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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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赋- 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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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果然精神一振,想着饭菜的香味,不禁话也多了起来。隆裕见太后高兴,就说:“太后,大家一路都不说话好寂寞,现在有饭吃了,太后可否说个谜语大家猜?”

    慈禧笑嘻嘻道:“就怕你们猜不出来——一家好好过,怕听五更鸡,鸡鸣三唱后,白昼失东西。是个什么?”

    众人猜了半天,最后光绪猜出谜底是月亮。慈禧大喜,就让光绪也说个谜语来猜。光绪想了想,说道:“巴山夜雨旧有家,逢人流泪说天涯,红颜为伴三更尽,不断愁肠并落花——打一用物。”

    慈禧想了想,脸色忽变,大怒道:“你又想那个狐媚子了,敢用谜语来讥刺我?”

    光绪忙说:“儿臣不敢,这个谜语是说红蜡烛。”

    慈禧气哼哼说:“不管谜底是什么,反正出语不吉祥。”

    大家于是都不敢说话了。略休息了一会,又启程赶路。

    这一日行到一个山僻荒村,天色已晚,众人俱已疲累不堪,便在村中觅屋住了下来。刚毅与荣禄载漪载澜一屋,大家倒下头,立刻呼呼大睡。半夜时分,刚毅忽被恶梦惊醒,梦中一个无头恶鬼,抓住刚毅索命。刚毅吓得魂飞魄散,醒来之后,满身冷汗,忙出房叫醒屋主,问此地何地。

    屋主说:“这儿叫仪张村,属闻喜县管辖。”

    刚毅大惊,叫道:“这是杨深秀的家乡呀,杨深秀向我索命来了。”叫了几声,恐惧过度,倒地晕死过去。

    荣禄载漪被叫声惊醒,见刚毅晕死院中,他俩吓坏了,忙掐人中、泼凉水,将他救醒。刚毅醒后便胡言乱语,大睁两眼不敢入睡。天刚微明,刚毅就出门找慈禧,猛敲慈禧歇息人家的大门,喊道:“太后快走,这儿有恶鬼索命,绝不可再留。”

    一阵猛敲猛喊,将慈禧闹醒,慈禧出门斥道:“你失心疯了,乱喊什么?”

    刚毅急形于色,指手画脚说道:“太后呀,不得了啦,昨晚杨深秀的鬼魂找我索命了,若不急走,他还要来找太后你索命。这儿是他的家乡,恶鬼还乡,那是厉害百倍的。”

    慈禧听得浑身打个哆嗦,一股寒气顺脊梁骨直上,顿时后背一层鸡皮疙瘩。但慈禧硬撑着说:“这逆臣贼子,敢找我堂堂大清的太后,借个胆他也不敢。”

    刚毅急得语无伦次,说:“过去他不敢,可现在你把国家搞乱了,你又逃难在外,失了威风,人家就不怕你了。快走快走,逃命要紧。”

    慈禧气得跺脚大骂刚毅。

    这时荣禄载漪载澜都醒了,听见吵嚷声赶了过来。荣禄走在最前。刚毅忽手指荣禄,大瞪着眼说:“杨深秀,你是杨深秀?你不要找我索命,是太后命我杀你的呀!”说着跪下对荣禄叩头,一个劲乞求饶命。

    慈禧又惊又怕,忙令套车起行。荣禄与载漪拉起刚毅,载澜叫齐了众人,一行人慌慌张张朝西安的方向赶路。一路上山恶路险,风声鹤泣,刚毅又胡言乱语,说鬼说怪,不时尖声大叫,弄得众人心中不是个滋味。

    这时候,路侧高高的山崖上忽有人唱歌,一低沉嗓音的人唱道:“哥哥你走西口,妹妹我泪双流,如今这世道坏呀,西口也路难走。哥哥你九年三月生死尚不明,妹妹我相思肠断投枯井。”另一人高喉咙大嗓子的人唱道:“行善有善报,做恶有恶报,不是天不报,时候还未到。有朝一日天睁眼,世上恶人全死完,百姓见面相对笑,五谷丰登太平年。”几句歌唱完,崖上杂树丛中一阵大笑。

    众人抬头看时,却是几个樵子,手拿着利斧在上面砍柴,苦中作乐,就编几句土词俚歌。光绪在车内,听见歌词大意,猛然间触动心思,想起了已死的珍妃,不觉鼻子一酸。但慈禧就坐在身侧,他不敢哭,强忍着胡思乱想,想到伤心之处,只觉万念俱灰。

    车前开路的载澜此时却仰头喝骂道:“无知野民,敢唱歌讽刺圣朝,快快下来受死!”

    上面的樵子怒问:“你们是什么人?”

    载漪就接口说:“竟敢大胆问我们何人,说出来吓死你。该死的愚民,不许唱歌。”

    荣禄忙出声不让载漪他们惹事。但载澜的话却已出口了,载澜叫道:“我们人人都是大官,一句话就能治死野民无数。你等快夹了尾巴逃走吧。”说完呵呵大笑。

    崖上的樵子一阵怒骂,一人忽说:“一定是逃难的大官,这些狗官没一个好东西,咱们下去劈了他们。”另外几人轰然而应,说:“劈不劈先砸了他们的马车,敲断他们的狗腿。”于是提了斧子绕山路朝下赶来。

    载漪载澜慌了,抱头急步而走,说:“不好了,愚民要造反,快走,快走。”慈禧在车上斥骂着他两个,又央求车夫鞭马快行,但樵夫的脚步声喝骂声在后边响起来了。光绪心想:“樵夫赶上来杀了我最好,这样反倒一了百了,我活着又有什么生之乐趣!”但慈禧毛骨悚然,怕得要死,不断心里念叨:“谁来救我,谁来救我,佛爷呀,菩萨呀,快派人来救我吧!”

    正惶恐欲死,忽然马蹄嗒嗒,脚步沙沙,一大队人马转过山坳,从前边的山路上弯过来了,载漪载澜急问:“什么人?”

    那队人最前边骑白马的魁梧汉子高声说:“甘肃布政使岑椿煊带兵赴京救驾。”

    慈禧听见答话,猛然间哭出了声,泪如断线般掉下。后边的樵子见了大队兵马,急急转身溜了。

    却听载漪叫道:“太后皇上都在车上,还不下马叩头。”

    岑椿煊一惊,迅即下马,与身后的几千官兵一齐跪倒路侧,叩头说:“恭请太后皇上圣安。”

    慈禧揭起车帘,招手叫岑椿煊上前。岑椿煊恭身走近马车,慈禧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流泪哽咽说:“救驾之德,永不忘也。”

    岑春煊一边说:“微臣来迟,罪该万死!”一边偷眼朝车中一看,却见光绪在车内面无表情,嗒然而坐,失魂落魄,对一切似都不挂念没兴趣的样子。岑春煊不觉叹了一口气。慈禧便命岑春煊的兵将护卫了马车,继续前行。岑春煊朗声应命,指挥官兵拥卫了慈禧一行,朝西进发。官兵中却有一人虚刀做势,眨眼向岑春煊示意,岑春煊摇头。

    原来岑春煊从兰州带兵西行之时,即与幕僚张鸣岐商量,欲在半路迎上慈禧一行时,擒了慈禧,拥戴光绪复政,却又怕其他督抚不服,商量未决,便约定到时见机行事。岑春煊本来对光绪皇帝心怀感恩之念,救他还政的心思颇盛,不料慈禧流泪说了一句“救驾之德,永不忘也”,让岑春煊心肠一软,又见光绪失魂落魄,毫无君上的威严气度,不觉长叹口气,打消了原来的想法。光绪当时正苦忆珍妃,想到一生一死,从此再也不能见面,顿觉天地虽大,世间却再也无自己留连之物。这一阵相思苦情,中止了一件轻而易举可以成功的政变。

    有了兵,就什么都不用怕了,慈禧一行于是在前边的市镇上美美吃了一顿饱饭,又买了几辆大车,然后派人飞马到附近的运城给李鸿章发电,允诺决不遥控,要他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速速北上京师与洋人议和,这已经是发给李鸿章的第五封电报了。这时刚毅却病得越来越重,高烧不退,满嘴薏语,不久死于路上。

    慈禧一行终于赶到西安时,已是十月底了。秋尽冬来,寒风凄冷。陕西巡抚端方忙将抚衙让出来作为行宫,请慈禧一行住了进去。此后许多逃离京城的大官陆续赶到西安见驾。徐桐出逃被洋人认出赶回,于是悬梁自尽;庆亲王奕劻干脆便不逃了,却领了一群没逃走的官员找到联军司令瓦德西,要求议和。

    瓦德西这时设司令部于紫禁城内慈禧起居的议鸾殿中,正派兵在直隶一带杀戮劫掠,并扬言要兵进山西,听了奕劻的话瓦德西大笑起来,说:“好啊,你肯议和,本人愿意与你商讨对中国的处置办法。但你必须有全权代表的资格,说了话可以算数,不然,我们是不与你谈的。”

    奕劻说:“我们的李鸿章李大人正奉旨北上,议和由他来谈。”

    瓦德西说:“他也一样,必须有全权代表资格。”

正文 第二十章 还招白头翁,长袖苦周旋

    李鸿章在广州接到第二封催他北上的电报后,白须拂拂,大袖飘飘,便欲乘船北上。长子经方拦住说:“即使你费尽唇舌,说得洋人罢兵议和,但赔款割地恐怕是少不了的条款。卖国贼的名声,你就永远也洗刷不掉了。你又何必为别人枉担这千古骂名?”

    李鸿章叹气说:“卖国贼就卖国贼吧,好坏也是个名声。”随即张目扬眉,豪气大增,说:“骂我的人越多,我李鸿章便越喜欢。”当时联军集结于天津,欲向北京进兵,朝中混乱一片,李鸿章口中说着大话,心中其实一点底也没有。

    李鸿章出了督府大门,次子经迈又拦住说:“大人要去哪里?”

    李鸿章笑道:“北上与洋人议和呀。”

    经迈说:“洋人大举兴兵,朝中又战和之意未定,态度不明,你去能议什么和,只恐徒受其辱,于事无补!”

    李鸿章说:“我不去,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放眼大清四万万人,舍李某人,再无人了。即使受辱受窘,我也得出山了。”

    广东巡抚德寿领着布政使、按察使、府道、南海县令以及陆师提督等一众官员齐到珠江码头上来送行,大家都拱手说:“祝大帅大驾到京,议和立马成功,为我大清再立不世奇功!”

    李鸿章苦笑说:“但愿如你等吉言!”

    南海县令斐景福上前一步说:“大人有什么办法可使国家少受损失呢?”李鸿章摇头说:“不敢逆料,我只能竭心尽力与洋人磨蹭着看。唉,我也老了,没几天活头了,与洋人能磨蹭多久呢,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钟不响了,和尚也就死了。”

    众官忙说:“大帅勿得悲观,以大帅的威名才略,议和之事一定成功。”

    李鸿章上了轮船,扶着船舷,眼中流下几滴浊泪,挥手与众官员告别,说:“成不成功,只有天知道了。各位保重,老夫走了。”

    海风劲吹,船向北行,驶过了台湾海峡,再往北便是上海了。

    北京城内。各列强的公使及联军统帅瓦德西正聚会商议瓜分中国的事。俄、英、德三国的公使主张以武力征服整个中国,然后将其切成八块,分给参战的八位列强。各公使为此议论纷纷,拣肥挑瘦,吵吵嚷嚷,用尺子在地图上量来算去。瓦德西却摇头说:“此时瓜分中国,实为下策!”

    俄、英两使怒道:“此时不分,尚待何时,你却为何乱泼凉水?”

    瓦德西说:“中国人的好战精神尚未完全丧失,四万万人若全起来与我们作战,试问我们能杀完这么多人吗?”

    两使说:“你太多虑了,作为军人,你只管进军便是,中国人比较怕死,所以其军队才不堪一击。”

    瓦德西说:“可是他们的民众中还有蓬勃的生机,含而不露,在民众心内深深的潜伏着。”

    俄、英两使一齐大笑,说:“中国的民众都是些愚民,有何可惧,义和团不是也让我们打得落花流水?中国人虽多,却不团结,不足惧也。”

    瓦德西还是摇头,说:“若我们试图统治整个中国,民众或许就会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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