以首都、内阁制、临时约法三个问题为谈判条件,迫袁世凯就范。

    袁世凯得讯大怒,骂道:“奸恶的孙文,你自己当总统,就搞总统制,该我当总统了,你就搞内阁制,给我处处使绊子设障碍。”恼怒之下,使劲的讨价还价,但孙文在这三个问题上寸步不让,除要袁世凯答应建都南京及内阁制政体外,还要他答应在作总统时,必须宣誓效忠临时约法。

    袁世凯气急无奈,偏偏这时候良弼又串通了铁良、载泽、溥伟等人和他为难,在亲贵子弟中大肆活动,要以君主立宪为政体。禁卫军中有一批良弼的支持者,隆裕太后也一向对良弼青眼有加,良弼又有“宗社党”作依托,便不遗余力和袁世凯相抗,到处散布说:袁世凯已和革命党约好,要联手推翻大清。甚至说袁世凯早已加入了革命党,和南方的议和只是做做样子。这些话传到隆裕的耳朵里,隆裕将信将疑,但对袁世凯忠心耿耿的印象不免大打折扣,袁世凯叫苦不迭。

    袁世凯的亲信赵秉钧、胡惟德等忙向袁献策,说:“和南方的议和就这样了,小心夜长梦多。他们既允你做总统,其他事情都好商量,倒是朝廷这边,须得尽快设法才对。”

    袁世凯无语点头,心中感觉沉甸甸的,思虑半天,别无他法,便赶往宫中,给隆裕汇报议和的情况,说:“南方的党人坚决不同意君主立宪,必欲以共和制为国体,臣派人和他们谈了这么久,他们只答应皇室退位之后,给与优待。”说着将每年四百万银子的优待费以及继续居住紫禁城,保留尊号等优待条件一一讲了出来。

    隆裕很不高兴,说:“这不是让大清亡国吗,这怎么能答应?”

    袁世凯低着头说:“如与南方争持日久,则民军对朝廷的恶感越甚,试想法国革命时,王室若能早顺民意,那至于惨罗大祸!如今革命党争的是政体,而不是君位,如坚决不允其所请,那么,太后能忍心祖庙震惊,宗社不安吗,还请太后深思,俯察大势,以顺民心。”

    隆裕大惊下哭了起来。前几天还信誓旦旦一心要保大清的袁世凯忽然态度大变,如此威胁朝廷,那大清还靠何人来撑持呢?隆裕太后心惊神乱,只是流泪哭泣。袁世凯跪在下面,也眼泪汪汪,陪着太后伤心。

    隆裕哭了一会,用手绢擦擦眼,又用手摸了摸小皇帝溥仪的头,然后对袁世凯说:“此事兹大,我要好好考虑考虑,你先去吧。”

    袁世凯答应一声,恭恭敬敬给隆裕叩了头,然后退出,径回内阁。老朋友徐世昌在内阁等着,问他奏请的结果,袁世凯红着脸,尴尬万分,说:“我是硬着头皮将要说的话说完了,可是太后只是哭,弄得我老脸发烫,我最怕的便是女人流眼泪。”

    徐世昌笑道:“你将该说的话说了,这就行了,此后让赵秉钧、胡惟德他们出面就可以了。”

    袁世凯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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